曹戚不知道蒋京雪住哪,只打听到他在一间剧场做义工。 “请沿黄泉路继续行驶三百米。” 钱悦放慢车速,四处找剧场招牌。搞不懂剧场怎么会藏在老旧居民区里,这片楼太密,他兜了几圈都没找到。 剧场没找到,倒是在黄泉路上遇到了蒋京雪。他悠哉地蹬着共享单车,后脑勺挂着片要掉不掉的叶子,钱悦拉开距离默默跟着,看他拐弯进了健身公园。 这人不着急上班,还有闲心去玩喜羊羊摇摇车,器材有点掉漆了,显得喜羊羊面容诡异邪恶,跟蒋京雪本人有得一拼。他猫里头玩手机,喝饮料,十多分钟后才重新蹬车走人。 晚霞快灭了,斑斓的云层不断向后退,看起来就像蒋京雪把它们甩在身后。没骑多远,他顶着那片叶子钻进栋其貌不扬的小楼,招牌斑驳:无聊人生剧场。 停车后钱悦做了件滔天恶事,他把楼下唯一一辆共享单车骑到了两条街外,这样姓蒋的一会儿如果拒绝跟他吃饭,出来就只能走路了。 代价是钱悦跑了两条街回来。 剧场入口立着个易拉宝:《老张》——林安养老院出品。 钱悦压压棒球帽,对检票的奶奶道:“阿姨您好,我找蒋京雪。” “门票三十,还有十五分钟开场。” “我不看戏,可以去后台找他吗?” “门票三十。” “或者您帮我叫他一下成吗?” “门票三十,支付宝、微信、现金都行。” “嘀——支付宝到账——三、十、元。” 剧场贼小,舞台上蹦跶不了几个人,观众席连一个班都坐不下。来的基本是老人家。 钱悦缩在最后一排角落,灯暗下去时眼皮开始打架。上个通告录了十小时,内容又无聊,累死。 这一觉睡得跟打了全麻似的,他醒来时,台上七旬老人正撑伞踱步:“今夜的雨声,好像和我十四岁时听到的,没什么不同!”钱悦听到这句话彻底清醒了,不是因为内容,而是一种……一种感觉,它苍劲清冽,像冻雨般飞溅到皮肤上。 收光,暗场,掌声起。他就这么睡过了整出戏,只看到最后这幕。 散场时旁边俩叔聊:“厉害啊,你看人家就是业余爱好。” “过几年退休了咱们也可以试试。” “你能自编自导自演?拉倒吧你。”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一道小白影跑上舞台撤道具,是蒋京雪。钱悦偏头看了看,发现他后脑勺的叶子没了。 “蒋老师!”钱悦喊。有钱人都爱装文化人,这么喊一般不会出错。 他大跨几步跟到舞台边,仰头看蒋京雪:“蒋老师,我钱悦呀,晚上方便一起吃个饭不?想跟您正式道个歉。”收了点音量。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从如此刁钻的角度看,蒋京雪也没变得奇形怪状,毕竟有影后基因。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生得很“净”,像刚从烟盒抽出来的薄荷烟,但要说多好看,倒也没有。 钱悦试着抽过一根双爆珠的,不习惯,太呛了感觉像溺水。 “我帮你收吧。” 人看也不看他,麻利地把小件道具叠起来。 “……” “我还是第一次看话剧,”他插着兜,试图找话题活跃气氛,“他们是对口型么?还挺过瘾。” 一颗玻璃球掉出道具盒子,骨碌碌滚到舞台边,被钱悦用手挡住。蒋京雪单膝跪地去捡:“你认真的?” 两人离太近,钱悦直接跌入他眼中的不屑里。 “我……” “小蒋,你朋友吗?一会儿一块上阿姨家吃饭呀。”他刚想说些什么,被凑热闹的义工阿姨打断。 蒋京雪摇摇头,哼笑道:“陈阿姨,他就是那个钱悦啊,昨晚你们看电视剧不是一直骂男主不会演戏吗?就他。” “真假的?”陈阿姨叉着腰打量他,后者压了压帽檐,“不像哎。” “我开玩笑的。”蒋京雪轻飘飘地补充,抱着道具下台了。 钱悦没跟上去。 *** 跨过地上杂物,蒋京雪一头栽倒在沙发上。他是走路回来的,停在门口的共享单车没了,到家距离其实也不远,但是他懒啊,懒得开11路。 至于钱悦,他老早就注意到他在尾随,至于原因,傻子都能猜到。没意思。 又累又倒霉的一天,偏偏马上又要去机场,真不想收行李。蒋京雪躺在沙发上,伸长手去够茶几上的Kindle,极为艰难地把它拨了过来,过了会儿又以同样的姿势去拨薯片。 唉。 饿。 累。 困。 想吃点好的,奈何钱包太瘪,接连失败的投资让他积蓄打了水漂。 幸好差旅费可以报销。 当整座城市入睡时,蒋京雪拖着行李箱出门了,转机、长途车、乘船,十几个小时舟车劳顿,终于到了今年SP电影节的举办地,F国的一座沿海小镇。他洗了个澡小睡片刻,然后跟随团队参加游艇酒会当壁花。 结束公事,蒋京雪取了份场刊四处闲逛。棕榈树下他与一对高挑情侣擦肩而过,慢半拍地发觉自己在来程飞机上看过他俩电影;排队买雪糕,又偶遇名他很喜欢的编剧,但没好意思上前搭话。 夏天的小镇浸泡在星光中,诞生无数艺术奇迹与商业合作,不过自己只是个nobody,不发光。 傍晚,沙滩影厅海风惬惬,观众们把身心交给沙滩椅。今夜《互换人生》老片重映,这是部66年的喜剧片,讲的是M国经济大萧条时代,工业巨子与工人身体互换的故事。用喜剧表现阶级矛盾,许多桥段放在现今也适用。 蒋京雪想,如果真能与人互换人生,他挺想试试一种截然相反的生活。 SP电影节为期半个月,他买了个当地手机号,无人打扰乐得清闲。大部分作品都需要邀请函或证件换票,几年前还是学生时,他也会在电影宫外举小牌求票。 这些天片子看了不少,他最爱的还是主竞赛单元的《薄如蝶翼》。在SP电影节,只要片子还行,映后观众鼓掌鼓个十分钟是起步时长,《薄如蝶翼》收获的有二十分钟不止。蒋京雪边拍手边狂眨眼,试图把眼泪憋回去,胃里仿佛有蝴蝶在飞。如果哪天能参与这样一部作品,该有多幸福。 这里不乏亚洲面孔,另一部角逐终极大奖的《乱世惊云》便来自国内,但因为技术原因临时取消放映。 找乐子之余,蒋京雪依然得参加无聊派对,它们就像美食里的沙子。游艇上纸醉金迷,片商和投资人的笑容令人神魂摇荡,然而当他下了游艇,踏上实地才觉得舒服。 第七天夜里,同事在回酒店的路上跟他感叹:“今晚我估计得失眠。” 蒋京雪心想自己也得失眠,毕竟明天是大日子——他们的电影首映。
第3章 互换 钱悦求和失败,日子还得照常过,都这样了,再贴上去只会适得其反。他又过上了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工作)的旅游团式生活。 年中盘点多,他登上了媒体评选的【最受业内欢迎艺人榜】,以及DD论坛的【内娱路人缘最差榜】,都是榜首,冰火两重天。 关于前者,钱悦觉得自己实至名归,他自封劳模艺人,工作上笑脸迎人,有求必应,从不抱怨,高效作业……力求所有人早收工,你好我好大家好。上过班的都知道,什么意义梦想追求,宇宙的尽头就是早收工! 至于后者,他不咋在意,艺人的工作就是要接收很多无缘无故的爱,以及莫名其妙的恨——这些都是不具体的。 挣到的钱是具体的,蒋京雪对他的厌也是,钱悦冷不丁就想起他的眼神。他常在脑海里演练,如果重来一次要怎么做,至少不该问“他们是对口型的么?”那种蠢问题。 带着些晒不干的后悔,钱悦匆匆赶往下一个行程:SP电影节的红毯。 *** 酒店房间乌泱泱一票人,品牌方、护送珠宝的保镖、艺人团队……钱悦坐在角落搞妆造,手机里传来斗地主的魔性音效:“要不起!要不起!” “粽子,微信帮忙点点呗。”过了会儿,钱悦道。 “嗯?” “我欢乐豆没了。” “点了。”哥,你一年税前九位数,自己充点豆不行吗? “我也给你点了。”钱悦比个大拇指。 男性红毯铠甲花样不多,此番准备的是一套纯黑枪驳领西服。钱悦垂眸站在全身镜前,专人为他别上价值一千多万的珠宝胸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粽子觉得他此刻尤为冷漠,于是也更显矜贵了。 有些人注定被时代记住,或因为才华,或因为外貌。谁能想到,钱悦三年前还是个身兼五份工的穷小子? 在酒店花园拍完造型图,一行人出发去红毯。别人都是带作品来的,而钱悦是受品牌邀约,可谓是红毯上的橱窗模特。曹戚问他戴那么贵的珠宝是不是很爽,他摇头笑笑:“惶恐。”看到好东西就害怕。 左胸口沉甸甸的,他一路无心玩手机,只是偏头看窗外碧海蓝天。小镇就那么点大,电影节时期更是挤得要死。 “车还没人走得快。”钱悦说,“我记得去年有个热搜,说有个女演员因为堵得要迟到了,所以提着裙子跑过去了?” “啊对,叫江什么来着,”粽子也在看窗外,“这边很多剧组走红毯没那么讲究,跟国内不大一样。”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提着女伴的红裙摆飞奔而过。 钱悦戳粽子:“我操,刚刚那个是蒋京雪吧。” “哪里哪里?” “红裙子旁边那个啊!白衣服!” “看到了,哇,他怎么会在这里,是资方吗?” 同一时间,凝眉刷手机的曹戚霹下一道惊雷:“你和蒋京雪的事情被曝了。” #钱悦 数字先生#[爆] #钱悦 蒋京雪#[沸] #江沛雯儿子#[沸] #蒋京雪 江沛雯# …… @娱记中的战斗机阿衡: 独家!路人观众狂扁数字先生钱悦[分享视频] 别急,这是一出连续剧,预告:这名观众来头不小,猜猜他是谁?[吃瓜][吃瓜] #钱悦 数字先生# @内娱课代表: #钱悦 数字先生#合集来了! 【没wifi的朋友看这,姐给你划重点】 【预测钱悦团队的公关手段】 【盘点娱乐圈的数字先生小姐们】 @有点人脉: 狗仔有啥好卖关子的,我直说了,那观众是#江沛雯儿子# 对,出轨后自杀死了的那个影后江沛雯 可能有些年纪小的不认识她,你问你爸妈他们肯定知道 江当年可是风光无限的影后,十年前她和一已婚素人的艳照曝光[火][火],养活了多少小报 后来估计是压力太大,自杀了,一代巨星陨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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