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芙蓉的仙女大概就是如此。 少女体态轻盈,走路没有声响,她轻飘飘投来目光,像月光轻洒在湖面,水光潋滟却平波无澜。这是她对陌生人惯有的眼神。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敏锐地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准确来说是豆奶的味道。 脚步忽地一顿,少女扭头看向他的后颈,那是腺体的位置。 林嘉鹿似有所感,正要询问熟悉的质问就迎面而来。 “你跟祁帆什么关系?” 少女意识到有些冒犯,眼瞅着上课铃要响了,匆匆留下一个歉意的眼神。 “我就随便问问,抱歉。”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声“随便问问”在林嘉鹿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澜与困扰,后面的一整节课他都心不在焉地思考她是谁以及这两句话的含义。 林嘉鹿刚到酒店,贺云杉便亲自出来接他,林嘉鹿说不用管他,还有很多人等着他招呼,贺云杉却执意说没关系。 生日礼物江蔓早就帮他准备好了,林嘉鹿递给他说了生日快乐,贺云杉笑意盈盈,没着急拆,而是说:“等回去的,一定第一个拆。” 他说:“我很期待。” 贺云杉带他进入宴厅,华丽的装饰远不如今晚来的宾客更显贵,看得出来贺叔叔十分重视他这个“小儿子”。 宴厅的中央与人交谈的是贺东海夫妇,他们两天前刚回国,专程为贺云杉的十八岁生日而来。 贺云杉拉着他向贺东海夫妇介绍:“爸,妈,这是嘉鹿,我的同学。” 沈月玲笑着同那些贵妇说了声失陪,转头便沉下脸,冷冷淡淡道:“还是叫阿姨吧。”贺东海眉心蹙成一团,低声说了句还有人在少说两句。 贺云杉只是笑,维持一贯彬彬有礼的风度改口:“阿姨。” 沈月玲端着架子从嗓子眼挤出一声轻慢地“嗯”,连带着他的同学也不喜,像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孩没必要装模作样的热忱。 此时的尴尬没有侵袭当事人倒是把林嘉鹿困在了狭小的空气里,拥挤使他顿感不适,于是他轻声盖过了不妥当的宁静,“贺伯伯,贺伯母好久不见。” 这句“好久不见”让在场的三人都听愣了,夫妇俩的脸色发生了急促的变化,贺东海率先反应过来,“难怪我瞧着眼熟,是林老弟的儿子吧?哎呀是嘉鹿啊,这么多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沈月玲欲盖弥彰地换上富家太太的仪态,拉起他的手腕,亲厚地紧着他,“孩子来,你瞧伯母都气糊涂了,这小子上回考试考砸了伯母这心里一直闷着口气,平时是对他严厉了些,让你看笑话了。” 这种急促的转变将林嘉鹿从明晃晃的尴尬带入表面的和谐中去,他接过沈月玲递来的果汁,“我明白的。” 夫妻俩拉着他叙了会旧,多是些他小时候的事,着重提了提最近俩家的合作,并以邀请他常来家里玩作为结束语。 “你小时候应该很可爱。”贺云杉说:“可爱的小孩都讨人喜欢,尤其是分化后的Omega。” 林嘉鹿觉得贺云杉好像无时无刻都在笑,这种笑不对花草鸟雀,不因趣味幽默,只对身边任何一个人,而他恰好有一张温雅的面容,微微莞尔的笑在灯光下给人以亲和从容的感觉。 这样的人对谁都友好,却叫人捉摸不透,也极难吐露心迹。 林嘉鹿想象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幼童被迫咿咿呀呀练习温良的难以望穿的笑,在天色阴沉的灰夜放声大哭,到第二天继续旁若无人地练习。 这也荒缪得有些可爱。 看到扎堆富贵的沈月玲谈笑自若,林嘉鹿越来越确信这种荒缪的诞想存在的真实性。 “你小时候肯定也很可爱。” 像很多个随意的瞬间,他又想起了祁帆。 他就从不对人这样笑。 他甚至很少笑,说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也不为过,你不得不承认有人天生不爱笑,生理的本能在他身上毫无反应,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曾多次违背本能对他展露微笑,这种笑一样地淡,却及眼底,是对幼稚小孩的宠溺,只对他一个人。 明亮的灯光放大了人们的视野,贺云杉作为主角的光环招引了许多前来祝福的宾客,林嘉鹿避开流波躲在阴处安静地品尝美食。 他不是很习惯这种场合,待了半小时打算偷溜,可没过多久他就被贺东海逮住了翅膀。 连同贺云杉一块叫来,作为一个大家长很自如地带着他俩于各类名流交谈、周旋,看重他的程度跟亲生儿子似的。 林嘉鹿清楚这一切都归功于他有个显赫的父亲,厌烦使他难以忍受,试图逃跑的计划困难重重,渺无希望之下他开始为自己众目睽睽之下转身离开的想法暗暗吃惊,出于礼貌,这些他都不能表现出来。贺云杉注意到他的不适,在底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袖,安慰他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好了。 林嘉鹿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抽出袖子,然后浑浑噩噩地听对面的中年妇女介绍他的女儿。 “这是我家芊芊,跟你家云杉应该很早就认识了。” “贺伯伯好,云杉生日快乐哦!”蒋芊芊的态度落落大方,贺东海点点头说好,并把林嘉鹿拉上前来介绍,就是这时他从马虎中醒来,第二次遇见这位一眼难忘的美丽少女。 “我们见过的,年级第一。”蒋芊芊悄悄使了个wink,绽开一抹靓丽的微笑。 她的笑感染力非常强烈,如春暖花开、冰雪消融,假使他是一个Alpha或者Beta,也不能保证不会一眼沦陷,作为一个Omega她漂亮得过于耀眼。 如若不是上回那句不愉快的质问,他会认为她的友善比任何人都真切,玫瑰都是带刺的,想到这,林嘉鹿也就能理解她之前的举动。 林嘉鹿也笑了笑,和她喝了杯果汁。 贺东海和蔼地看着这些个小辈,感叹着还是年轻好啊,年轻使人鲜活,年轻无限可能。 他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聊,自己就不掺和了,同时交代贺云杉林嘉鹿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你要负责好好照顾他。贺东海十分看重两家的合作,对林嘉鹿尤为关照,他还吩咐晚宴结束后让贺云杉亲自送他回去。尽管林嘉鹿一再委婉推脱,也没能打消他的热情。 “贺伯伯待你真好,都快赶上亲儿子了。”蒋芊芊调侃道。 可不就是嘛,都恨不得林嘉鹿立马嫁进贺家,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贺东海有意撮合两人,蒋芊芊暗自为某位大名鼎鼎的校霸担忧,这到手的鸟儿马上就要飞走了。 贺云杉又怎会不懂他父亲的良苦用心,好在这回的压迫顺着他意,他没想反抗。 就算爸爸再忙,再不着家,林嘉鹿也没打算给别人当儿子,避重就轻地结束这个话题。 “对了,你是在11班吧?”蒋芊芊突然问他,林嘉鹿说是的,又问道:“祁帆这些天是不是又没来上课啊?” 她嘀嘀咕咕道:“他也真是大忙人,好难见一回,自己的Omega也能放着不管。” 林嘉鹿一愣,“嗯?你说什么?” 蒋芊芊还当他装作和某人避嫌,狡黠地闪了一眼,“你说呢?” 林嘉鹿的心落了落,又有些不敢置信,她说的Omega是……她自己还是别人? 祁帆的Omega…… 多么熟悉又陌生的词,自从他转学以来不止一次听过,却从未听他承认。 明明前些天他还让余向洋给他买芒果味的冰淇淋,可听她的语气他们好像在一起很久了。 林嘉鹿不肯死心,直视她的眼神渐渐潮红,“你跟祁帆……” 蒋芊芊等着他继续说完。 “……很早就认识了吗?”他没敢表现得过于关心祁帆,挑了挑再问。 “也没有吧,我跟他高一认识的。”蒋芊芊回忆起那时候的祁帆,忍不住笑出声,“他就跟块木头一样,傻的不行。” “不过,他人挺不错的,没外面传得那么坏,你别怕他。”蒋芊芊意识到也许林嘉鹿比他更了解某人,说这些倒显得多余了,她不再多说只是眨眨眼,真诚中带几分趣弄,“你们的事我可都知道哦。” 林嘉鹿嘴角微顿,维持寡淡的勾弧,“是他告诉你的?”
第22章 危险 蒋芊芊笑而不语,没有明说。 那副样子在林嘉鹿心里几乎是默认了,听她用调侃自家Alpha的口吻维护祁帆岌岌可危的名声,脑中不可抑制地多想,祁帆没来的这些日子,应该都是跟她在一起吧。 林嘉鹿突然想起微信里那些石沉大海的信息,在他等回复的那段时间里,祁帆也许正搂着面前的女孩将他们的过往随意地提起,自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怎么甩都甩不掉的跟屁虫,也没有多重要。 蒋芊芊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这会聊下来有些饿,她端起旁边餐桌上的一小碟水果盘,问他吃不吃芒果。 她一靠近,林嘉鹿就闻到她身上极浅的薄荷味,愣住了。 蒋芊芊还端着水果盘,手举着有点酸痛,“喂,吃不吃?” 林嘉鹿回过神来盯着手中的芒果,脑中混乱一片,“你也喜欢吃芒果?” “是啊,我挺喜欢吃的。”蒋芊芊又递了块给贺云杉,没听出他的话头。 她也喜欢吃芒果,林嘉鹿一颗心沉入湖底,没法再欺骗自己。 祁帆有了别人。 “怎么不吃?不好吃吗?” 贺云杉发现他手中的芒果一口未动,和蒋芊芊聊完后状态比十分钟前更加心不在焉,这种心不在焉溢于言表,连伪装都忘了,亮堂堂的灯光尤使他脸色苍白,蒋芊芊关切的在他看来十分虚伪的眼神问他怎么了。 “我不舒服,先走了。”人在心情极度糟糕的情况下是没办法伪装的,尤其是情敌,但他也只能就这么退出了。 “我送你吧。”贺云杉第二次碰他的手腕,被他躲了过去,动作幅度有明显的力道连手都在微微颤抖,蒋芊芊正思索着她是不是说错话了,就碰上这一出,这俩瞧着很不对劲。 她推了推他,“哎,你也喜欢他?” “什么意思?”贺云杉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还有谁?” 蒋芊芊微昂着天鹅颈,绽唇一笑,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 贺云杉定定看了她一眼,大步转身离去。 ——— 林嘉鹿面色如水,步履缓慢而沉重。 行到一半,他终于停了下来,“今天是你生日,快回去吧,我可以的。” “大半夜放一个Omega在大街上不是一个Alpha该有的绅士。”贺云杉一向考虑周全,安人心,“放心吧,是我父亲的意思,那边有他应付。” 江岸长街宽硕,风袭卷而来,捎来一树哆哆嗦嗦的枝叶,林嘉鹿却不觉冷,贺云杉递给自己的西装外套他也不假思索地拒绝。 “抱歉。”贺云杉被他苍白的面色感染,“今晚让你不愉快了,我父亲他也是好意,热情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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