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天荣。 闻昀的父亲。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谢之南很眼熟的人,四十来岁,面容温和,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像是来人的助理。 五年前,谢之南曾经和这个人坐在咖啡厅里,谈了一笔交易。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谢之南像是被猛兽盯上一样,开始剧烈的心悸,一时间连手心都开始冒汗。 不怪他对闻天荣有这么大的反应,毕竟当年的事情,也有他一份手笔。 尽管他是闻昀的父亲,但谢之南还是很难对他抱有什么好感。 所以,他是过来做什么的呢? 忽然,闻天荣目光看向了他,那双狼鹰一样眼睛如同捕猎一样,直勾勾将他锁定在原地,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朝他走来。 在这逃无可逃的一瞬间,谢之南猛然冷静了下来。 已经不再是五年前了。 他们总不能……再重蹈覆辙。 - 闻昀收到闻天荣去了A市分公司消息的时候,刚准备上飞机回程,他的心里突地一跳,立刻给谢之南打了电话。 但一直到登机,谢之南都没有接,也没有回复消息。 闻昀的心里立刻变得焦躁起来,像是有一头被人入侵了领地的兽,在他的心脏里烦躁地甩着尾巴打转。 他压着情绪,一旁的林助见他面色不佳,顿时噤如寒蝉,一声不敢吭。 好在闻昀的下飞机后,第一时间收到了谢之南的消息。 【谢之南】:我刚刚被叫去搬砖啦TvT 两小时后,也是五分钟前,他又发来了几条消息。 【谢之南】:[图片] 【谢之南】:今晚我煲了汤! 【谢之南】:煨上啦 看起来一切如常。 闻昀想回他的消息,却半天没打出来字,愣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轻微地发着抖。 半晌,闻昀才回了他一个好。 林景一路将车开得飞快,总算是把一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压缩到了四十五分钟。 闻昀回到家的时候,谢之南还在厨房里,室内热,他只穿着薄薄的毛茸茸的白色毛衣,围裙细细的蓝色捆带在他背后交叉打结,勾勒出他纤瘦而柔软的腰线。 他用勺子舀了一碗汤,正尝咸淡,听见闻昀回来的声音,转过身来,眉眼弯弯,露着软和的笑意,雀跃地说:“你回来啦!” 他在家里,在等自己,没有离开,哪里都没有去。 温暖的烟火气息,顺着他这一句你回来啦,化成一股奇异的热流,流淌进闻昀的心里。 闻昀忽然觉得鼻腔有些酸涩,连喉咙里都发着哽,他甚至没来得及换鞋,也没来得及换衣服,大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谢之南。 谢之南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对,从他的怀抱中,艰难地转过身,同他面对面相对,然后轻柔地抱紧他,安抚地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问道:“你怎么啦,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吗?” 闻昀把脸埋在他的肩窝,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有洗衣液的芬芳,晒过阳光后的温暖,还有在厨房里粘上的烟火气,这些味道复杂地糅合在一起,堵在闻昀的喉腔,叫他一时说不出话。 但他的心里却是十分安定的。 于是他只是蹭着谢之南的颈窝,轻微地摇了摇头。 谢之南一边安抚地摸着他,一边低声问:“那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难过呢?” “不是难过。”闻昀说。 他也说不好这是什么,在看见谢之南好好地待在家里的时候,十足庞大的情绪铺天盖地袭来,将他淹没。 那只烦躁的转着圈的兽瞬间被他安抚下来,袒露出柔软和脆弱的肚皮给他。 “……我只是觉得,”闻昀轻喃道,“你没有走,真好。” “我为什么要走呢?我的家在这里呀。”谢之南认真地说,说完,他觉得不太对,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的家。” 于是最后一点不安也被抚平,闻昀很快收敛好了情绪,把他从怀里放开,直白地问:“我爸来找你了?” 谢之南显然对他的询问并不意外,认真地看着他,点点头说:“他是来了公司。” “他和你说什么了?” 谢之南说:“给了我五百万,让我离开你。” 闻昀:“……” 闻昀沉默两秒,问:“然后呢。” “然后我说不要拿钱来侮辱我的感情!我们的感情是坚不可摧哒!” 闻昀:“……” 闻昀:“…………” 这一看就是在胡说,闻昀无奈地笑了,谢之南看他笑了,于是自己哈哈笑了,伸出手指,在闻昀的脸上戳出一个酒窝来,弯起眼睛笑,说:“开心一点嘛。” 谢之南说完,去捉他的手,发现闻昀的手指都冰凉一片,便捂在掌心里暖着,还一边嘟囔着,外面这么冷吗。 闻昀的心好像一下就化开了来,彻底化成了懒洋洋的一滩水,绕着谢之南,再也不想离开。 他揽住谢之南的后颈,贴近,然后额头相抵,望着他的眼睛,说:“逗我这么好玩儿?” “你也逗我的呀。”谢之南说。 “这么记仇。”闻昀捏了下他的耳垂,力量很轻,不像是惩罚,倒透出一股子亲昵。 “别担心。”谢之南重新扑进他的怀中,说,“……你爸来了公司,但是,好像只是来随便看一看。他都没有和我搭话,直接就走了。” 这是实话。 看见闻天荣过来的时候,谢之南整个人都露出了如临大敌的姿态,他紧紧地盯着闻天荣,像一只炸毛的小动物。 因为体型太小,所以只能想办法把自己的皮毛炸开,让自己看起来可以更庞大一些,以恐吓前来猎捕的敌人。 但闻天荣只是毫不在意地看了一眼他的虚张声势,然后从他身边经过,走了。 似乎就是来随便考察一下分公司情况的。 谢之南反复确认,一直到下班,看见闻天荣驱车离开,才放下心来。 “他就是来见你的。”闻昀却笃定地说。 “见我?”谢之南有些诧异。 “四年前……我妈妈去世了。”闻昀忽然又抱住了他,不,与其说是抱着他,不如说是趴在了谢之南肩上,把自己身体一部分的体重交给了谢之南,而谢之南也努力地承担着他这一部分的力量,听他很小声地说,“她知道我们的事情。” 谢之南一怔。 闻昀继续说:“她发现我爸要我进行商业联姻,为此不惜拆散我和我的恋人时,非常生气,气到甩了我爸两巴掌,还扬言要和他离婚。” 在此之前,闻昀一直都以为,阮清是讨厌他的,不喜欢他的。 可那次阮清却出其地护着他,她一声声质问闻天荣,曾经用这种手段毁了她,现在还要用这种手段毁了她的孩子吗?! 闻昀当年不愿意进行商业联姻,为此和闻天荣僵持不下,一度闹得很难看。 闻昀甚至有考虑过,要不也干脆离家出走创业好了,但这会放慢他找回谢之南的进度,如果谢之南已经把他忘了呢? 或者干脆想办法把他爸架空好了。 闻昀当时的想法有很多,也有一些想法付诸了行动,但最后,还是阮清拖着病体残躯,护住了他。 闻天荣在母子俩的攻势下,到底是退了一步。 但这退的一步,并没有挽回阮清的生命,她很快就过世了,而闻昀和闻天荣的关系,也因此降入冰点。 不过闻天荣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儿子同他关系恶化,阮清死后,他失了一些心气,开始深居简出,公司里的许多事宜,实际上都是闻昀代为处理。 他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过来,闻昀觉得,他可能只是想看一眼,母亲当年也可以拥有的,平常的结局。 谢之南听完,心里顿时又疼得厉害,他的眼睛里又蒙上一层雾气,眼看他要哭,闻昀抢先在他泛红的,湿漉漉的眼皮上落了一吻,说:“别哭。” “如果我当时,能再坚持一下就好了。”谢之南难过地说。 闻昀低声笑他:“不是说好不要怨怪过去的自己吗?” 他们都说好不要怨怪过去的自己,可过去留下的伤痛和遗憾,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他们总是忍不住去回望,去想,如果当时做得更好一点,是不是他们的结局也就会更好一点了呢。 谢之南捂着眼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从闻昀的怀中抬起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噔噔噔地跑到卧室里,拿了样东西出来。 闻昀看了眼灶上的火,觉得他们一时半会儿,可能吃不上这碗热腾腾的汤了,便先把火关掉了。 关上火,谢之南就从卧室里跑了出来,他背着手,脸红红的,但眼睛却很水润,认真地看着他,说:“……本来是想后面一点再给你的,但是又觉得,今天给似乎也合适。” 他窥探见了闻昀的脆弱,忽然见发现,原来闻昀是这么,这么需要他的。 像自己需要他一眼,需要着自己。 谢之南的胆怯和惶恐,好像就因为这样的需要,突然间粉碎了个干净,心里也徒生出无尽的勇气来。 他想,自己也再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闻昀忽然有了某种预感,心脏开始敲击他薄薄的胸膛,心跳咚咚作响,几乎快要从他的胸膛里跳出来。 他怔怔地看着谢之南。 谢之南可能是有点紧张,他的睫毛在颤,颤得像不安地扇动翅膀的蝴蝶,但他的动作又是十足坚定的,把身后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个小小的,黑丝绒的方形盒子,里面有两对银色的素戒。 “我……能给你的东西,可能很少很少。”谢之南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说,“但是,我愿意把全部的,最好的,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闻昀的心脏一时都鼓噪得厉害,他咽了咽莫名发痛的嗓子,低哑地说:“谢之南,你是在和我求婚吗?” 谢之南像含羞草,被他拿直白的话一戳,就有点害臊。 他紧张得手指都在抖,想说,这其实也算不上求婚啦,但不知道怎么了,脑袋却先于他的理智点了点头。 他害羞又直白地看着闻昀,神情软乎,小声问:“是,那……你可以答应我吗?” 闻昀深深地看着他,说:“求之不得。” 银色的戒指尺寸正好,套在两人的中指上。 闻昀忽然发现,自己心中一直鼓噪的,不安的,喧嚣的欲望,忽然间平息了。 他想,或者这两枚戒指和镣铐也没什么区别,同样可以将他们紧紧地绑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他看着谢之南红着脸,缓缓地将戒指戴到他的手上,心中有什么情绪,酸涨得快要从他的胸膛里溢出来,他再也无可忍耐,朝着谢之南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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