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闻昀的手指还落在他脸上,这个姿态倒像是他主动往闻昀的手心里蹭。 闻昀动了下手指,谢之南或许是怕他再动,只好从被子里抽出手,轻轻地压在闻昀的手腕上,不准他再动。 指腹柔软,还带着一点被子里湿润的潮气,湿热的鼻息吹拂着垂落到脸上的细软发丝,擦过闻昀的指尖,带来了一丁点的痒意。 闻昀垂下眼皮,在晨光中看了他许久,指尖才轻轻动了动,替他撩开了口鼻处的发丝,很低地问:“谢之南,不会再跑了吧?” “……” 耳边传来熟悉的低语,谢之南在朦胧中再次张开了一点眼皮。 他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漆黑,沉静,又如同细密的网将他笼罩。 好像要被捕获了吃掉一样,再也逃不了了。 谢之南在半梦半醒中想。 他没有听清闻昀说的话是什么,浓重的困意和疲惫席卷了他,他很快又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再次跌入梦乡。 只有扣在闻昀手腕上的手,不仅没收回,还微微收紧了一点。 但没过多久,他彻底熟睡,扣着闻昀的手没了力气,就开始往下滑,闻昀摊开掌心一接,他的尾指和无名指正好滑到闻昀的手上,同闻昀的尾指和无名指交缠在一起。 像猎物自投罗网。 - 又不知过了多久,谢之南才睁开眼睛,彻底醒来。 房间里暗沉一片,窗帘被拉得很紧,又不透光,几乎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只有靠窗的位置开着一盏小灯,带来一点昏黄的光芒,那边还隐约传来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 很轻,倒也不扰人,在这种环境里,甚至还有点催眠。 睡了太久,谢之南脑子发懵,一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里,只能呆呆愣愣地扭头。 这家酒店的客房里配有一个小的办公桌,和床是平行摆放的,座椅的位置朝向门口,所以谢之南一扭头就看见了坐在桌前的闻昀。 办公桌上放着一台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闻昀的双手正放在电脑键盘上敲击,像是在办公。 察觉到谢之南窸窸窣窣小心翼翼的动静后,他从电脑荧屏中抬头,望向床边。 一下就发现了床|上雪白松软的被子里,犹犹豫豫探出来的那个黑色毛绒脑袋。 闻昀抬起头,谢之南便看见他的鼻梁上还架了一副斯文的金丝边眼镜,倒是挺好看的。 谢之南愣了几秒,显然也没有反应过来,闻昀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他想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像做了一晚上卷腹和蛙跳,竟然一时没能动弹。 这种酸痛中夹着酸软的感觉十分熟悉,谢之南起身的动作猛地一顿,昨晚的回忆如同潮水袭来,他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两秒钟后,他默默地躺回床上,将被子拉到头顶,把自己埋在被子结界里,眼睛一闭,当自己还没有睡醒。 我肯定是还没有睡醒,谢之南崩溃地想。 他在漆黑的被子里闷了一会儿,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一样响起来的心跳,还有自己剧烈的呼吸,根本没注意到,闻昀已经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直到他的盖在脑袋上的被子被拍了拍,熟悉的嗓音隔着被子传来:“还困的话吃点东西再睡。” 谢之南:“……” 谢之南现在有点受不了他的声音,闻昀一说话,他脑子里就全是闻昀昨晚贴在他耳边的喘,他红得耳朵,安详装死,不吭声。 闻昀凉凉的声音落下来:“始乱终弃,好得很,谢之南。” 谢之南:“?” 始乱终弃? 我、我吗? 谢之南又猛地把被子掀开,瞪着他。 闻昀承受着他这个含着一丝丝怨念的眼神,挑了下眉。 谢之南可能是觉得用现在这个躺着的姿势和闻昀说话,有点太没有气势,于是忍着浑身的不适,挣扎着坐了起来。 闻昀给他身后塞了几个软枕,好让他坐得舒服一点。 谢之南也现在也有点受不了他碰自己,他腰软腿软,莫名打了个哆嗦。 闻昀的手一伸过来,他就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还望旁边躲了一下。 闻昀冷淡的眉眼垂下来,看着谢之南,说:“躲什么。” 谢之南委屈地一撇嘴,眼睛都湿润了。 搞成这个样子,想装傻都装不了了,想跑也跑不了了,他被人彻底从壳里拔出来了,赤|裸的暴露在了天光之下,各种情绪挤在他的胸腔里,一时说话都打结:“你、我……” “我。”闻昀问他,“我怎么?” 闻昀脸上带着的那副金丝边眼镜,压下了他眉眼间的冷感,多出来几分斯文儒雅的味道,完美狙击了谢之南的审美取向,所以饶是谢之南现在内心都要快崩溃炸开了,却还是没忍住诚实地在他脸上多看了两眼。 多看完这两眼,他又开始唾弃自己卑劣的人性本能。 他怎么一点也经受不住诱惑呢,随随便便就被闻昀引诱了。 两个月以来逃避克制,装傻充愣,全都化为了飞灰。 谢之南看着闻昀,难得没有怯懦地躲他,怕他,而是有点绝望,又十分悲伤地说:“你,你……勾引我!” 他还没忍住诱惑! 谢之南感到更悲伤了,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男人呢。 他好没用。 闻昀看他又气又委屈又羞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绷着脸,面无表情地说了一个哦:“那很抱歉。” 谢之南瞪着他。 于是闻昀终于还是没有绷住,唇角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意。 谢之南:“……” 这个人根本没有一点觉得抱歉的意思! “对不起。”闻昀俯下身,又贴近了他,是像昨天他被闻昀逼在墙边承认他们曾经谈过恋爱那样近的距离,连房间里昏暗的光影都与昨晚相像,闻昀的嗓音低低的,有些微哑,说:“那可以原谅我吗?” 那副金丝边眼镜就明晃晃在谢之南的眼前,沉静的黑眸隐藏在镜片下,带着一点笑意,还有若有似无地引诱。 大概是昨晚已经把他的防御线踏平销毁,碾了个一干二净。 逃避的壳被拆开,谢之南好像也失去了他以往风一吹就要躲起来的小动物一样的敏锐度,在这时候,他甚至有点发呆,心想,金丝边眼镜,应该还要挂个眼镜链更好看。 他的视线过于明显且赤|裸,闻昀显然发现了他对于自己脸上这幅眼镜的喜好,平静地指出来:“你看起来想要给我挂上眼镜链。” 被戳中心思的谢之南:“……” 他猛然回神,红着耳朵露出惊恐的表情,连连摇头:“我没有!” 闻昀当没听见,眸色幽深,低声问:“挂上了的话,就可以原谅我了吗?” 谢之南猛整张脸都红了,脖子也红,羞耻得不得了,说:“我、我真的没有……” 只不过语气有点虚弱,听起来底气不是太足。 “没有什么。”闻昀还是一如既往,步步紧逼,非要把谢之南的毛绒肚皮翻过来揉搓,逼着他吐露答案,“没有原谅我吗。” 镜片后的睫毛轻轻往下垂着,看起来好像是有点失落的样子。 谢之南受不了他这副模样,只好被迫开口,磕磕巴巴地说:“不是,我是说…我没…没有,让你,挂眼镜…链。” 他毫无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掉入了一个精心设计好的语言陷阱。 不知道怎么地就要原谅闻昀,又不知道怎么地就原谅了他。 当然狡猾的猎手不会提醒他这一点。 “是吗。”闻昀只是意味不明,淡淡地呢喃了一句。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只要彼此都轻轻说句话就能吻在一起,明明只差一点,但却又没有谁真的凑近。 闻昀也只是静静地看着谢之南,好像在等着谁主动上钩。 谢之南这回却没上他的当,他生生扭过自己的脖子,堪称狼狈地撇过了脸。 人总不能犯同样的错误犯两次吧! 没能像昨晚一样把人引诱到,闻昀略感失落。 但他今天打算采取怀柔政策,所以直起了身子,并没有再逼迫谢之南。 “已经下午三点了,起来吃点东西吧。”他说,“想吃点什么?” 睡太久醒来,其实没什么胃口,于是谢之南摇了摇头。 闻昀对他这种不规律的饮食习惯皱了下眉,最后叫酒店厨房送上来了几道清淡的菜品。 谢之南是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吃了一点就不想吃了,但最后又被闻昀压着吃了小半碗粥和一碗甜汤。 明明已经吃不下了,但还被人哄骗着继续。 简直是如出一辙的场景,谢之南莫名有了点委屈,说:“我真的不要吃了。” 闻昀站在一旁看着他,那双漆黑的往下沉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哑着嗓子嗯了一声,说:“那就不吃了吧。” 餐具和食物都被撤下去,窗帘被拉开,旺盛的阳光从窗外扑过来,笼罩在谢之南的身上,给他带来了一点暖洋洋的热意。 他扭过头,望向海边,湛蓝的海水在阳光和微风下波光粼粼,是一副很怡人的景象。 承认和闻昀过去的恋情,不再同他装傻,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那些沉甸甸的压在谢之南心口上的东西,逐渐消失,他甚至还感受到了一点难得的轻松。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也不会比现在情况更糟糕了。 谢之南很多时候都会有这种触底反弹装置,真的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他反而还会平静下来。 逃不了了的时候,他就不会逃了。 但即便如此,谢之南重新把视线转回来,看向闻昀的时候,仍是感到了一阵微妙的尴尬。 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很奇怪,在之前,他们之间的氛围像是一层朦胧的雾,但现在却变得黏糊糊的,糖浆一样的东西淋在他们身上,在他们之间拉出一些无形又粘稠的糖丝来。 这感觉让他觉得很奇怪,很不适应,所以他主动开口,打破了这阵诡异的沉默和氛围:“你是来……海岛出差的吗?” 吃饱喝足,理智彻底上线,谢之南恢复到了一如既往的温吞姿态,甚至想假装刚才醒来的对话都没有发生过。 好在闻昀也没有再提起。 他只是用一种十分专注的目光,细细密密地将谢之南笼罩,眼睛几乎不曾身上挪开一瞬,看得谢之南头皮发麻,脊骨发软。 他刚才已经洗漱过了,但是他睡得太久了,头顶上有一缕头发很不听话的翘了起来,怎么都压不下去。 闻昀很自然地压了下他头上起翘的头发,把这缕不听话的发丝往后一拨,然后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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