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衍眼神温柔而坚定:“所以,大伯,您能祝福我吗?” “咳咳咳……”辛远为又被激起一阵剧烈咳嗽,辛衍拍着后背帮他顺气,然后端来温水,喂他喝了两口,完事又给擦了擦嘴,堪称细致入微。 辛远为慢慢平复下来,胸腔扯出破风箱般的呼哧喘息声,许久,才缓缓道:“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辛衍显然不放心,放软语气叫了他一声:“大伯。” “出去。” 辛衍知道自己这下做得确实过分,简直是在趁人之危,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好,那我待会儿再进来,您如果身上疼得厉害,就按铃叫护士。” 辛远为朝另一边侧过脸去,一时半会儿不太想搭理他。 安安被辛衍牵着手往外走,半道却突然转身折返回来,跑回病床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乐高小人,抓过辛远为的手,强行塞进他掌心,认真地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动画角色,叫擎天柱,送给爷爷,有它陪着,爷爷睡觉的时候就不会痛了。” 童言稚语最是抚人心,辛远为动了动嘴唇,最后也只得长叹一口气,感慨:“你这小娃儿,还真是聪慧过人。” 安安冲他天真无邪地笑了一下,扭头跑开了。 出了病房,辛衍放下牵着安安的手,对他道:“表现不错。” 安安撇了撇嘴,昂起下巴小大人似地说:“我才不要当你的接班人。” “你爱当不当。”辛衍凉飕飕道:“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爸爸,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俩人一扫方才在辛远为面前父慈子孝般的温馨,“还有,刚刚在里面说的那些话,别让你爸爸知道。” “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辛衍完全拿出跟成年人交涉的方式,“你不是不想去幼儿园跟一群弱智同龄人待在一起吗,你答应我保守秘密,我就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安安眼睛一亮,“真的?” 林见山接了个电话回来,半路上遇到刚去找过医生询问情况的辛悦,又被她叫住。 “借一步说话?” 林见山在脑海中飞快过了一遍辛悦会找自己聊些什么,除了工作上的事,也就剩下关于辛衍的了。 两人从住院部大楼下来,走到后花园的一处凉亭,也就是上回辛家姐弟跟贺准闲聊的地方。 辛悦照旧点燃了一根烟,看得出她上午在病房待着憋了挺久,猛吸了两三口后,才开启话题:“辛衍跟你说了没有,关于大伯的病情。” “嗯。”林见山点了点头,但直觉辛悦并不单单想跟自己聊这个。 “辛衍从小就跟大伯最亲,也最听他的话,我记得那时候他在国外念书,每逢假期都要回国去大伯家小住几日,连亲爹亲姐都没见这么勤过。说他叛逆,但从小到大,大伯不让做的事,他也都一一照办,大伯鼓励他做的事,就全力以赴放手一搏。大伯这辈子无儿无女,辛衍由他手把手培养,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林见山听得出她是在铺垫着什么,静静等待下文,并未接茬儿。 “不过临了临了,辛衍还是违逆了大伯,”辛悦夹着烟转头看过来,“在关于你的事上。” 林见山惯性思维,本能地觉得辛悦是怀着某种目的跟自己聊这个,如果是想增加他的负罪感,那完全是无用功。 两个同性选择了彼此,双方都要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辛衍付出了多少,他亦然,谁也不曾亏欠谁,地位或可分高低,但在这份感情里,他们向来平等。 “那是辛衍的选择。”林见山这样想着,也就这样说了,他神态平静淡然,不卑不亢:“如果要因此付出一些代价,没关系,我会跟他一起面对。” 一片烟雾缭绕中,辛悦笑了,“林见山,我这辈子很少佩服人,你算其中一个。” “不胜荣幸。” “哦对了,你儿子挺可爱的,大伯想抱孙子,辛衍就给他领回来一个现成的,也算是了却老人家的夙愿了。” 林见山心头一震,“什么?” “看来他没告诉你啊。”辛悦嘬了口烟,慢条斯理道:“大伯逼辛衍要个孩子,他坚决不同意,那天我问他,他说,不能做对不起你的事。”她哼笑一声,听不出褒贬:“这小子对你还真是情深意重呢。”
第103章 我就是要跟他过一辈子 辛老先生出院那天,一贯空旷冷清的辛家别墅难得热闹起来。 一大早林母就拉着林父去厨房忙活,这二老大半辈子虽过得清贫,但还是很有骨气且讲体面的,总觉得在别人家里白吃白住不太安生,一定要干点活出点力才行。 管家刘叔原本还觉得这样会怠慢了客人,在尝了一口林母炸的金黄酥脆的藕盒后,竖起大拇指连连赞叹。 林父对妻子的厨艺征服了有钱人家的胃感到与有荣焉,连打下手都卖力了许多。 安安一反常态地活泼,撒欢儿似地楼上楼下到处跑,林见山怕他摔了,从书房出来追在后面喊着让他消停一会儿。 林母从厨房探出上半身,边笑边说:“别管他了,小孩子就是精力旺盛,你快来帮妈尝尝刚熬的粥味道怎么样,给辛衍他大伯准备的,可不能让人家觉得难吃。” 上午十点半多,辛家姐弟从医院接回了辛老先生,他坐在轮椅里被推进门,因为化疗头发早就全部掉光,原本一双炯炯有神的凤眸也失了神采,眼窝凹陷,生出骇人老态来,一身瘦骨嶙峋的样子看得林母都不敢说话了。 林见山也有些紧张忐忑,前天去医院探望,辛远为基本上都处于昏睡状态,他也没能跟对方说上话,枉他那日在辛悦面前如何不卑不亢振振有词,此刻双脚却也仿佛被失了咒般钉在原地不敢上前。 安安扑了过去,一口小奶音掷地有声地喊:“爷爷!” 辛远为表情十分微妙,但还是拉了拉他的小手,继而抬头看向几步之外的青年,面沉如水地叫他:“林先生。” 辛衍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把人带到辛远为面前,唇角漾着明快笑意。 “大伯,还记得几年前我带林哥来家里借宿时,你问过我他的身份吗。” 林见山被抓着的手突然神经质地瑟缩一下,又让辛衍更紧地攥住。 “今天,我想再重新介绍一次,他叫林见山,是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伴侣,我爱他,一如他爱我,哪怕没有一纸婚书,哪怕违背所谓的世俗,我就是要跟他过一辈子,吃了秤砣铁了心,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 刘叔第一反应是冲过去摁住辛远为的肩膀,虽然他也知道以自家老爷如今的身体状况,是不可能做出从轮椅里站起来,冲过去给他那大逆不道的亲侄子一巴掌的,但防不住万一出现医学奇迹呢? 林父林母也被惊呆了,千言万语最后统统凝固成瞠目结舌的表情。 辛悦一脸的叹为观止,若非顾及大伯的面子,她都想当众鼓起掌来。 空气凝滞了半分多钟后,屋外响起一阵汽笛声,是说好了要来做客的贺准唐纨一家。 辛衍跟林见山二人一起出门相迎,迎面看见贺准一手拎着礼品盒,另一只手托臀稳稳抱着个小女孩,健步如飞地走在前面,那小女孩比安安大了两三岁,生得粉雕玉琢唇红齿白,跟个芭比娃娃似的。 唐纨跟在后面上台阶,仿佛对此很不赞同:“你别惯着她,放下来让她自己走。” 林见山几年前曾被下派到子公司铂曼任法务总监,跟贺准唐纨都是共事过的,也算老相识,笑着跟两位打招呼:“贺总,唐总,好久不见。” “在家里就别叫那么生分了,喊名字就行。”贺准很不客气地将手中礼盒递给辛衍拿着,换了边儿胳膊继续抱着唐弥。 唐纨眉眼弯弯,“林律,好久不见。” 林见山笑了一下,伸出手与他交握,“那你们也喊我名字吧。” 将人迎进屋,林见山抬手唤来安安,跟他介绍:“这位唐弥小姐姐第一次来家里做客,你要把人招待好。” 安安愣了愣,大概没想到还有其他小朋友出现在这里,他本质上性格挺独的,虽然看起来待人彬彬有礼像个小绅士,但其实不太合群,属于单方面孤立别人那种,在幼儿园里别的小朋友们玩游戏,过家家,角色扮演,他向来嗤之以鼻,敬谢不敏。 辛衍曾教过他一句话,猛兽独行牛羊成群,被他暗暗记在心里,奉为圭臬。 贺准把唐弥放下来,后者从自己随身挎着的精致小包里掏出一个什么物件,主动跑到安安身边,冲他甜甜笑道:“你好呀,安安,这是姐姐送给你的礼物。” 安安居然被逼得退了两步,双手背在身后不肯接。 几名大人不约而同噤声,都饶有兴致地看着俩小人儿互动。 示好被拒绝,唐弥毫不气馁,把礼物展示给他看,“这是我自己刻的印章,上面是安安的名字,还有一只小老虎,因为爸爸说,安安比我小三岁,是属虎的,你喜欢吗?我可以教你怎么刻。” 安安抿了抿嘴,兴许觉得一直让女孩子举着东西不太好,勉为其难地伸手接了过来,纵了纵鼻子说:“谢谢你的礼物,但我不想学这个。” 唐弥依旧甜甜地笑着,“没关系,那弟弟喜欢什么,我们可以一起玩。” 半个多小时后,花园草坪前,安安一脸酷酷地操控着儿童无人机在房前屋后以及远处树林间轻松自如地穿梭。 唐弥站在旁边非常捧场地蹦跳着鼓掌:“哇——安安好棒!你是我见过的最酷的男孩子!” 午饭摆了丰盛的一桌,自从辛远为移居S城后,就从未有过这样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围桌用餐的时候了,刘叔感动得都有点想抹眼泪。 辛悦提议开一瓶酒,得到了辛衍跟贺准的附议,破天荒头一回三个人居然能意见统一,然后两名男士就被辛悦指派去酒窖挑酒。 林见山搬来宝宝椅,被安安拒绝了,说他要像大人一样坐在椅子上吃,奈何个头实在不够,还是唐弥出了主意,抱来几只坐垫给他垒高高,但安安的表情还是不太好,大概是觉得在女士面前丢了面子吧。 辛远为吃上了林母精心熬制的肉糜粥,也不知是家里热闹氛围让他心情格外好,还是粥的味道确实不错,难得他吃完了一小碗粥没有呕吐。 辛衍跟贺准挑了两支1985年的罗曼尼康帝,据说是辛远为的私藏,偷偷跑去厨房开了,倒进醒酒器里端上桌。 林父也一起喝了一杯,林见山酒量完全遗传自他,所以饭吃到一半就晕乎了,被林母翻了好几个白眼。 吃罢午饭,辛远为精神不济,窝在轮椅里就开始打盹儿,被刘叔推去房里休息,林父林母也有午睡的习惯,剩下几个小辈儿无所事事,最后不知谁提议说要打麻将,当即一行人转战棋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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