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卧室后打开手机,那通电话果然是荆平野打来的。 应逐星回拨过去,犹豫了下,选择了视频通话。 接通前两秒,他想伸手整理一下头发,摸到头顶短硬的扎人手感时,才想起头发已然牺牲,只好退而求其次整理睡衣。 电话一接通,荆平野立马大声:“你挂我电话!” 应逐星急忙解释:“刚才阿姨在。她一走我立马回电话了。” 荆平野“哼”了声,嘀咕道“这还差不多”。他指挥着应逐星调整手机角度,好完整露出自己的脸来。过程中,应逐星听见那头传来窸窣的声音,于是问:“你在床上吗?” “对。我爷奶特地给我铺的厚褥子,特别软和,”荆平野说,“我刚从我二奶奶家回来,我爷奶领着我们唠嗑去了,今天白天去了集市,给你也买了零食,等回去给你……” 他以流水账的方式快速叙述完全部内容后,直击重点:“你今天想我了吗?” 应逐星:“想了。” “有多想。” “很想。” “‘很’是什么程度?” “非常、特别的意思。” 荆平野满意了,嘿嘿笑了声。 真是腻歪。明明只是分别一天,但偏偏话讲不完,足足打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话讲了,宁肯听对方的呼吸,也没有提挂电话的事情。 应逐星忽然问:“明天也要出去玩吗?” “明天写作业。我都带了书本过来了,不看白不看,”荆平野说,“你陪我一起学习吧,我自己容易走神。“ “好。” “你打电话叫我起床。” 应逐星也说:“好。” “你不问我怎么不定闹钟?” “不想问,”应逐星顿了下,“怕你想起来有闹钟。” 荆平野乐得笑起来:“我当然知道有闹钟!我故意的,我就是想让你叫我。” 应逐星拖着长腔“哦”了声,忍不住也笑:“遵命。” 电话打到十一点出头,老家的爷爷奶奶睡得早,怕有动静再扰醒了,于是挂断电话各自睡了。 次日早上,应逐星打电话叫人起床,然而拨通后,荆平野却是很幽怨地说:“我都起了两个小时了!” 应逐星误以为自己听错了时间:“……我晚点了吗?” 荆平野:“鸡叫得吵死人了!”背景音里还有爷爷去母鸡窝里拾捡鸡蛋时,鸡乱飞的喔喔声。 应逐星愣了下,随之笑个不停。 荆平野恼怒道:“好好好,你不向着我,你向着鸡!你跟鸡过日子去吧!” “我没有,”应逐星连忙表明立场,严肃道,“鸡,宰了。” 荆平野大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插科打诨了几个来回,这才开始学习,一直到应逐星出门上课前才挂断。晚上再电话时,应逐星忽然说:“今晚要不……不挂电话了吧?” 荆平野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听懂他的意思,还是假装的:“为什么?一直挂着很浪费流量的。” 应逐星:“爷奶家不是装了宽带吗?” “那还浪费电呢,”荆平野说,“非打不可吗?” 应逐星无可招架,趴在床上,终于承认:“没你睡不好觉。”昨晚他一直翻来覆去,三点才睡着。应逐星又问,“你呢?这两天你睡得好吗?” 荆平野语气上扬:“我睡得可好!” 这话明白人都能听出来是故意逗弄的,但偏偏应逐星没有听出来,甚至松了口气,笑着说:“那就好,你别和我一样失眠了。” 那头忽然安静几秒,荆平野才承认了“好吧,我骗你的,我也睡不好”,答应了应逐星的请求。 这晚连通着电话入睡,为防止低电量关机,应逐星连上了充电器才睡觉,通话也切成了语音,总归两边都关着灯,什么也瞧不见,互相道了晚安后,应逐星正酝酿着睡意,忽然耳机里传来荆平野的声音:“哥,我还是睡不着,怎么办?” 应逐星只好也不睡:“你别急,我想想办法。” 思考半天,他说:“我给你念英语阅读理解吧。” 荆平野那头凝滞几秒:“……也行吧。” 应逐星下床,找到自己的英文试卷,边摸着文字边念。声音放得很轻。他的发音是很好的,先前老师表扬过。但应逐星不确定自己念得是否准确,可能有错误,不过二十分来分钟后,他听见荆平野的呼吸声变得平缓,应逐星试探性地叫了声“小野”。 没有回应。 应逐星轻轻放下盲文书,重新躺回床上,说了声“晚安”。 原本荆平野所睡的里侧空荡荡的,只有一条围巾。应逐星抱着那条围巾,听着耳机里的呼吸声睡觉。 连着几天都是这样联络。 白天是上午和晚饭后的时间,晚上则是一起睡觉。明明只是一周的时间,却好像一刻都无法分别,尤其黏糊。 周四,空气尤为闷热,如同罩在塑料袋下。下午在丘丘家上完课后,夏蕾正好从店里回来,顺道接他回家时,车载电台正在播报天气预报,说是有暴雨,预计夜间九点降落。 今晚吃的是排骨,炖得多了,两人吃不完。 “我打包给你叔叔吧,”夏蕾起身,“他还忙着的,估计没空吃饭。” 应逐星:“那我找个碟子。” 排骨肉倒进了碟子里,又找了塑料袋包好,收拾完,夏蕾照例叮嘱他在家小心,关门离开后,应逐星回了卧室,同荆平野通话。刚准备找耳机,突然外面一声闷雷,轰隆隆地刺穿空气。荆平野的声音外放出来:“打雷了?” “对,”应逐星,“天气预报说是九点有雨来着,这还不到九点。” “我们这儿还没有下——原来城市和郊区还有时差呢。” 应逐星起身去关卧室窗户。几步路的距离也没有放下手机,荆平野在吃爷爷煸的猪肉渣,听声很脆。应逐星边摸索着找窗框,边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荆平野说了句什么,但被外面的雨声盖住,应逐星不得不调高了音量。 “后天回来,”荆平野嬉笑着,“我今天又去集市,给你买了两大袋米饼。说,爱不爱我?” 应逐星又敲扫着盲杖,打算一并去关客厅的窗户,说“好好好,爱你”,想了想,又笑着叫了声“宝贝”。 又是一道雷声,雨水瓢泼打着玻璃的吵闹中,应逐星突然听见了一点细微的声音,咔擦——像是门关的声音,他明显顿了下,心里突兀地产生不安的预感,应逐星打开卧室门,但却是满屋安静,除去雨声,并没有其他声音。 荆平野浑然不觉地说着:“等我回去,你检查一下我是不是胖了。我爷奶天天投喂好多吃的,我觉得我走路都有负担了。” 应逐星说了声“好”,正打算往前走时,忽然闻到了一点排骨的香气。他顿了下,慢慢敲扫着盲杖往味道的来源走,手指摸索到鞋柜顶的平面,往前探时,指尖摸到了被塑料袋包着的一盘排骨肉。 ——那盘本应已经被夏蕾带走了的排骨肉。 ·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九点来钟,雨水已经停止。 雨停了没多久,大人从店里回来了。荆川说着:“今天这雨下得真突然,逐星,家里窗户都关了吗?” 应逐星:“都关了,我检查过了。” “不错!”荆川拍拍他的肩膀,乐呵道,“你这孩子就是靠谱。” 应逐星一直留神听着夏蕾的声音。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催促荆川快先冲澡,态度自若。见应逐星一直站在原处,夏蕾问道:“逐星洗漱完了?” “……我还没有。”应逐星斟酌着。 “那如果不忙的话,”夏蕾说,“我去你房间坐会儿。” 应逐星握着盲杖的手明显一紧,他低低“嗯”了声,敲扫着盲杖往回走,兴许因为不安,撞到两回,但夏蕾没有伸手帮忙。 关上门后,他们分坐两边椅子,沉默良久,夏蕾这才开口,哑声道: “逐星。我想了想,你和平野两个男生在一个房间里比较挤,伸不开手脚。等平野和妹妹回来,让平野住妹妹的房间,你们先分开睡,到时候各自也宽敞些。” 应逐星明显怔住:“阿姨,我——” 夏蕾少见地打断他讲话:“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随后,没有再给应逐星说话的机会,起身离开了卧室。 【作者有话说】 放心,之后会接受的!
第84章 暂分 这场雨水夜里复降,淅淅沥沥。 晚上,应逐星照旧与荆平野通着电话入睡。 荆平野语气兴奋地说着今天看的幕布电影,讲的地雷战,虽说是老电影,但拍得很惊险刺激,倒也算解闷,他数着日子:“后天早上我妈来接我,到时候我们出去约会吧?我想去吃广茂吃那家夹心糖葫芦了。” 应逐星笑着:“行,你快睡吧,很晚了。” 又聊了十来分钟,荆平野逐渐睡着。应逐星听着他的呼吸,心不在焉地躺在床上,仍是睡不着觉。 这个晚上,应逐星只睡了两个小时。 他总是会想起与夏蕾的对话。无疑对他来讲,这场出柜是意外,他没有实现经济自由的目标,也还没有长大独立,一切条件都不具备,是最坏的情况。 而唯一能与他分担的荆平野,直到此刻,应逐星也还没有告诉他。 说了,荆平野也不可能立马回来,远水救不了近火,反倒会影响他玩的心情。 说是逞强也好,英雄梦也罢,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应逐星想先自己努力保护荆平野,独立处理这件事情。 第二天,应逐星早早起床,想找机会同夏蕾说话。 夏蕾表现如常,早饭时给他盛粥,拨上榨菜。但毕竟荆川还在一旁,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直到洗碗时,应逐星才找到机会,问:“阿姨,您有时间吗?” 夏蕾:“等我下午回家吧,现在得去店里了。” 应逐星只能说“好”。 白天独自在家后,应逐星努力撇除焦躁的情绪,照旧去上家教课,以及与荆平野通话。但他尚且无法自如地控制情绪,荆平野察觉了,问:“你今天话好少,不高兴吗?” 应逐星:“今天丘丘不大听话,没有完成作业。” 荆平野:“那小应老师监督我吧,本人肯定老实完成作业,不惹你生气,怎么样?” 他浑然不觉,轻轻快快的,倒也让应逐星紧绷的情绪缓解许多。 应逐星笑起来:“好,那我监督你,你快写作业吧。” 卡着晚饭前的点,两人挂断电话。 六点来钟,夏蕾回到家里。这回没有买菜,是从店里带回来的成品:“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应逐星压下所有话语,与夏蕾餐桌对坐,安静地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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