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沉默地坐了两分钟后,荆平野起身,说:“那我走了。” “我送你。”应逐星也站起来。 路过玄关处时,荆平野再度看到门口的纸箱子,忽然意识到什么,心里重重一跳,扭头问应逐星:“你要搬家吗?” 应逐星沉默,荆平野误认为这是默认,茫然道:“又走啊……” “没有,”应逐星终于道,“我只是收拾一下。” 荆平野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他松了口气。 应逐星叫他:“小野。” “嗯?” 应逐星问:“你之后会考哪里的大学?” 荆平野想了想:“北京吧,我还没有去过故宫和长城,我想去看看。” 应逐星真切地笑了起来,说“那很好”。荆平野走到楼道,本该直接离开,却鬼使神差地没有下楼,应逐星也没有关门。荆平野迟疑着问:“你以后打算考到哪里?” “小野,”应逐星轻声,“我可能不会读书了。” 荆平野茫然:“……为什么?” 应逐星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其中的缘由。 荆平野看着应逐星,某种疼痛感伴随着血管的鼓动传到全身,带来一种麻。他突然说:“如果你怕看不到题目,什么小车砝码的实验步骤,匀变速直线运动,结构简式……我都可以给你念,我普通话很标准的。学校里的资料也可以都给你,你比我聪明,一定能学得很快。” 应逐星眼睫颤了下。 “别不上学,也别放弃未来,”荆平野别开脸,深呼吸了下,一口气快速说完剩下的话,“咱俩好歹是朋友——我回家了!” 不等应逐星回答,荆平野大跨步跑下楼。 - 那捆钱送到后,一连三天,荆平野都没有再见到应逐星。 在这期间,荆平野的世界出现了比寒假作业更高难度的任务。 夏蕾的身旁是一辆天蓝色的自行车,车身崭新锃亮,她如同游戏里的NPC,接近即发布任务,她说:“这辆自行车是给你买的,正好这两天你也很闲,在家把自行车给学了。” 是的,十六岁的荆平野目前仍然不会骑自行车,客观原因是,在公交发达的情况下,荆平野认为骑自行车是可有可无的技能。主观原因是,荆平野平衡感不佳,并且很怕痛,不肯经历练习的过程。 “不能不学吗?”荆平野说,“我喜欢坐公交。” 夏蕾说:“不行,必须学会。” 荆平野抓狂道:“又没有法律规定人必须要会自行车!” 夏蕾冷漠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会骑自行车就滚出家门。” 荆平野:“……” 生活费掌控权不在手上,有求于人,荆平野只得不情不愿地开始学习自行车的实践方法。他学习的主要地点是小区广场处的健身器材,缺点是这处多是老人小孩,来来往往,难免遇到熟人。 学习自行车的第二天,荆平野碰见常珂,常珂拍了拍他的肩膀,揶揄道:“哟,学车呢?” “啊。”荆平野含混说。 “怎么想开了要学自行车了,”常珂碰了下他的肩膀,“叫我声哥,我教给你秘诀,怎么样?” 荆平野很是烦躁,直接扛着自行车跑了。 正巧夏蕾下楼,她手里拿着车钥匙,吃惊道:“头回见车骑人。” 荆平野脸一红,把肩上的自行车放在路边,没好气道:“我不想学车了!” “没让你一天学会,”夏蕾道,“我去看看你徐阿姨,你跟我一起?” 正好不用骑自行车,加上这两天荆玥跟着爸爸在包子铺里,倒是不用担心妹妹,荆平野心情大好,上了车,装模作样叹气道:“那只好牺牲一点我的练车时间了。” 夏蕾笑着骂他一句。 下午两三点,正好错开上下班高峰期,二十分钟左右到了人民医院。昨天,徐瑶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在医院的三楼。夏蕾敲了敲病房门,里面传来陌生的女声:“请进!” 荆平野跟着夏蕾走进,正打算打招呼,却意外看到干净平整的床铺,全然没有住人的痕迹,一旁的保洁正在打扫卫生,夏蕾也愣了下,疑心自己进错了房,退了两步,确认无误后,问护士:“徐瑶是在这间吗?” “徐瑶吗?”保洁道,“她呀,她儿子昨晚已经给她办转院啦。” 【作者有话说】 评论来,评论来,评论四面八方来(闭眼做法)
第07章 打算 利群医院,四零三病房。 今天是很难得的艳阳天,李莹拉开窗帘,金色的阳光满溢在地板上,她把文竹盆栽放到窗棂显眼的位置,回头看向坐在床上的徐瑶,说:“今天暖和,等会儿可以去小花园散散步。” 徐瑶刚打完吗啡,久违地感到舒服。她戴着深蓝色的针织帽,腰后垫着两只枕头。床单是家里碎花的那一套,有点旧,上面起了点毛球,但洗衣粉的香气让这种旧变得温馨。 “我等会儿自己去,”徐瑶说,“不能老麻烦你。” 李莹笑起来:“我工作就是为了让您舒坦的,巴不得您多麻烦我——小应出去接电话了?” 说起应逐星,徐瑶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邻床的老太太出声道:“你儿子很帅呀,一表人才,在学校里很招小姑娘喜欢吧?” “他没跟我说过,”徐瑶笑了起来,“再说,现在小孩都长得好。” 李莹道:“长得好,还很孝顺,这可不多了。” 又聊了两句后,应逐星推门进来。 “谁的电话?”徐瑶问。 “夏阿姨的,”应逐星摸索着坐在床边,“她想来看看你,不知道新医院的地址,所以来问问。” 徐瑶点点头,想来也是很想见夏蕾的。李莹离开去其他病房时,徐瑶压低了声音,问:“逐星,你实话跟我说,住这儿一天得多少钱?” 前天刚转入普通病房,从昏迷醒来后,她的记忆力变得很差,惦记着要问费用,却又总是忘记,好不容易才想起,应逐星却回答得很含混:“不贵。” 徐瑶不安道:“我觉得还是在家好,在这儿不习惯。” 应逐星没有顺着她的话:“在家我照顾不好你,在这儿还有人陪着聊聊天,多好。” 徐瑶欲言又止,想再多问两句时,应逐星已经站起身,说:“夏阿姨快到了,我去接她上来。” “那你慢着点走,”徐瑶重新躺了回去,“咱回来再说。” 离开病房后,应逐星脸上的笑意很快收敛了,显而易见的疲态。 这个点,电梯里人员拥挤,应逐星在嘈杂中仔细听着电梯厢的声音。除去一层,电梯厢停至其他楼层时,只会发出短促的叮声,而到一层时,叮的声音则有两秒钟之久,他以此来判断是否该出去。 在大厅等了两分钟不到,应逐星听见了荆平野的声音:“他在那儿。” 应逐星有点出乎意料,他原以为只有夏蕾来,没想到荆平野也跟着来了,下意识地站直了些,悄然理了下自己的衣服。 这是夏蕾第一次来利群医院,相较于人民医院,这里的环境更为静谧,门口摆着两丛花,LED屏幕上滚动着“安宁关怀,与您同在”的红色字样。荆平野招了招手,喊了声“应逐星”后,想起应逐星看不见他的招呼,假装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 “你怎么把你妈妈转到这儿来了?”夏蕾一见面就忍不住道,“在原先的医院好好的,说转就转,你妈妈身体受得了吗?” 应逐星低声道:“是我自己的主意。” “……”夏蕾说,“先去看看你妈妈吧。在几楼?” 两分钟后,三人一齐到了四楼。荆平野好奇地四处观望,看见了墙壁上“安宁病房”四字,他忽然听见应逐星的声音:“阿姨,等会儿您进去之后,如果我妈妈问起住院费用,您能不能往便宜里说。” 夏蕾问:“原本价格多少?” “400一天,”应逐星声音放得很轻,“我妈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住,所以希望您帮我瞒住,可以吗?” 夏蕾没有回应,只是很轻地叹了口气。 推开403门时,李莹正要给徐瑶倒水,一时看见生人面孔,愣住。徐瑶坐直了身体,叫了声“夏姐”,掩饰不住的高兴:“平野也来了啊。” “阿姨好。”荆平野礼貌道。 夏蕾打量了周围的环境,顿了下,这才坐到了床边,笑着说:“你看着气色比上回好,最近休息得不错嘛。” 徐瑶摸了摸自己的脸:“哪儿有,都老得厉害了。” 李莹笑着说:“这是您姐妹啊,感情真好,我去给你们拿点水果。” 荆平野侧开身体,为李莹让出离开的空间,听着她们寒暄。 在这场的大人的谈话中,小孩总是百无聊赖的,荆平野用胳膊肘碰了碰应逐星,问:“这儿有小卖部吗?我想买点糖吃。” 应逐星身体细微地僵了下:“我带你去。” 利群医院一楼有家商店,门口摆着冰柜,里头放着冰袋与汽水。商店规模很小,荆平野在里面搜寻一圈,只买了一包秀逗。 但荆平野并不喜欢秀逗这种极具攻击性的酸,每次吃秀逗,他都感觉舌头酸得僵硬,只是实在没有找到酸条糖的身影,只得退而求其次。 “你吃吗?”荆平野拆开包装。 应逐星张了张嘴,正想拒绝,一粒糖毫无防备地喂进了嘴里,掌心短则接触到他的嘴唇。强烈的酸在口腔里炸开,应逐星猛地咳了声,吐出了糖粒:“你……” “怎么给吐了?”荆平野抱着恶作剧的心态,忍着笑,“很好吃的。” 应逐星酸得皱眉,却说:“挺好的,是我有点吃不惯。” 没有发脾气,倒是与幼时很相像。以前他和应逐星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荆平野负责出格、捉弄和玩笑,而应逐星负责点头、崇拜和宽容,无论怎样,应逐星很少生他的气。 不过现在可能只是不够熟络,碍于面子没有发作。 思及此,荆平野心情变得有点坏,他吃了一颗糖,说:“回去吧。” 病房里。 外头刺眼的金色阳光透射进来,如同海绵吸走其余色彩,亮得惊人。徐瑶犹疑地看着夏蕾:“真的只要100?昨天我转过来,就觉得一定很贵,护士态度那么好,连厕所都干干净净的。” 夏蕾面不改色:“这有什么假的?现在医院这么多,想留住人,总得下点本,哪能跟咱们那个时候一样脏乱差。” 徐瑶神情动摇,却还是说:“还是在家里好,100也是钱。” “你现在回家住,逐星还得分心照顾你,等开学了,万一再出个岔子,他能安心学习吗,”夏蕾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是不是不放心逐星一个人在家?” 徐瑶眼眶泛红,喉咙挤出干涩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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