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行。叫警察来不够丢人的,”李昀呼了口气,“真晦气的,分手还得被畜生咬一口。得亏有你们,不然还得缠我半天。”他又低头摸摸黑豆的脑袋,不自觉地开始捏嗓子,“也多亏宝宝,黑豆真厉害。” 虽说男人离开了,但误打误撞揭开了李昀的性向,荆平野难免有点尴尬,说“那个”、“他”、“你们”,起了几次对话的头都失败了。 但李昀倒是很坦荡:“那是我前男友,乱搞被我发现了。” 荆平野有点呆呆的:“哦……这样啊。” “刚多谢你们了,”李昀说,“我这两天忙新工作的,都没好好睡觉,得回去补个觉,回头带你们去玩。回头见,拜拜~” 荆平野稀里糊涂地点头,没反应过来“找到工作”和“带你们玩”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李昀已经上楼了。 还在愣神时,应逐星出声叫他:“走吧。” 荆平野这才如梦初醒:“哦,哦,走吧。” 黑豆行完英雄事迹后,晃着尾巴前去草地卸货。 荆平野心不在焉地踢小石子,见应逐星一直没有开口提方才的事,自己先按捺不住,小声道:“哎,你听见了,刚才那个人……是昀哥的男朋友。他还……”他顿了下,才说,“还亲了昀哥。” 应逐星只是“嗯”了声。 “昀哥是同性恋吗?”荆平野有点吃惊,“我还以为——” 应逐星抬头,问:“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他是正常的呢,”荆平野稀里糊涂的,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也不是说不正常,我以为他只是喜欢女孩的打扮,没想到他喜欢男的。” 应逐星握着盲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是吗?” 荆平野浑然不觉他的异样,有点感慨:“果然人不可貌相,这还是我第一次见活的同性恋呢。” 黑豆卸完货,一身轻松地朝他们奔来,荆平野蹲下身撸了两把,正要开口,忽然听见应逐星说:“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 荆平野“嗯?”了声,抬眼,开始认真回想起来:“还有吗?” “有啊,”应逐星轻声说,“就在这里。” 荆平野左右扫视,周围却并没有其他人,他迷茫地看向应逐星,忽然心中闪出一个荒唐可笑的想法,不等他否认,荆平野就听见应逐星说。 “小野,我也是同性恋。” 【作者有话说】 宵夜:(?°д°)红豆泥?
第52章 不过尔尔 终于说出来了。 终于——这个词汇带有破罐子破摔的性质。 应逐星总以为承认自己的性向是一件需要长久计划的事情,然而真正说出时,才发现原来这句话只有这么几个字。 如同压在心脏上的巨石轰然坍落,一种奇异的痛快从心脏运输到四肢,血液加速,手指微微发麻。 应逐星发觉,自己甚至在期待荆平野的反应。 无论是厌恶、谩骂、不可思议、避如蛇蝎,他都能接受。 至少他不必为性向遮遮掩掩了。 荆平野应该是没反应过来:“啊?”又过了会儿,才说,“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我没开玩笑,”应逐星语气平静,“真的。” 荆平野重复着他的话,有点迷茫:“你喜欢男的?” 应逐星“嗯”了声。黑豆跑到他的脚边,见无人理睬它,于是叫了声,舔了口应逐星的手指。应逐星垂下眼,轻轻抚摸了黑豆的头。 “先遛狗吧,它有点急了。” 荆平野如梦初醒:“哦,行,那走吧。” 小区里路灯年久失修,发出并不明亮的光,尚未凋落的树叶吹得窸窣作响,影子投影在灰白的楼栋上。荆平野几次想要开口,但都没说话,直到回家,夏蕾他们回来,两人也没有交流什么有效的信息。 晚上荆平野先去洗漱,他爬上上铺,坐了二十来分钟,应逐星洗完澡回来。穿着米色棉质睡衣,头发是湿的,应逐星坐上床后,荆平野探头下去,问:“你不吹头发吗?” “不吹了,妹妹睡觉了,”应逐星说,“容易吵醒她。” 荆平野“哦”了声,听见下铺盖被子的声响,这才按熄了灯。 眼前暗了下来,荆平野仰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两个回合,终于没忍住问:“你今天晚上说的是真的啊。” “嗯。”应逐星只应了声。 荆平野说:“你真的喜欢男生?” 应逐星又“嗯”了声。 荆平野脱口而出:“你不会喜欢我吧?” 他问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自恋。 “……”果然,应逐星沉默了会儿,“你想什么呢?” “我乱说的,”荆平野脸颊发热,他又沉思了片刻,又问,“你说你是同性恋,但是你跟李昀看起来一点也不一样,你也不做美甲,没染头发,也不自称‘老娘’。” 应逐星觉得有点想笑,说:“男同性恋这么多,总不可能一个样。” 也是这个道理。荆平野想起哲学所讲的共性与个性,他无意识地磕着手指咬,问:“你为什么会喜欢男生?” “性向有天生的,也有后天形成的,我是天生的,对女生从来没有恋爱的想法。” 荆平野咕噜又翻了个身,撑着上身,下巴压在床边围栏处,问下铺的应逐星:“你怎么发现的?” 这次应逐星回答得很敷衍:“误打误撞发现的。” 荆平野脱口而出,问:“你有喜欢的男生?” 黑暗中,应逐星沉默了两三秒钟,否认了:“没有。” “如果都没有喜欢的男生,你怎么确定你是同性恋?”荆平野发现了逻辑上难以自洽的地方,追问道。 “就像你知道自己是异性恋一样,不需要非得有喜欢的目标,才能确认自己的性向,”应逐星对此已经有准备好的答案,说,“我自己的性向,不需要其他方式来辅佐证明。” 说完后,荆平野得有几分钟没有说话了。应逐星说:“我知道你觉得同性恋恶心,如果你接受不了——” “我哪儿有,你别乱给我扣帽子啊!”荆平野突然炸毛了,他想起自己今晚的发言,又补充说,“我今天晚上说‘不正常’,只是随口一说的,没过脑子,我不是说同性恋不正常,更没觉得同性恋恶心。” 心脏传来某种酸胀的感觉,应逐星感到眼眶发热,他哑声:“……嗯。” “我之前认识的人里面没有同性恋——昀哥不算啊,那是我今晚才刚知道的。所以你和我说的时候,我有点懵,没反应过来,真不是觉得不好,”荆平野继续说,“喜欢男的没什么啊。你喜欢男的,喜欢女的,喜欢小猫小狗,再不济喜欢咱家厨房微波炉!那都不影响咱俩关系,咱俩还是好哥们。” 听到喜欢微波炉的时候,应逐星笑了声,但笑意又很快消失了。 “而且你告诉我,肯定是信任我。就你这性格,应该也没告诉过别人——” 应逐星说:“李昀知道。” “他知道??”上铺传来腾的一声响,荆平野震惊地探头下去,“他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原本的小心翼翼彻底转成了愤怒,荆平野指控他:“亏我还怕说错话,字字斟酌,结果原来我都不是第一个知道的,我把你当最好的兄弟,你!——我靠, 应逐星你有没有良心?” “他猜出来的,”应逐星解释道,“不是我主动说的。” 荆平野的火一下子熄灭了,喋喋不休的嘴陡然安静下来,半晌,他不好意思道:“那我是你第一个主动告诉的人?” 应逐星说:“是。” “……不早说,”荆平野躺了下去,小腿搭在围栏上,脚一晃一晃的,“哼”了声,“这还差不多。” 忽然,脚的动作停了下来。荆平野说:“那这么多年,你都没跟别人说,自己憋在心里得多辛苦啊。” 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毫无预料地击中软肋,带来酸胀的、决堤的委屈。应逐星鼻子发酸,他努力想控制这种情绪,但也使得他完全说不出话。 过了会儿,荆平野声音小了点:“睡了?” 应逐星说:“没什么好辛苦的。” “你是不是哭了?”荆平野探头下去,“我听出来了。” 应逐星否认:“我没有。” “小可怜,我把我自己借给你抱一下吧。” 应逐星让他走开。荆平野又说:“以后我们就共享这个秘密了。我肯定不告诉别人,你别难过,同性恋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出柜的那一刻,应逐星实际抱着决绝的念头,他甚至不想再维系好友的关系,不想再接受荆平野仅仅出于友情的好意,想让荆平野知难而退,想让他厌恶。 但是这些坏的结局没有发生,荆平野反而宽慰他,告诉他一切不过尔尔。 “你快睡吧,很晚了,要是睡不着你再叫我,”荆平野小声说,“晚安啊。” 应逐星低低“嗯”了声。 两人没有再继续说话。 后半夜,荆平野做了个梦。梦见应逐星换了身装扮,也染了粉头发,留着豹纹美甲,怀里抱着小型的黑豆。 荆平野问:“你不是说同性恋不是一个模板吗?” 应逐星说:“我本来就是这样,你没发现而已。” 梦醒后,荆平野心魂未定,连忙探头去看下铺,发觉应逐星不在,连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 “玥玥,”荆平野喊了声,“那个哥哥呢?” 荆玥在客厅回复:“去上课啦!” 下床后,荆玥拿着书本问了他一道语文问题,关于“春”的组词,除了“春天”,还有没有第二个,荆玥很烦恼:“我只有一个啊。” “春节,”荆平野说,“就那个天天都在吃饺子的春节。” 他将字写了下来,荆玥露出吃惊和崇拜的表情,说“哥哥好厉害”,荆平野很受用,得意洋洋地去洗漱。 百无聊赖地刷牙时,荆平野忽然想到,之前应逐星去丘丘家上课,都是下午去,即便是上午的课,也是九点之后,而现在八点出头,没有理由去得这么早。 不会是故意躲他的吧? 好像也说得通,毕竟昨天才坦白了一个大秘密,应逐星肯定不自在。 荆平野边吐掉牙膏沫边想,应逐星是薄脸皮的性格,那他应该表现得坦荡一点,至少让应逐星明白他完全不介意性向,也没有任何因素会影响他们的关系。 为此,荆平野思虑良多,决定热情面对,打消应逐星的顾虑。 下午三点,他从二楼窥见外面应逐星回家的身影。门开后,荆平野很热情地摆手:“嗨!” 这个字说得九曲十八弯,用力过猛了,活像让人掐了嗓子,处处透着古怪,荆平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又无法收回,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回家啦,今天想我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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