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应逐星语气生硬,“高中本来就该好好学习。” 荆平野无端生出了点小人之心度君子腹的羞愧,不过还是存着好奇心,小声问:“哎,哥,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应逐星并不想理会这个问题,但荆平野刨根问底地问个不停,迫使应逐星不得不回答:“喜欢安静的,内向的。” 这个回答完全避开了荆平野的特质,因而他毫无察觉:“好吧,我喜欢可爱一点的。” 应逐星翻了书页,摸了两行字后,明明知道该结束这个话题,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现在没有,”荆平野很少和别人讨论女生,总觉得难以张口,但是面对应逐星的话,他又有过盛的分享欲。虽然卧室只有他们两个人,荆平野仍是压低了声音,“只有之前初中喜欢过我当时的同桌。她特别可爱,脸圆圆的,像个布丁。” 说这话时,荆平野明显很不好意思,少见地有点腼腆。 这是在同应逐星相处时不会表现出的状态。 好半天,应逐星听见自己问:“那你和她谈恋爱了吗?” “没呢!”荆平野叹气道,“初二她就转学了,据说去了北京,真远,我都没来得及说。” 北京。 应逐星忽然想起,之前荆平野劝他别放弃读书的时候,曾告诉他自己想考到北京。 所以是想去找她吗? 应逐星抿紧了嘴唇。 荆平野浑然不觉,又密语说了一点初中暗恋时的日常,但他的暗恋很短,因而并没有留下太多余味。他说:“我当时都没好意思和别人说,要是你没走,说不定我还能找你当军师呢。” “那得亏不在,”应逐星声音轻轻的,“省得听你说个没完。” “哎你这人,”荆平野乐了起来,勾着应逐星的肩膀,忽然很严肃道,“我都说我不背着你谈恋爱,你千万别背着我先谈,咱俩谁都不能撂下谁,知道了吗?” 那完了。 应逐星想,你这辈子别想谈恋爱了。 又聊了几句后,荆平野去了趟卫生间,应逐星才得以卸下力气,松开了手里的盲文笔,发觉方才太用力了,食指指节处隐隐发痛。他忽然想,之前陪荆平野来学校领成绩的时候,他一度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可以永远恪守朋友的本分,对荆平野可能发生的恋情报以玩笑、祝贺、揶揄的态度。 真的能做到吗? 做不到。 仅仅想象荆平野会喜欢其他人,应逐星就感到难以接受。 在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应逐星少见地做了梦——或者说有色彩的梦,因为自从失明之后,应逐星便鲜少做有色彩的梦了。 那晚并非佳梦。 他梦见一场蓝色海边举行的盛大婚礼,所有人的脸模糊不清,但应逐星清楚地知道,那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高个男生是荆平野,身旁站着一名女孩,他们共同宣誓,应逐星想离开现场,但脚底黏在地面,无法脱离,因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麦克风递到自己的面前。 “作为新郎最好的朋友,”司仪道,“你有什么祝福的话吗?” 应逐星汗如雨下,手抖得握不住麦克风,在即将开口的那一刻,梦境结束。 但他仍是心跳剧烈,上铺传来荆平野平稳的呼吸声,应逐星缓了很久,才起身去洗漱。 直到这时,应逐星忽然明白,情感是不可控的因素,也是最难掩人耳目的存在。 他无法旁观荆平野可能发生的恋情,但也无法去索求什么。 所以进退维谷,所以徒增烦恼。 · 假期后,滨城下了两场雨水。潮湿濛濛的雨天过后,气温逐渐降低,步入秋天。 而进入十一月后,寒意更加明显。 滨城的冬天已经到来。 经过两个月的时间,应逐星已然适应了一中的生活,所在班级的老师也乐于为他提供帮助,功课上不至于落下,只是一些资料的换代难以及时更新盲文版的,因而应逐星同荆平野一齐在教室学习时,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进行手抄。 而这段时间陈千也成功添加了李荷的QQ。 但据陈千描述,李荷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没有问他的相关情况,而是说:“你的QQ名怎么……”几个省略号含蓄地表达了惊讶。 “我得改名,”陈千愁苦道,“改什么名呢?” 荆平野说:“爱de不知所措。” 陈千觉得不好,他想改个有文化的,于是换成了古诗词。 【断肠人在天涯】:这个是不是很有文化底蕴? 但他自己还不是太满意,于是又连着换了几回,害得荆平野必须给他备注,不然连人都找不着。 不过两个月下来,两人除去开场白,一回天都没再聊过了。李荷用的妈妈手机,只有周末才能用,但她周末又多去辅导班,因而完全没有空聊天。 而面对面陈千又说不出话,这下彻底毫无进度。 这段时间期中考试成绩也出来了。 荆平野在年级的排名变化不大,他玩归玩,学习的时候总是认真的,因此这回大休倒两人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应逐星的成绩居于班级第15位,没有出现完不成题目的情况,很好地适应了高中的考试时间。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回家的时候,荆平野搭着他的肩膀,语气很兴奋地说,“你能不能再努努力,跳级来找我行不行?” 应逐星一下笑了:“你这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想和你一起,”荆平野叹气,“果然,不在一个班就是异地。” 应逐星尽量不在意荆平野的话,他所表达的话永远是不带话外之音的,想深处想只会歪解,索性假装没听见:“我听见公交车来了,你看是647吗?“ 回家后,等爸妈回来,荆平野把两人的成绩单特地送到了卧室,如愿得到了一通表扬。 “考这么好,要不等明天下馆子吃?”荆川说,“犒劳一下你们。” 荆平野自然很乐意:“好啊!” 于是,次日晚上,一家人一起去了附近的饭店吃饭。 可惜宠物不得进入,荆玥很舍不得黑豆,亲了两口黑豆的脸,给它倒上了满当当的狗粮,可怜道:“你先吃着,我吃完饭会记得给你打包的。” 告别黑豆后,荆玥立马换了嘴脸,蹦蹦跳跳的:“我想吃糖醋里脊!” 饭店在离小区不远的地方,环境很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薰气味。 五口人坐了圆桌,点了六道菜。荆平野吃多了食堂和自己炒的饭菜,来到酒店后,如同吃斋念佛半年的人进了肉铺,吃得很是满足,很快把自己吃撑了。 “你这吃得够快了,有人赶着收你筷子啊,”夏蕾道,“吃完了正好回去遛遛黑豆,它孤家寡狗在家呢。” 荆平野站起身,还得问应逐星:“你吃完了没?” 荆川“啧”了声:“回家遛狗还得有个伴。” 应逐星放下了勺子,拿起一旁的盲杖:“吃完了,我跟你一块回去吧。” “吃饱了吗?”夏蕾说,“别什么都依着他,他自己也能遛。” 应逐星朝着声源笑了笑:“吃饱了,我中午吃得多,这个点也不饿。” “那回去路上慢点,好好带着逐星,别磕着了。” 荆平野满口应下,拉着应逐星走出酒店。 已经十一月中旬,今日最高气温13度,夜间偏冷。荆平野不畏寒,因而只穿了件长袖连帽卫衣,风一吹,卫衣松垮地动,倒是显得身形很好。 他习惯性地抓着应逐星的手腕,说:“你手也太冷了!” “我都穿了两件了,”应逐星说,“只是手吹着冷,其他还好。” “现在穿两件,等下个月你得穿几件啊?” “再多套两件。” “路都得走不动了吧,跟企鹅一样。” 应逐星笑了笑。的确,滨城的冬天对于他而言过于慢了,然而季节更替是无法规避的自然现象,再慢也得熬着。 回到家时刚七点出头,荆平野进门去带黑豆,边“嘬嘬嘬”着,边给黑豆套绳。 应逐星在门外等待的时候,忽然隐约听见楼下传来奇怪的声响。 荆平野牵着狗出来时听见了声音:“有人吵架吗?” 然而这声音又弱了下去,应逐星说:“好像是李昀。” 因为无法视物,应逐星的听觉很敏锐,即便含混,也能分辨出音色来。一听是李昀,荆平野立马道:“去看看,别出什么事儿了。” 越是下楼,声音越是清楚。 “你装个屁啊!他妈的,朋友圈是官宣了,你官宣仅我可见,然后和其他0聊骚,你贱骨头啊,要是鸡痒,你趁早剁了,要是不敢,我给你效劳,行不行?” 是李昀的声音。 荆平野跺亮二楼楼道的顶灯后,借着灯光,看到一楼门口两个人影。 李昀侧立在一楼处,粉色头发尤为扎眼,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激烈地同面前的男人争吵。 面前的男人脸涨得紫红,争辩道:“我都跟你说了几回了,那是他主动和我聊的,他主动的!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李昀点点头:“人家开房记录都发我了,怎么,你们呆在一个房间修禅?” 男人说:“开房就得干吗?你脑子子能不能别老想这种事——” “分手,”李昀面无表情,“没得商量。” 原本以为只是简单和他人起冲突,然而面前的这个架势,却是超出荆平野的认知范畴,明眼人都能看出李昀和他是情侣,男性情侣。 荆平野先是震惊,后又感到尴尬,不知道要不要过去了。 他正轻轻扯了下应逐星,想要说什么,黑豆却猛然吠叫出声,很是凶狠,作势要扑过来——它平日很少吠人,只有在觉察到危险时才会出声。 李昀下意识望过来,露出点意外的神色,正想走过来。一旁的男人却倏地拽住了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亲了上去。 “我草,”荆平野吓了一跳,“你放开他!” 黑豆冲了过去,咬住男人的裤腿朝后拖。李昀提起膝盖撞向他,男人痛哼了声,又让狗吓得不轻,面色煞白:“死狗,滚!死狗!” “草你大爷的!”李昀恼怒道,“你他妈有病吧!” 应逐星拿出手机:“我报警了。” 男人压根没细看手机页面,见这么多人,已然是怯场了:“我走,我走,你让这狗滚远点!” 荆平野叫了声黑豆,黑豆这才松开了男人的裤腿,极其恶狠地又叫了两嗓子,男人慢慢后退两步,又说了句脏话,扭头就跑。 “我草……可算是走了。” 李昀松了口气,很嫌恶地反复擦嘴唇,又看应逐星说:“哎,真报警了?” 应逐星收起手机:“没,之前存过的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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