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持沉默着。 “小持,妈妈知道你很懂事,也很能干,不用妈妈操心什么......但最近总有些没意思的闲话......是,别人说闲话我们不听就是了,也不是非要去证明什么,但是小持——你一直是妈妈的骄傲,妈妈不希望别人没凭没据诋毁你,你能理解妈妈的心情吗?” 兰持仍是沉默着,钟雯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声音温柔:“你周六只是去看看,就去看看,走一圈现现身,就当为了妈妈,好不好?” 说完便耐心等待着兰持的回答,她知道兰持总会给她一个答案。 兰持垂着眼,半分钟后给了答复:“我周六可能没空......” “那就周日,妈妈也不逼你非要定下来,周日晚上就去走一圈,好不好?” 看着满眼期待的母亲,兰持又沉默了一会,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再放下:“嗯,再说吧......”
第50章 欲望是中性词 诸事繁杂,转眼就要到周日。 周六的下午,兰持抽空去见了心理医生,这个预约已被他推迟将近一个月。 当时落地窗外阳光耀眼,整座城市笼罩在白色的晴天之下,一看电脑屏幕上,时间才四点多。 兰持结束最后一通工作电话,感到一股迟来的放松——文心研创的审批和堆积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新的工作还未起头。 他难得有这样的时刻,躺在座椅上闭眼出神,想歇一个迟来的午觉。 值班的助理内线电话突兀响起,那是一个小心翼翼的提醒:“兰总,心理医生的预约之前已推迟到今天五点,是否还需要取消?” 当时看着窗外的云层,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兰持最终还是走进了那间业内知名的私人心理咨询室。 隐私性极佳的郊区地段,别墅房间室内陈设简洁,棕色皮革沙发和躺椅上都铺着一条雪白的绒面小毯。 年近五十的国内知名心理教授就坐在办公桌后,是位女性,棕色卷发盘在脑后,站起身,笑容温和:“兰先生来了。” “嗯。”兰持在沙发前止步,与她握手,感谢她愿意为自己推迟这么久的预约。 女医生笑起来眼尾有很繁复的褶皱,面容轮廓令兰持感到莫名熟悉:“不必客气,请坐。” 谈话很快开始,兰持提前做过准备,他将症状、小时候感受到压力的经历全部有条有理梳理诉说。 医生大部分时间都在聆听,兰持没有选择隐瞒,每个医生对他的第一印象都会是一个配合的高知病人。 神经性胃炎从高中困扰兰持至今,最严重的其实就是这次。 “以前出现过眩晕、呕吐、胃痛,并不会给我造成过大的困扰。”兰持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语气平静:“但这次失去意识晕了过去,吓到了我妈,所以思虑再三,还是希望向您这样的专业人士寻求一些建议。” 女医生聆听的时候并没有在笑,注视着他,深棕色的瞳孔令人感到专业,她知道兰持这句话意味着病情描述已经终止,开始向她寻求医疗建议。 她因此才开始发问,眼神温柔鼓励:“对于这次发病的病因,您心中的猜测是怎样的?” 兰持心中瞬息便浮现出答案,他习惯直视别人的眼睛说话,此刻也不例外,平静与她对视,剖析自我:“我想是因为慕行,从小到大......只要他在,我无法集中注意力,效率变差,思维迟钝。他也总是过来干扰我,在我旁边打游戏,很吵,很能闹。” “您讨厌他吗?” “他性格就是那样,相反,我想有时候,我更多是羡慕他。” “能用一种感受向我描述您这位朋友吗?” 兰持思索了一会:“风。” “自由自在的风?”女医生在记录本上写下这个字,忍不住笑了:“很有画面感的词语,那你想成为风吗?” 兰持摇头:“我满意现在的生活,我付出了很多,并且甘之如饴。我不是什么天才,知道想要有收获就必须付出,所以我只能比别人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所以您希望他尽早远离你的生活,好让一切重回正轨?” “嗯。” “那这次胃病加重,您也并不责怪他,反而更多是在责怪自己。”女医生揣摩他的感受:“您觉得因为失忆自我放纵了太长时间,无法收心做研究,抗压能力也因此下降,导致病发。” “这只是我的猜测。”兰持垂下眼:“更多时候,与其责怪他人,我希望克制自我。” “端方自持,就像您的名字。” 兰持没回话,医生却突然问:“这个名字是您的母亲给您取的吗?” “嗯......她以前是个作家。” “现在不是了吗?” 兰持沉默了一会:“不是了。” 医生注视着他:“您问过您的母亲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吗?根据您的描述,我想她很爱您,本意或许并不是让您时刻克制自我。” 这次兰持沉默了更久的时间,眼底平静无波,双手却在膝上紧紧交握:“小时候她跟我说过,持字的本意是握着,她希望我握着自己的人生......” 女医生笑得意味深长:“原来如此。” 她笑着给了他一些时间缓解,轻轻合上记录本:“兰先生,或许比起恐惧自己的母亲,您内心深处更恐惧无法成为一个不完美的儿子。” 等了很久,她终于听见兰持一如既往的简洁答复:“嗯。” 这位兰先生并不是一个配合的病人啊。 医生心中发出和别的医生一样的感慨,所以她并不催促,也没有过早宣判病因,而是眼神愈发柔和。 她已到中年,选择了事业而不是成为一位母亲,却也曾当过女儿,小时候她一样深受亲子关系困扰,在大多数东亚家庭中,紧密而束缚的情感纽带让人又爱又恨,又温暖又窒息。 良久的沉默后,她温和开口:“兰先生,您要听听我的建议吗?” 兰持依旧彬彬有礼,看向她:“您请说。” “可以先从尝试一把游戏开始。”医生笑了笑:“不敢想象有一日我竟然会给一个年轻人这样的建议。” 兰持抬头看向她,也感到诧异,但她的神情看起来就像一个值得信赖的长辈,声音柔和鼓励:“但您不一样,兰先生,您很厉害,您有极强的自制力和天分,我相信您终有一天会坦然和自己的欲望相处。” “欲望?” “是的,欲望,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它只是一个中性词,由生物的本性产生,简单的来说就是爱与不满足。” “我并不感到不满足。” “所以我才建议您去打一把游戏。”医生知道他会抗拒,所以语气愈发温柔:“如果您相信我,请先每日去打一把自己喜欢的游戏,看看自己的生活会不会因为这把游戏变坏,如果这太难做到,那就尝试着给自己放一天假,放纵自己对下属发一次脾气,然后我才好给您下一步的医疗建议,比如如何去爱自己想爱的人......” “抱歉。”兰持皱眉打断:“这听起来并不能解我的决问题。” “是呀。”她又笑了,兰持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她熟悉了,听见她俏皮地感慨:“其实我们心理医生更多时候不是解决问题的人,而是劝着大家接受问题的人。真正能解决问题的人,是你们自己呀。” ...... 兰持沉着脸走出这间心理咨询室,并没打算再去第二次。 但这场谈话或多或少影响着他,转眼到了需要去赴宴相亲的周日,他在办公室处理完公事,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有一瞬间的迟疑。 ......要不放纵自己缺一次席? 很快,他收回视线,站起身,冷着脸。 不行,贸然缺席很没教养。 下电梯前,兰持将餐厅的定位发给司机。 在电梯中,他下意识闭目,将后背靠在电梯壁上,熟悉的场景令他不由紧张,他有些怕有在地下停车场看见慕行,虽然自从那次江景餐厅吃完饭,就没再见到慕行。 电梯门开后,熟悉停泊的迈巴赫令他松了口气。 司机下车给他开门,他正要上车,接到钟雯电话,询问他是否出发,并且笑盈盈说家里突然来客,抽不了身,让他和人家小姑娘单独吃饭。 兰持早有预料,他本可以直接说好,像以前每次做到的那样,但他这次添了一句:妈,以后我不想再相亲了。 钟雯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回了声:好。 很快她发来餐厅的位置和订餐位。 好巧不巧,竟然又是那家和慕行不欢而散的江景餐厅。 离集团大楼有些距离,周日夜晚返程高峰,仍是堵车。 兰持这几天睡得不好,见了心理医生后胃部的症状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加重,堵车令他胃肠翻涌,头也因此刺疼。 他跟司机说了声,司机赶紧放下隔板,兰持难受地在后座上蜷缩。 车内很安静,没有车载香薰,他躺下,鼻尖只有座椅皮革的味道,喉咙间翻涌的感觉只能强忍,思维晕眩而滞涩。 他明明记得自己才刚躺下,转瞬间司机就又升起隔板,小心翼翼出声提醒:“兰总......餐厅到了。” “好。”兰持揉着胃部坐起身,点头颔首:“谢谢。” 下车前他整理凌乱的衬衫,捋平衣领褶皱,思虑一阵,把黑框眼镜戴上,而后推门下车。 又来到这家餐厅,日暮时分的全景落地窗外,夕阳在这座城市和江面投下橘黄深蓝的光影,不像那天的黑紫绚烂深夜,此刻餐厅中坐了不少人,成双成对,交谈着,面相对方的眼睛都深情含笑。 钟雯说对方是文家的小女儿,叫文甜,今天会穿一条红色的裙子。 兰持心不在焉,他边思索着如何礼貌周到拒绝对方的措辞,边跟着服务员往里走。 “先生,您的位置就在这里了。” 很快,他听见服务员含笑的声音。 兰持闻声看过去,靠窗的座位上,日暮辉煌,烛台跳动,穿着暗红衬衫的慕行笑着抬手朝他打招呼:“嗨!” 黑色耳钉和大臂上的皮革袖箍在光线底下闪了一下,兰持一下皱起眉,沉默了一会,转身就走。 慕行站起身不爽大喊:“喂!” ---- 感谢宝贝们的评论和支持!本周加更一章!顺便向大家骄傲宣布!这本要准备入V了,猫头鸭好感动呜呜呜终于拼拼凑凑到V线!这是我的第一本V文痛哭流涕!
第51章 樱桃慕斯 兰持最后被他拽回来,摁着坐下。 优雅的钢琴声中,众目睽睽之下,兰持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冷淡看着他,懒得说话。 慕行靠在椅背上,朝他抬起下巴笑:“干什么?既然接了相亲的任务,就好好和我相亲,别拽来拽去。” 兰持还是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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