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后,还是慕行最先回过神来,龇牙咧嘴抽出手,幽暗昏黄的台灯光线下,紧张拍着两眼紧闭的兰持:“兰持?兰持!你没事吧?” 兰持咬着牙,喘过来气后睁眼,一向冰冷墨黑的眼底此刻蹿着一团火苗,昭示他恐怖的心境,声音阴沉暗哑:“你,找,死?” 慕行下意识嘿嘿笑了两声,笑完见兰持的眼神越来越恐怖,心里暗叫不好,赶紧示弱,趴在他胸口:“啊!” 他痛呼一声,说话时声音震动,紧贴兰持胸口,嗡嗡作响:“手好痛!差点就摔下去死了,兰持,刚刚吓死我了......” 兰持胸膛起伏得厉害,慕行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他的腰,等兰持有所察觉时,只感觉像被一条巨蟒紧紧勒住,温热的呼吸得寸进尺贴上他的脖子,兰持浑身僵硬,慕行把他滚烫的脸颊贴了上来,两人微微冒汗的肌肤紧贴,黏在一起,慕行声音含糊:“你怎么香香的......” 兰持从牙缝中挤出一声:“滚!” 说完要掀开他,慕行搂得更紧了,仗着光线昏暗谁也看不见他的脸红,知道自己现在该示弱了,脑子里这句话很顺,但说出口就变得磕磕巴巴:“摔了,呃要......要!宝贝亲亲抱抱才能——才能好!” “......” 不管过程如何,至少这记“猛男撒娇”的重锤暂时性地锤昏了兰持,一时夜色中只能听见兰持沉重的呼吸,因为慕行处在羞涩的窒息中。 “......” 行哥也是要面子的...... 他预想中的出场本应该很帅气,詹姆斯邦德、怪盗基德、什么德都行,只要一个帅气降临兰持家窗户,再借花献佛,可现实总是不如人愿——都怪那滑不溜秋的水管!还有兰持大半夜竟然反锁窗!敲半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什么书这么好看! 慕行胸前口袋里的花可能被碾碎了,但他此刻分辨不清那股感觉是花瓣的湿润汁液,还是紧张冒出的汗水。 花是他回来景山路上看见的,月色下孤高的紫色花瓣迎风摇曳,独立墙头,美得惊人。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兰持,才有现在的翻窗之行。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足足十几秒后,兰持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音量压根压不住:“慕行,你给我起来!” “嘘嘘嘘!”慕行赶紧按住他的嘴,压着声音:“小声点!待会儿给钟姨听到了,你也不想被你妈发现吧!” “......” “呵。”兰持又被气笑了,正准备说话——“咚咚!”门外竟然真的响起钟雯的敲门声,两人呼吸都是一紧。 慕行捂着兰持嘴的手不自觉用力,在昏黄暗色的光线中和他对视,瞳孔微张,呼吸急促。 兰持有反锁的习惯,听见钟雯摇了两下门把手,在门外问:“小持?你怎么了?楼下听到你房间有东西摔了?” 慕行生怕兰持不管不顾就暴露自己,朝他可怜兮兮做了个口型,因为这个叠词特殊的发音,他的嘴唇微张,暗色的舌尖在口腔里晃动,兰持眼睫一颤,撇开脸,慕行的手随之松开...... 几秒的呼吸声后,兰持出声回应外面的钟雯:“没事,妈,椅子倒了。” 钟雯赶紧问:“没磕到哪吧?” “没,我关了灯准备上床,没注意。” 因为兰持只开了台灯,从门缝的确看不到什么光线,钟雯在门外回:“哦哦,好,小心点。” “嗯,晚安,妈。” “晚安......” 听着门外脚步声逐渐远去,地上抱作一团的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慕行软下紧绷的肌肉,趁机搂着兰持又蹭了蹭,呼吸间全是兰持身上的味道,慕行声音压得低低的,贴在耳边:“兰持,我们两这样好像在偷情啊,好刺激......” 兰持沉默仰头看着天花板,闭眼又睁眼。 很快,他推着慕行的肩,危机解决后语气又恢复冷冰冰:“起开。” 慕行一句下意识“我不”都逼近嘴边了,又咽下去,鼻子在兰持脖颈间留恋地嗅嗅,悻悻撒开手,撑起身滚到一旁,倒地喘气:“对不起,兰持......” 他的道歉突如其来,兰持撑起身,整理凌乱的衣服,没吭声。 寂静的夜色中,慕行的声音怪诚恳的:“我是来认错道歉的,我错了,我反省。” 兰持依旧没说话,迎着窗的背影肩颈笔直,连侧影都是冷漠的、好看的。 慕行不甘心他这样的沉默,很快伸出两根手指,在地板上模仿小人走路,欠嗖嗖走到他腰侧,扯了扯他翘出的浅蓝色衣角:“兰持,我真的错了......” 兰持这才回头看他,昏黄光线下居高临下,神色冷淡:“错哪了?” 慕行躺在地上,朝他讨好笑了笑:“嗯......不该不经同意亲你......” “还有吗?” 他犯错的更新频率太快,上一个错还没道歉完,新的错已经犯下。 “还有很多......”所以慕行的手指小人这回走到他腿边,伸出一根食指腿“踢了踢”他:“大人不记小人过,给兰大人跪下了。” 噗通。手指小人跪下。 “双膝跪地,表达我的诚意。” “......”兰持皱了下眉:“你几岁?” 慕行还在那玩得不亦乐乎:“膝行上前,跟兰大人贴贴。” “啧啧,兰大人好大一条腿,踢一踢。” “兰大人,我又以下犯上了,请对我施以残忍绞刑,草民绝无怨言......” “......” 兰持无语拍开他一路攀登,试图钻进自己手指缝的手,觉得这么多年过去,慕行仍像没长大似的。 可高中的慕行绝对不会像这样刻意讨好他,甚至装呆卖傻就为了和他拉拉手。 这也是兰持第一次意识到,慕行已经不是以前的慕行,他不再会被三言两语轻易击退,已经熟练掌握如何击溃他的冰冷伪装,在他的世界里一次又一次看似鲁莽,实则疯狂破窗叫嚣——看我,看我,兰持,快看看我!看我多么可爱! “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也是兰持对慕行感到最警惕的时刻,他甚至拿出和商业竞争对手谈判的语气,语气变得和缓,听起来甚至是平易近人的,像个温和耐心的哥哥:“说吧,怎样你才能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慕行“牵手”失败,看起来有点郁闷:“真的不能对我施以绞刑吗?” 兰持压低声音,暗含警告:“慕行。” “好吧。”慕行也坐起身,盘着腿和他在夜色中面对面看着:“那我们再坦诚聊聊?” 兰持和他对视,夜色中两人的面颊都染上昏黄的微弱光线,成年的人下颌轮廓因此更深,更明显。 他们已经共同度过漫长的岁月,从儿童长成少年,再成为成熟的男人。 慕行深深看着他,那双眼睛中倒映着他的身影:“你得先保证,你会对我说实话。” “嗯。” “你把手给我。”慕行突然提出无理要求:“我们牵着聊。” 兰持皱眉:“不。” “快点快点。”慕行来抓他的手。 眼看着这场本应正经的谈话即将又演变成你抓我躲的幼稚游戏,兰持警告:“不想谈就滚出去。” “牵手才谈,我有特异功能,牵手能测出是不是真话!” 兰持信他个鬼,觉得他就是刚刚没得逞,非要赢一回。 兰持忍了忍,最终在右手被抓住相扣后没再挣扎。他不想跟慕行纠缠个一晚没完没了,希望尽快解决这个麻烦。 “嘿嘿。”牵到手后,慕行在他面前举着炫耀地晃了晃:“我问你答,不准说假话。” 兰持耐心即将告罄,眉头紧皱:“问!” “啧,真凶。”慕行抱怨。 时过境迁,这场属于慕行的盘问终于要缓缓展开,慕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兰持的考官,斟酌着问出第一个问题: “今晚的樱桃慕斯你喜欢吗?” “别浪费时间,说正事。”兰持挣了挣手,没挣开,反而被慕行拉扯着放到腿上,大腿皮肤温度滚烫,慕行的眼神同样灼热,昏黄的台灯光线像在将兰持炙烤,以至于他不得不撇开脸,看向窗外,听见慕行强调: “兰持,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兰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是或者不是。” “是。” “你的记忆都恢复了吗?” “是。” “在欧洲失忆那段时间,你开心吗?” “还行。” “是或者不是!” “是也不是。”兰持看着他即将抱怨,不耐烦打断:“下一个。” “啧。”最终慕行还是没说什么,看在这勉强算是实话的份上,继续问下一个问题:“那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吗?” “不是。”这次兰持答得很快,还很标准。 慕行也语速很快地继续追问:“是不喜欢我,还是不接受同性?” 兰持皱眉:“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是或不是?要说实话哦。” 这个问题也没办法用是或不是回答,兰持沉默了几秒后:“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没时间谈恋爱。我再给你最后问一个问题,问完你就离开,我明天还要上班。” “好。”慕行也没跟他纠缠,紧紧盯着他:“最后一个。” 兰持抬了抬下巴。 慕行啧了声,酝酿情绪:“这问题困扰我很久了,只要你说是,我就会回欧洲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你知道的,我一直说话算话。” 兰持沉默了一会:“嗯。” “兰持,从小到大,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是或不是。” 兰持沉默了一会,正要开口,慕行突然打断:“你先别急着回答。我给你十五秒思考,这十五秒,你每一秒都仔细想清楚,你的答案决定了我们的未来,是如果你说是,我也会变得讨厌你,就算有一天你反悔了,去找我,我也不会再愿意见你,是我们这辈子再无交集,再也不见,懂吗?” 看着兰持紧皱的眉,慕行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开始倒数:“一、二、三......” 随着倒数声一声声敲击,兰持想起竞赛场那些滴滴作响的时钟,他尽力想答好每一道题,好达成母亲、家族、自己的期望,他为此牺牲,并没什么不甘愿的。 这世上总有人的道路是注定孤独,他并不可怜。 所以随着慕行的“十五”落下,兰持冷冷看着慕行的眼睛,迅速给出答案:“是。我不喜欢你。” 他以为这次就像这十几年来的每一次,尘埃落定,慕行离开,他的世界恢复冷色和平静。 可昏黄的光线下,慕行却笑了,向兰持炫耀地举起他们紧扣的右手:“兰持,你嘴上说着不喜欢,手拉我却拉得很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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