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学弟给出的结束日期到来之际,秦阅航依然没在家里看到谭霁。 餐桌上白色陶瓷花瓶里的茉莉花已经枯萎了,谭霁每周会买新的花补进来,他不在,秦阅航也忘了要准备。做饭时翻到谭霁爱吃的速食,米线还剩两包,秦阅航拿出来看了看又放回原位,想要等谭霁回来煮给他吃。 秦阅航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谭霁打的是趁他不在偷偷搬走的主意,秦阅航已经买了监控,明天就装,不信抓不着谭霁;如果谭霁什么都不要,只打算走人,秦阅航知道他的课表,去学校从早到晚堵他也不是问题。谭霁必须回来把话说清楚。 谭霁铐自己这件事没让秦阅航非常生气,情趣游戏而已,谭霁需要他们可以再玩很多次。但秦阅航记得那晚的最后谭霁下床离开时,仿佛流露出的怔忪和不知所措,甚至称得上委屈。谭霁像是献祭,把自己的身体献给秦阅航——也可能是addendum,然后就要决绝地抛掉一切,再也不和秦阅航扯上任何关系。 秦阅航不知道自己和谭霁之间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思路完全没对上。谭霁的所作所为就像秦阅航是无法沟通的色魔,只要情欲,只要交缠,不要真情,不要亲吻。他在爬到自己身上时想的大概率是“你看,你要的不就只是这个吗?” 当然不是。如果谭霁没把秦阅航迷晕,秦阅航的原计划是吃完饭去海边,在散步时问谭霁可不可以不要只维持新乐园的网友关系,我们可以交往吗?如果交往太唐突也可以慢慢来,那能不能不要只做合租室友,把tang和addendum,谭霁和秦阅航的相处模式做融合,我们都可以在彼此面前“做自己”吗? 秦阅航把手里的烟愤愤地捻灭在烟灰缸里,但很快又气不起来。 在谭霁是tang的时候,他曾表现出同样的不自信。 他不顾合租准则擅闯了谭霁的卧室。还能有比谭霁是tang更大的秘密吗?这张床是秦阅航除了自己的床之外最熟悉的卧具,谭霁总喜欢铺浅色床单,每次发自慰的视频都要在身下垫吸水垫,是专属于谭霁的尿布。 秦阅航坐在谭霁的椅子上,调转方向看整间卧室。没有谭霁,这个房间就和他的卧室毫无差别,什么都不是。 电脑桌上有摄像头和收音的麦克,秦阅航拨弄着谭霁的直播用品,闭上眼睛头枕着颈枕。眼前刚落下黑暗,脑海里谭霁的身影就越发清晰。在椅子上抱着吉他弹琴唱歌,看了弹幕后笑笑,不论是否礼貌的问题都会做出回复。他让观众点歌,查谱子,生疏地演奏,按自己的理解唱出或知名或小众的歌。 更多的是在这张床上。屁股撅着,身体上的每段曲线都很美,青涩又诱惑。湿逼贴着床单,吸水垫都要泡透,录完视频一大滩水迹,还要展示给观众看,邀功一样。 还有他吃过操过的屄。在谭霁的镜头里,小逼明显放浪得多,就算谭霁在镜头前搔首弄姿勾引观众的姿势不够熟练,逼总是很诚实,扒开阴唇就要漏水,逼口的肉褶蠕动,像吃他鸡巴一样吞所有谭霁的情趣玩具。阴蒂坠在小阴唇上,猩红色的肉珠会随着玩具的震动和抽插变形,直勾勾地晃着秦阅航的眼睛。 和秦阅航见到的所有谭霁都不一样。 秦阅航站起来去衣柜里拿了件谭霁没带走的衣服。他随便挑了件放在最上层的叠好的,把天蓝色的真丝衬衫抖开,盖在自己脸上。布料透气轻薄,秦阅航的呼吸从丝线中逸出,又在每次新的气体流进肺泡中时闻到属于谭霁的气味。 谭霁偶尔会喷香水,前调是菠萝味的果香,后调则是浓郁的烟熏味,麝香雪松味混合,留香时间不算短,秦阅航还挺爱闻这个味道,并且把自己的意见转述给了谭霁。他觉得这款香水的味道比纯花香好很多,也不会太熏。今年新年他们互换礼物时谭霁直接送了秦阅航一瓶,秦阅航摸着黑色半透明的瓶身,查了名称也知道了价格。 creed的拿破仑之水。不知道为什么,他喷就没有谭霁喷上那么恰好的合适,去实验室的时候师兄师姐一闻就打趣秦阅航是“渣男来酒吧猎艳”。秦阅航回去告诉谭霁时谭霁差点笑死在沙发上,耳朵上戴着秦阅航送他的耳钉。 现在也不知道谁才是渣男。 秦阅航嗅着微弱的烟熏木质味,气味轻易地勾连回忆。 快到新年时秦阅航萌生出“一定要准备礼物送给谭霁”的心情,谭霁帮他很多,全方位的——房租,家居摆设,买菜做饭,有几次秦阅航聚餐喝多了还麻烦谭霁去接他。谭霁的家境是肉眼可见的优渥,所以秦阅航找了很久,想挑选价格配得上,样式也配得上谭霁的礼物。 说来很惭愧,最后选中的耳钉其实是秦阅航在新乐园看到的,那个博主的耳垂不大,小巧的耳钉挂在上面刚好,吊坠是品牌经典的银质十字架。几乎是看到它的第一秒,苦苦寻觅合适礼物的秦阅航就决定要把它在新年送给谭霁。 收到礼物盒谭霁拆开看到里面的饰品,立刻表示喜欢,马上就要戴上。银饰不如钻石光芒四射,不会过分抓人眼球。但那晚秦阅航总会不自觉地盯着谭霁的左耳看,十字架随着谭霁转头的动作轻轻甩,像是挂钟的钟摆,铛铛地报时,告诉秦阅航,他和谭霁在这间合租房过了一年,即将迈入新的365天。 他们喝了很多酒,谭霁先晕在地板上。秦阅航抱了毯子给他盖好,自己也睡在旁边。他们没看到凌晨在夜空中簇簇绽放的烟花,只听到彼此近在咫尺的心跳声。 新年他们的送礼金额卷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又因为奇怪的默契让价格十分近似。去年的一切都很顺利,学业上秦阅航成绩在前2%,领了一等奖学金;在新乐园的“事业”发展的蒸蒸日上,加上打工的工资每个月能攒下三千多;父母经营的民宿客流量逐渐稳定,终于扭亏为盈。除了秦阅航不能正常说话,似乎人生里没有任何值得遗憾的地方。 但谭霁还是在快到零点的许愿环节认真地对秦阅航说,航哥,新的一年希望你不要这么辛苦了,一定要健康,平安,幸福。 秦阅航看着谭霁很容易让人感觉深情的眼睛,在黄色的光里眼珠是澄澈的黑与白。黑色的瞳仁中映出一无是处又堪称卑劣的秦阅航,让他的喉口像是被塞了被水泡涨的棉花,酸涩,凝滞,让他在那个瞬间想拥抱谭霁,对他说无数次的谢谢。 思绪像水流般蜿蜒着漂远。秦阅航记起大一的心理健康课,情况特殊的他是老师们的重点关注对象,都怕他出精神问题。因此秦阅航被迫一直要去上这门水课,也被迫填了很多题目诡异,意义甚微的问卷。 有次课程的主题是“树立积极正确的恋爱观”。 老师在讲台上问:“大家谈过恋爱吗?哦有人高中谈过是吧,这算早恋了,不过爱情嘛,哪有早和晚,来了就是来了。” “那初恋呢?都说初恋是大家一辈子忘不了的人,大家还记得自己的初恋是谁,到底是哪点吸引你吗?” 秦阅航周围的同学或大声或小声地接话,七嘴八舌,沸反盈天。秦阅航转着笔,想一会儿下课之后要怎么拒绝那个坚持来找他的学姐,劝她别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铃响之后,果不其然,学姐等在门口。随着人潮涌出教室时,不少同学看到了学姐,好奇和打量的目光落在努力隐藏自己踪影的秦阅航身上。 秦阅航只好走过去,拉住学姐的衣袖,带她去偏僻的楼梯角。 他最后一次很认真地告诉学姐,我不值得。 他用备忘录打字,机械语音念给学姐听:“学姐,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如果非要把长相算作优势的话倒也可以,但这张脸终究不能弥补其他的欠缺。我没钱,平时总要打工,不能经常陪另一半,我还不能说话,没法哄人开心。” 他问:“这些,也可以吗?” 学姐想了很久,最后在他那段话后打下一行文字:“抱歉,是我过分了。你说得对,不可以。” 学姐的长相是很符合大众审美的,大眼睛,长睫毛,笑起来嘴角有小梨涡。秦阅航看着那个梨涡小幅度地移动位置,因学姐说话时而牵动的嘴角肌肉让梨涡有些许变形。 “我也不是多喜欢你,你知道吧。就是一进校,大家都说你挺特别的,长得也合我心意。我和好几个朋友打了赌,看能不能追到你,和你谈恋爱是很有面子的事。不过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你毕竟不能说话,真的谈起来,光鲜亮丽都留给别人看了,痛苦都是自己受的。我还是意志不坚定,你一说我就觉得,完了,我受不了。” 学姐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上去反而很像秦阅航告白失败被甩。走出楼梯拐角时碰到几个同学,他们冲秦阅航暧昧地挤眼睛:“成了?” 秦阅航笑,伸出食指晃晃,表示“没有”。风言风语,全都留在身后的风里。 一周后的同一天,秦阅航又去上心理健康课。老师依然在讲爱情。 老师问,同学们,你们觉得爱情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点了很多人站起来发言,甚至包括秦阅航。考虑到秦阅航不能说话,老师走下台,让秦阅航在纸上写给他看,他读给全班听。 秦阅航落笔时踌躇几秒,刚写一笔便划掉重写,反复两三次,最后被老师宣读给全班的,秦阅航认为爱情里最重要的东西是“坦诚”。 学姐的坦诚刺痛了秦阅航,让他意识到原来自己不是不在意其他人的否定了,只是擅长用更多其他情绪包裹,不会轻易暴露。他喜欢新乐园,享受和粉丝互动聊天的过程,也是因为新乐园的“真实”为这个平台所独具。性功能作为最高标准,平等地衡量着每个博主,除此之外的其他加分或减分项则需要人刻意暴露,遮掩起来易如反掌。 所以他才能在新乐园碰到赤裸的、迥异的、更真实的谭霁。 但谭霁误会了秦阅航,把他发自真心的赞美当作虚伪,真情实感的亲近当作表演。下药,强迫,秦阅航心有余悸,要是再多装几天,被谭霁知道说不定会给他下面那根东西剁了。 他在电脑椅上盖着谭霁的衣服,迷糊地睡着了。再醒来差不多是晚上七点半,天没完全黑,最后一缕阳光悬在透明玻璃窗外,混合着黑蓝色的暮霭。秦阅航盯着最靠近他的云看了一会儿,决定还是问问学弟谭霁到底哪去了。 学弟半小时后回复了秦阅航。他说小组的成员从市郊回学校后又去聚餐了,现在都在校门口的烧烤店。学弟很有眼力见地传了段现场直拍给秦阅航,桌上码了许多瓶啤酒,盛放烤串的铁盘沾着焦黄色的油渍,谭霁坐在学弟对面,正在抽烟。烟圈雾一样飘散,不知身边的人说了什么,他低头笑笑,嘴角扬着动人的弧度。 今天是周六。如果谭霁那晚说的话是真的,他应该在和新乐园约到的网黄dating,然后开房,做爱,滚床单直到凌晨。比起这个秦阅航想到就会吐血的选项,和同学聚餐的谭霁让秦阅航安心不少。
34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