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陆总裁动不动就甩他一脸钱的豪横行为,凌屿已经有点麻木了,表情凝滞地像块波澜不惊的石头。 他木着脸指了指自己的肾,说:“你要是这个月末又还不起信用卡了,就拿它去卖。还值点钱。” “好,感谢你对这个家的无私奉献。” 陆知齐微笑颔首。 “...哦。不客气。” 凌屿左手抱着成绩单,右手拿着砖头手机,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他把两件东西都丢在了一旁,跳上了沙发,盘着双腿,双手噼里啪啦地在旧手机上打字。 陆知齐好奇地挑了视线,问道。 “干什么呢?” “应征寒假工。本来打算推了,春节回去看看外公的。” 凌屿决定得很快,连手机都没拆,抱着羽绒服,坐在门口穿鞋,看起来是认真的。 相处久了,陆知齐越发喜欢逗他,尤其是见少年每次一本正经地做傻事。 “时薪多少?够我们三个的开销吗?” “如果你能少买一点电子产品、顺便再让王叔少买点高档衣服,那应该是够了。否则,我建议你考虑一下我的肾。” 凌屿死气沉沉地望他一眼,满脸写着‘没救了’。 陆知齐忍笑忍得辛苦,喉结上下滑动,最后掩着脸沉声低笑,笑得凌屿莫名其妙。 “又笑什么?” “没什么。咳,没什么。”陆知齐自高而下弯腰摸了摸凌屿的头顶,“行了,逗你的。家里不缺钱,我说过很多次。” “...我不信。” 凌屿可忘不了陆知齐月末对着信用卡账单那副为难的表情。他不愿意看见陆知齐为了钱发愁,或者说,他不愿意看见陆知齐为了任何事情而皱眉。 “我走了。冰箱里的蔬菜切好了,晚上拌酱就能吃。还有,你说你这几天喉咙干,我熬了梨汤,加了蜂蜜,要是还不够甜...” “回去吧。” 陆知齐蓦地出声,打断了凌屿的唠唠叨叨。 “...嗯?” “我说,你回去吧。” 手机‘叮咚’一声,是对面人发来的消息。凌屿点开,是一张预定的飞机票,地点是他的老家。 “你舅舅今年有事不在,只有你外公一个人在家。” 陆知齐把立在墙角的黑色行李箱塞到凌屿的手里,又替他把兜帽戴好:“所以,你回去吧,回去陪外公过春节,让我一个人好好清净两天。” 凌屿怔怔地看着陆知齐,感动在胸口沸腾,险些就要溢出来。他赶紧转过头,掩饰地吸了鼻子,咳了一声,说:“冰箱里有饭,你记得按时吃。如果没钱,早点喊我回来...” “还是那句话。少操心大人的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陆知齐轻推他的背,将唠叨的小大人赶出了家门。 大年二十九的飞机场人满为患,凌屿失真一般地坐上了飞机,踏上了返乡的路途。直到外公拄着拐杖开门,惊愕到红了眼圈,凌屿才如梦初醒般,重重地握住了外公的手。 好久没经历过这样悠闲幸福的春节。 冰箱换了双开门,家里又添了滚筒洗衣机,甚至连玻璃都换成了双层保温,冬风再也不会从窗缝渗进来,冻得人手脚冰凉。 两人对坐包饺子,外面鞭炮很吵,凌屿却很开心,本是话少的人,少见地止不住聊天。 外公撑不住守夜,被凌屿扶回屋里睡觉,床上厚厚的鹅绒被,触手温软。 “家里换了不少好东西,是舅舅买的?” “都是用你打回来的钱买的。对了,我一直想告诉你,凌远峰给的钱,你多给自己留点,别总想着往家里贴。转一次还不够,还分两个账号转。哎。” “两个账号?” 凌屿摸不着头脑,忽得明白了什么。他打开外公的手机,果然发现了另一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账号,每隔几个月就转来一大笔款。 “...外公,你睡吧。我出去看看电视。” 凌屿抱着手机出了门,站在阳台上,焦急地给陆知齐打了电话。那边没人应答,凌屿又不死心地打了两三个,终于,姗姗接通。陆知齐的声音带着困倦,懒懒地。 “怎么,这才刚走,就想起给我打电话?” “你很忙吗?” “哦,有点工作。” “除夕还在开会?”凌屿皱眉,“你吃饭了吗?” 跟陆知齐相处久了就会发现,那人虽然儒雅温和、清贵翩翩,但在生活上实则还是个挑剔懒散的高门少爷:有人喊才肯停下工作,菜摆好了才肯赏脸尝两口,味道合胃口才愿意多吃一点。 之前都是他在一旁陪着、看着、监督着,现在陆知齐一个人... “又在担心什么多余的事情?”陆知齐宛若会读心,笑着宽慰他,“你这个年纪,正是满世界撒野的时候,别天天皱眉头。过年了,开心点。多跟朋友出去玩,拍拍照,发发朋友圈什么的,学着做个高中生。” “...哦。” “还算听话...有电话进来。凌屿,新年快乐。” 陆知齐挂了电话,凌屿甚至来不及多说两句。 他握着手机,怅然若失。却在这时,燃起了漫天的烟火,‘过年好’的祝福声从电视里传来。 他稍微抬头,眸光盛满盛放的花蕊。他有很多年没有闲情停下来看一看烟火,原来,夜空真的美得让人想要流泪。 凌屿拿出手机,略显生疏地调成自拍模式,对准夜空焰火,露了半张脸,唇角微微上扬。 空空荡荡的朋友圈,迎接了许多年后的第一条带图动态。 ‘新年快乐。’ ==== 陆知齐摘下耳机时,已经凌晨一点了,正夜月高悬。他疲惫地站起身,揉开窗透透气。 窗外的焰火早停了下来,只余一股浓郁的火药味。 他想起,每年姐姐都会用无人机为他录下烟火大会的盛况,最后,是一家三口的合照,末了,总是催他快点回国跟他们一家团聚。 ‘陆知齐!!小时候送你走,是怕你再被绑架暗杀!!你竟然因为这个生我的气,这么多年都不回来!!天底下有你这么混蛋的弟弟吗臭小子!!!!等一会儿到了机场,我非要好好地揍你一顿!!’ 姐姐最后一条气呼呼的语音还清晰如昨。 “本来想着,今年换我帮你录烟花的,可惜,忙忘了。你说得对,果然,再没有比我更不称职的弟弟了。” 陆知齐转身倒了一杯酒,一口口地吞下苦涩。 静了音的手机正搁在酒杯旁,上面有无数的消息提醒,大都是生意人往来的客套恭贺。陆知齐略染醉意地拿起,又百无聊赖地划走,视线却被一条提醒不自觉地吸引——空了大半年的‘特别关注’忽然飘了红点。 他颇感意外,又想起,他新添了凌屿在列。他点开,于是看见了那半张侧脸,还有他身后的红色烟花,正茁壮地、勃勃地盛放着。 陆知齐视线一柔,长按了图片,存在了手机里,想要转发给那个永远不会再回应的账号。可手指却悬在发送键上,许久,终于是一字字地删掉了他想对姐姐说的话,还有那张凌屿的烟花照。 他怎么敢把凌家人的照片发给姐姐。 他难道是真的疯了吗? 【作者有话说】 从下一更开始,他们两个人都必须要准备面对真相了。 不过,陆知齐不是软弱的人,凌屿也不是。所以他们会直面现实、接受现实、再想办法跨越困难和障碍。 = 这周榜单是三更,所以下次更新是下周五(不过这三章字数都挺多的,相当于四章啦)~ 以后我会记得在周日的作话说一下下周的更新频率哒
第64章 初吻 繁重的课业挤压着寒假,接着便是复习、月考、二模、三模。 百日誓师,填报志愿,毕业照,时间从不停留,刚刚相处的朋友转眼就要分别。 凌屿几乎记得高中的每一场大考,却唯独忘了自己高考到底写了些什么。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时,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考号与姓名,才恍然大悟。这张试卷,写的是高中三年的自己。 出考场的那瞬间,天高地阔,夕阳红得耀眼。他没有感到解脱,只觉得茫然。他走着走着,就碰到了祁青、徐向楠和陆放。像高三的每一天一样,他们凑在一起打闹,并肩聊着,可终究是不同了——一趟车的终点到了,下一站,他们即将各奔东西。 那晚,班级所有人偷着回到了操场,在黑暗的草坪上围城一圈坐下,一瓶接一瓶地喝着啤酒。 好像在庆祝一场艰苦战役的解放,又好像在追悼他们终将要失去的自由。 不知道是谁起头唱起了歌,是某节英语晚自习放的电影插曲——《Young and Beautiful》。 Hot summer nights mid July When you and I were forever wild The crazy days the city lights The way you'd play with me like a child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a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他们纵声唱着,后来,便唱得乱了:有人笑,有人哭,有人沉默。在凌乱的节奏里,干净透明如水晶的声音慢慢生长,最后,万籁俱寂。所有人安静地听着凌屿的歌声,望着操场上方那一成不变的夜空。 青春是永远的贫穷,是不败的美丽。 这将是他们人生中最贫穷、却也最富足的六月盛夏。 一无所有,又拥有一切。 凌屿自诩酒量很好,可那一晚却醉得一塌糊涂。迷迷糊糊地,他醒了。睁眼时,街景在缓慢地后退,而他正枕在陆知齐的侧臂,被那人扛在肩上慢慢走着。 “你怎么穿这件?有点厚吧。” 凌屿稍微挪动脖子,侧脸蹭过西装的挺括布料。近来天气很热,凌屿记得陆知齐自入夏以来就没有穿过这件过于正式的正装,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换上了。 他醉得厉害,意识模糊地靠在陆知齐肩,像是躺在老家的摇椅上。忽得,一滴滚烫又饱满的泪滑落脸颊。他愣住,赶紧把双眼压在肩上,试图藏起自己莫名的眼泪,却越流越多,开闸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感受到了肩膀的潮湿,陆知齐脚步顿了顿,侧脸回身问。 “怎么哭了?” “不知道。”凌屿扑在陆知齐的肩头,无赖地自我辩解,“可能是因为没收到毕业礼物。” “贪得无厌。” 两人走过一堵爬满绿藤的旧墙,陆知齐伸手,折下一支紫色的牵牛花,轻轻插在凌屿紧攥着的指缝间。 “毕业快乐,凌屿。” 花瓣微凉,花蕊散着浅淡的香气,盛开正好。凌屿轻攥着根部,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偷偷笑了。他用力单手环住陆知齐的脖颈,将那朵花别在那人胸前的衬衫口袋里。他刻意藏在折叠好的宝蓝色真丝口袋巾后,那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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