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跟凌远峰签。”陆知齐淡淡地说,“‘黑键’,跟我签。” “??” 方书逸惊疑不定地看着陆知齐,这话里有太多意思了,他需要消化一段时间。而如果他理解正确的话,陆知齐这是隐约给他透露了观星内部的分裂对立?这是让他站队的意思? 陆知齐不急不缓地晃着杯,并不催促。 “我给你时间做风险分析。一个月以后,我们再谈合作,如何?” “不用!一档节目而已,我能做主。” 方书逸对陆知齐的节目提案感到心动。他嗅觉敏锐,胃口也大。而‘黑键’发展至今,靠得就是他敢想敢做敢承担。 “那么,合作愉快。” 陆知齐优雅接过,杯口轻碰,而后抵在唇边,微微仰头,喉结上下轻滑,半杯酒便见了底。 他放下酒杯时,脚步稍微踉跄。他左手撑着酒桌,勉强稳住了身体,回眸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有点醉了。” “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没事。” 陆知齐温声婉拒了方书逸的好意,披上大衣,出门时,脚步一如往常沉稳。
第53章 别不要我(2) 洛城靠海,秋天的风带着海潮的湿气。 陆知齐从车里拿出一支雪茄,打火机燃起一簇微弱的火光,火星攀咬着向上,有种灼烧的痛感。他倚靠着车门,潮湿的海风拂过,没能吹散眩晕和醉意,它们反倒沉甸甸地坠在胸口,让人不快。 他酒量一贯很好,可今夜,不知怎么的,几杯就微醺。又偏偏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半晕半醒间,老是能想起某个不省心的混小子。 此时,他的手机响了,是谢念烟。 “企划我看了,还不错,短短几个月,你学得太快了,超过我的想象。” “只是个小试水。成了最好,不成,也没有损失。权当练手了。” “还好,你缓过来了。之前你的态度很消极,你就好像,等到凶手伏法以后,就要随思琢一起去了一样...” “……” “知齐。我知道你有多难过。我本不该逼你的,可是...” 谢念烟一时失语。再多的安慰在生死之间也尽显苍白无力,她只能牵出了个难看的笑,艰难地说:“对了。你不是养过一只金毛吗?不如...你再去领养一只?” 这孩子总是成熟得与年龄不符,从不依赖,从不撒娇,像是天塌也能顶住。可越是这样,她越担心。 她真的希望有人能陪着他。 不管是人还是狗,无害就好,温暖就好。至少是个慰藉,至少是个牵挂,能陪着陆知齐,让这个可怜的孩子不至于孤身无依。 陆知齐静了一会儿,笑了。这次笑得无奈而真切。 “最近倒是养了个不听话的,让人头疼。短期内,没有其他的打算。” 谢念烟还想问什么,陆知齐脸色却微变,草草收了尾,挂了视频。 反光镜里映出一个藏匿在车尾的鬼祟身影。乌云挡月,暗色笼罩,那人脚步越来越快,像是一场预谋的突袭。 陆知齐右手迅速拉开车门,正要坐上驾驶室,身后躲藏的身影忽得动了,如同敏捷的猎豹,猎杀活物。 腰被准确地环住,陆知齐一惊,右肘向后一记重击,柔中有力,竟毫无阻碍地打中了来人的小腹。 “...别怕,是我。” 压抑的低喘响起,陆知齐的手腕被三指捏住。那人似乎不带敌意,动作很轻,而指腹有弹吉他累月磨出的薄茧,手指细长有力。 “凌屿?” 陆知齐一惊,反抱住那个瘦高的少年,后者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额头蹭着肩头,急喘着低吟。 “呼...唔嘶...” “你怎么...” 震惊还未消退,新的担忧便又涌起。陆知齐扶着凌屿,把他半拖半抱进了后排车座。 陆知齐按亮了车前灯,察看情况。而凌屿似乎不适应亮光,紧紧地闭着眼,双臂抱在小腹,长腿稍微蜷起,前额的碎发落下,掩去了紧皱的眉。 “疼得很厉害?” “...不疼。” 说着不疼,凌屿额头上还是渗了一层薄汗。 “说谎。这里疼吗?还是这里?” 被柔软又温热的手抚摸着小腹,凌屿身体一僵,腹肌几乎绷成了一块铁板。少年猛然把他推开,表情错愕又慌张,黝黑的瞳孔盯着陆知齐,瞳间闪着不明所以的光。 “这种时候不准硬撑。快告诉我。” 陆知齐的语速又变得急而密,像之前在教室里一样。凌屿愣了愣,此刻才明白,那是担忧、害怕和焦急的情绪,并不是指责和愤怒。 可陆知齐怎么会担心他呢? 他明明只是陆知齐塑造出来的、赚钱的工具而已。 见凌屿不分场合地愣神,陆知齐果断按倒前排座椅,将空间腾出,半蹲在凌屿身前,用手背去探凌屿的前额。湿漉漉的,触手冰凉。 陆知齐这才意识到,凌屿没穿外套,毛衣潮湿,鞋底缝里全是污泥。离开时还了风衣,这混小子竟真的就只穿着一件毛衣到处晃悠。 “凌屿,你真是长本事了。喜欢感冒住院是吗?下次我给你交一年的床位费,你就住在那里算了。” 陆知齐又气又无奈,从副驾驶的位置抓起那件黑色长风衣,丢了过去,准确地盖在他身上。 身上陡然加诸些重量,凌屿视线下移,看见熟悉的风衣,眼睛里闪过不可置信的光,像是流星似的,一闪而亮。他敏捷地抓住大衣,把它团进怀里,小心翼翼地说:“原来你没扔。” “我为什么要扔?” “我以为你不要它了。”凌屿稍微抬了抬头,又极快地低下,“...你们不都是这样么。” “……” 陆知齐刚想问,凌屿从哪里学到的这些谬误,却猛然想起,他的有钱人父亲和他的重组家庭。 责备的话绕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陆知齐坐回驾驶室,想开会儿暖风,后排蜷缩的小子忽得敏捷地跳了起来,打开驾驶室侧的车门,双手拽着他的手臂,不容置疑地说。 “你刚刚至少喝了十二杯。你醉了,别开车。” “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的。”凌屿指了指别墅外的透明玻璃落地窗,还有屋檐下的配电箱,“从那里。他们不让我进。” “不让你进,你就在这里等了三四个小时?”陆知齐愕然,“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还在生气,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你...”陆知齐揉了揉太阳穴,无力地问,“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张秘书说的。不过,我这次问得不太暴力。不像今早...不,我今早也...是他先...” 凌屿语气渐低,小心地解释着,又打量着陆知齐的脸色,生怕张秘书又来告黑状,颠倒黑白。 陆知齐敲了敲凌屿的脑壳,没好气地斥了他一声。 “这不是长嘴了么?原来会跟我解释啊。” “...原来你在气这个。” 凌屿绷着的脊背陡然松懈,像是落了雪的树杈,松弛地抖落一身漂亮冰晶,瞳孔干净又明亮。 他又向前小小地磨了两步,低低地问:“那我解释了...你还生气吗?” “生气。离我远些。” 陆知齐轻靠着驾驶座,表情又变得淡淡的。
第54章 别不要我 (3) 凌屿想了想,跑到车后,不多时拎了一个袋子回来。他在里面掏了掏,掌中摊开,赫然是一块奶油微微融化的甜品。 “草莓奶油布朗尼,上面多洒了糖霜。” “不想吃。” “芒果乳酪布丁。” “没胃口。” “那个...烟酒的话,店员拒绝卖给我。不过,你今晚喝太多了,估计也不是很想要了。” “……” “加糖的豆浆...啊,冷了,别喝,肠胃会不舒服。”凌屿皱眉,干脆给自己灌了下去,然后手背抹嘴角,又拿出一贴暖宝宝,殷勤地递了过去,“你的手凉,给你捂着。” “……” 原来高冷寡言的刺儿头不知何时变成了间歇性爆发式唠叨的闷葫芦。大概是陆知齐神色过于愕然,让凌屿觉得他还没消气。于是他只能讪讪地收回了这些‘陆知齐的必需品’,沉默地退后半步。 “那...我再等等,你消气了跟我说。” 说着,轻轻松开了手,自动自觉地站在车外,向后踩进淤泥,身体一晃,没稳住平衡,眼看要摔,被陆知齐抓住了手掌。 “凌屿。趁我真的生气以前,自己上车坐好。” === 车内回响着舒缓的音乐,是一首钢琴曲。旋律如诗娓娓,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像是老人的低吟浅唱,时而又像是满藏心事的悲怆颂歌。 车窗半开,海浪声呼喝而来,与不断上升攀登的和弦共鸣,连车窗都发出极小的嗡鸣声。 陆知齐:“知道这是哪首曲子吗?” 凌屿:“肖邦g小调第一叙事曲。第二十三。” 陆知齐:“学过乐理?” 凌屿诚实地摇了摇头:“只懂一点基础。” “不够。今晚回家,我给你发点课件。” 听闻陆知齐话里的‘回家’,凌屿猛地抬头,双手暗暗扭抓住膝上的风衣,连呼吸都快了几拍。 “你要带我回去?” “不想?那就算了。” “我...我想。” 凌屿声音又哑又低,耳根微红。陆知齐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支着侧额,装作被音乐迷了耳朵。 “什么?不想跟我回去?也对,你今天下午可是斩钉截铁地想要跟我断绝关系。我差点忘了。” “……” 凌屿蓦地抬了头,干张了张嘴,看上去想要急切地解释一番,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凌屿,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要走快走。” 话音刚落,陆知齐的肩膀却被凌屿死死地抓住。那只手用力过猛,指节都在极轻地颤抖。 ...好像玩笑开得有点过分了。 陆知齐收起了言语的尖刺,轻轻推开少年人的钳制,反被掐得更紧。凌屿有力的手指扣住他的肩,一字一字,像是在宣战,有种置之死地的决绝,连声音都在抖。 “下午的事,是我错了。对不起。” 没料到凌屿会突然道歉。男高中生的瞳孔在颤,像是被人丢下后的不知所措。陆知齐怔了怔,后悔自己不该明知凌屿的软肋却随口戳了刀子一样的玩笑。 “我并不是想让你道歉。” “不,是我不对。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没能考上洛城特高,对不起。我主动撕毁协议,是我蠢,我不该。陆知齐,我后悔了。就算你讨厌我,就算我只是个赚钱的工具,我也想留在你身边。别不要我...好不好?” 语句支离,表达混乱,略显颤抖的尾音却正好卡在钢琴曲结束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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