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妈。”俞白恍然抬头,“李刺槿。” 秦之烨消化了一会儿,“那他为什么玩失踪?喜欢藏事就算了,连家也不回?” 林晃沉默不语,想着下午电话里那句没头没尾的“最近治安差”。 俞白沉声道:“怕连累身边人吧。之前他提过,李刺槿是个手段狠毒的女人。”他转头问林晃:“这两天有人跟着你么?” 林晃思忖片刻,“我被跟踪应该会有察觉,但……”他无奈地叹气,“最近不好说。” 到英中后,他的生活环境天翻地覆,遇不上烂人烂事,他学得也沉浸,上学放学不是在惦记爷就是在琢磨题,整个人都变迟钝了。 “如果有人监视你,你就不能轻举妄动,医院也不要再去。”俞白说,“我和之烨倒是可以去守着爷,可这法子也还是找不到明曜。” “真他妈操了!”秦之烨恨得咬牙切齿,“就他最牛逼,就他最能扛事,平时老子事事问他是给他脸了,他还真把自己当顶梁柱?遇到事了,什么发小、老婆都是假的!就只会自己行动!” 林晃本就心烦,没好气道:“谁是老婆?” 秦之烨一噎,改口:“说错了!什么发小、老公都是假的!”他又巴巴地看向林晃,“他老公,你能想招找到他吗?” 俞白也抬起头,和他一起瞅着林晃。 林晃起身,恹恹道:“找不到,只能骗出来。” “怎么骗?”秦之烨问:“他那么鬼,能骗得出来吗?” 林晃说,“不知道。” 骗不出来就分手。 骗得出来就打一架,看谁先打死谁。 晚上,林晃抱着狗坐在自家院里,灯也不开,就那么干坐着。 小群忽然震了起来。 【秦枝叶:@smy 哥们你接个电话啊,知道林晃去哪了吗?】 【俞白:@smy 爷应该快出院了吧?你怎么还失联。】 【秦枝叶:林晃早上和我们一起找你,分头行动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手机打了十几通也不接,再打就关机了。】 【俞白:他最近有惹谁吗,不会被人堵在哪了吧?】 林晃看着那些计划好的说辞,看完就把手机关了。 北灰蹲在旁边打哈欠,他把北灰搂进怀里,低声道:“我就这么点心眼子,全使在你主人身上了。” 北灰茫然地冲他眨眼,他继续嘟囔说:“你主人真烦,不想要他了。” 晚上的坡街安静如旧,林晃没有手机可玩,也不能开灯,只好抱着狗发呆,时不时从狗身上拽一撮毛,时不时又抬头看看天看看树。 就这么干巴巴地等了一个多小时,外头突然响起急促的奔跑声。北灰耳朵一动,立刻“汪汪”狂叫着朝门口奔去,他也猛地起身,抬脚就要和狗一起冲出去。 余光扫过院墙,却忽然在那上方捕捉到什么东西。 林晃脚下猛地一顿。 北灰站在门口起立扒门,扒了两下又焦急地回头看着他。 他却还僵在原地,仰着头,满眼不可置信。 急慌慌的脚步刹在门外,钥匙粗暴地插进门锁,邵明曜一推门,喊道:“林晃!你在不在——” 林晃就站在院里,仰头看着围墙的方向。 邵明曜喘着粗气,电光火石间一下子全明白过来,他猛地仰过头深吸一口气,一脚把院门踹上,发出震天的一响,大步流星来到林晃面前,一把扳住他的肩膀,吼道:“合起伙来演戏是吧?你他妈是不是欠操,这种谎你也敢——” “邵明曜。”林晃打断他,被他死命箍着也不曾回头,只瞅着两家之间的方向,许久,略迟疑地伸手朝老杏树一指。 “我眼花了吗?邵明曜。” 林晃怔道:“那里是不是挂了一颗小小的杏果?”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68】 明蛋给呆蛋读诗—— 时间是单向的,它一直向前。 正如一颗蛋,或早或晚,终会变成小鸡。 不必纠结,不必挂念,顺其自然。 呆蛋皱着脸问:谁的诗啊? 明蛋说:爷爷蛋。 它骗你。呆蛋说:它在给你画饼。 明蛋:? 呆蛋认真脸:你还没有发现吗? 进了这家蛋舍的蛋,永远都变不成鸡了。
第70章 |“我看你是不知道什么才叫弄你。” 新结的一颗杏果还没有钢镚大, 狡猾地掩在层层叠叠的叶片后。 邵明曜却根本不曾抬头看,仿佛没听见似的。 林晃被他强硬地扳过去,一攥领子扯到面前。邵明曜两眼爬满血丝,刻着愤怒疲惫, 让苍白的面色一衬, 有股火山濒发的可怕气场。 他一字一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要不是——” 话到一半生生顿住, 他恶狠狠地瞪着林晃。 林晃骗了人, 浑身却还是那股子无事发生的松弛劲,反问他:“要不是什么?” 邵明曜用力把他往外一推, 自己连着后退几步,终于脱力地坐在地上。 他缓缓屈起一条腿, 气喘吁吁抬头看着林晃。 林晃杵在他前方数米之外,垂下眸,视线掠过他沿发丝滴落的汗珠, 起伏的胸口, 又回到那双眼睛—— 那双眼中, 什么温和、风度都消散殆尽, 只笼着一片凶狠。 林晃想,怎么会有人能生长成邵明曜这样——表面明朗, 暗里却是深黑。骨瘦嶙峋, 更显身硬腰直。 邵明曜神色难辨,开口喑哑地问道:“知道多少?” 林晃轻声说:“去过医院了。” “别的呢?” “猜的居多。” 林晃平静地说出自己的分析, 他猜测邵泽远出了大事,但却想不通邵明曜为什么要防备李刺槿——李刺槿固然恨他, 却也不至于对爷下手, 她没有动机。 邵明曜听他说完, 像浑身散了劲一样,低道:“钱就是动机。” “你猜得不错。邵泽远是去机场路上出的意外,主动脉夹层,没抢救过来。”他不带感情地把来龙去脉概括一遍,“这么多年来,他和李刺槿相爱但也相防,李家一直对邵氏虎视眈眈,五年前他需要用我制衡李家,后来邵氏独立做大,他才又把我舍弃。” “现在他身亡,李家又有机可乘。财产本该平分给第一顺位的父母、配偶和子女,但爷昏迷、我无法自证,李刺槿借机操作。一旦爷醒了,别说我那份,光是爷就能从她手中分走一大笔。” 林晃问:“可爷什么时候醒还是未知数,她不赶紧办遗产交割,和你们纠缠什么?” “是我在作梗,准备起诉。”邵明曜颓然一笑,“我的动机,也是钱。” “晃晃。”他垂下头低声道:“长远来看,爷要养老,我必须争家产,起码把他那份争到手。往近说……我需要钱,爷现在每天烧掉几万块,这些天我跑遍各家银行,想找爷给我存的那笔出国钱,可怎么也找不到……老头账面上的钱早就花光了,却远远堵不住窟窿。” 林晃眉心轻颤,“是因为没钱了?” “嗯。”邵明曜无声苦笑,“爷的和我的都花光了。之烨和小白送的生日礼物,还没穿过,也卖给了二奢。我卡里余额不到一百,这几天又要给医院补预缴金,刚找了我妈借钱,但等钱到账,就又要去筹下一笔了。“ 林晃嘴巴像被黏住了,他难以置信却又恍然大悟——邵明曜吃了大半个月的番茄炒蛋、喝速溶咖啡,恐怕他的消瘦不仅是因为劳累。 邵明曜抬头看他一眼,“很荒唐吧,这就是你以为的大少爷……抱歉,让你看见这样的我。”他又垂下眸去,脚轻轻搓了一下地上的灰土,喃喃道:“狼狈至此,为了钱和恶人撕扯。” 林晃久久不语,邵明曜又抬头看他,目光带着几分试探,勉强笑着问他:“想不想知道我这几天在干什么,我最后谈判的筹码还没——” “邵明曜。”林晃打断他,“你几顿没吃了?” 邵明曜像没反应过来似的,接着说道:“当年邵泽远帮我妈篡改了年龄,我妈她其实……” “我问你——”林晃声音陡然拔高,“几顿没吃饭了。” 邵明曜一顿,半晌后才说道:“昨天下午在抢救室外吃过,吃了……” 他说到这又戛然缄口,脸色灰败。 林晃怆然一笑,觉得这世界真他妈荒诞得可以。 “吃了给我买的蛋糕卷,是吧。” “饭不吃,遇事不说,男朋友不理。邵明曜,你可以。” 邵明曜没反应,林晃盯了他几秒,转身就走,留下院门大敞在身后。 烧麦店正准备关门。 老板娘收拾着摊子,朝林晃颈上的汗珠一瞥,笑道:“赶上了,原味烧麦还剩最后俩。” 她边说边掀开笼屉,林晃却叫住她道:“不要原味,要牛肉的。” “今天怎么舍得了?”老板娘伸出去的夹子临时改了方向,“牛肉剩的多,要几个?” “全给我。”林晃戳开付款码,“再打两杯豆浆。” 晚上没豆浆了,林晃只好去小卖店,摸到什么拿什么,乱七八糟装了一兜子。他一路跑回家,邵明曜还是刚才的姿势,手腕搭着膝盖,垂着头,像具风化了的雕塑。 烧麦不太热了,邵明曜坐在地上,沉默地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林晃从没见他这么吃过饭——牛肉烧麦个大,他平时也就吃俩,可这会儿满满一兜子转眼就没了一半。他几乎不嚼,只顾囫囵往下咽,噎住了就拿饮料送一口,也不管它可乐豆奶红茶。 吃到最后几个,林晃走过去一把扯走了袋子。 塑料袋不客气地在邵明曜手指上勾了一下,他动作一顿,把手里剩下的半个喂进嘴里,捏起可乐一饮而尽。 “我还没有和你说完。”他仿若无事地开口,“要找的信息都全了,一会儿就发给李刺槿。” 林晃沉默地听他讲述那些谋划,面色平沉,心中却掀起惊涛。邵明曜说的每一句都在挑战他的认知,他那点心眼在这人面前简直连思考都算不上。 可他听着,脑子里回荡的却分明是大夫那句“让个刚成年的孩子一个人扛着”,心尖刺痛得无以复加。 邵明曜在等着他回应,他沉默了许久才道:“你不会输的。” 邵明曜无声轻笑,“对我这么有信心。” 林晃缓道:“她再多阅历,也架不住心思被你拿捏住了。可是……”他停顿下来,深吸一口气,“可是邵明曜,你能一眼看穿别人的心思,怎么不想想我心里的感受?” 邵明曜一怔,林晃凝视着他,问:“还是说,你其实和别人一样,也觉得我没有心?” “你爸死的时候,爷不认识人的时候,等着抢救的时候,交不起住院费的时候,还有……”林晃语气平静,声线却不自觉地沾上了一丝哽咽,“还有饿肚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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