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师问:“我笑怎么了?” “瘆得慌。”林晃说。他也不想知道对错了,转身道:“老师我走了。” “你等会儿。”马老师把他喊住,终于拔开一支笔,开始在他卷子上写东西,边写还边吸着鼻子闻,“你是不是又给我带面包了?想换第三张卷子?” 林晃包里是揣了一只麦芬,但没打算主动给,仅仅是以防某些人民教师自己脸皮厚。 这不就防住了么。 但他沉得住气,“没有。马老师,我不想要第三张卷子。” “这样啊。”马老师点点头,迅速写完,把笔帽一盖,从抽屉里又抽出一张卷子,叠在旧卷子下一起推给他,“这几道题都做对了,但还有更好的思路,我给你写在卷子上了。你不给我面包,我还是给你第三张卷子,希望你化感动为力量,下一张卷子也惊艳我一把。” 林晃接过卷子,仔细消化了一会儿这番话。 是表扬他做得很好么。 “高三的又给你讲了?”马老师问。 林晃平静作答:“没。他忙。” 竞赛题也就那么回事,非要自己啃,也没什么啃不下来的。 “还挺独立。”马老师笑,“没面包就走吧,正好我也不爱吃那齁甜的,人到中年最怕烂牙,堵个牙别提多疼了。” 林晃都走到门口了,闻言又回头。 他掏出那只麦芬,平静道:“我想起来了,其实我给您带了。” 他毕生做过的最高糖配方的麦芬。 献给尊敬的马老师。 “老师再见。” 走出数学组,屋里传来一阵笑声,笑得最欢的就是马老师。 林晃不明所以地往前走,走近拐角,迎面冲出来个高个男生。林晃走路直,但那人走路晃,像根不安分的软面条,到处变轨。 “诶我去!”那人紧急闪身,把一只卡片相机护在怀里,“好险!” 后面跟来另一个男生,神情冷淡,“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 前面的男生吸吸鼻子,“我是突然闻到一股惊人的甜味,同学你——”他朝林晃一抬下巴,“诶,你怎么拿我班卷子啊,我说老马最近不愿意搭理我呢,合着外头有别的学生了啊。” “……” 谁啊,像和他很熟似的。 林晃瞥了一眼,闷不做声继续走。 刚走两步,身后马老师一嗓子喊了出来:“窦晟!给我进来!” “诶!来了!”那男生提步小跑,大大咧咧地吆喝:“老师,你是不是给外班学生吃的了,我都闻着味了。” 隔了一会儿,好像没人理,那男生又说:“谢澜你说句话啊,你的小蛋糕一准被他给别人了。” 林晃脚步一顿,回头往数学组看。 闹了半天,马老师向来是主动给自己班学生发吃的,只是单独从他这个外班的身上蹭好处罢了。 区别对待,真没意思。 邵明曜又请了两周假,基本上住在医院了,只偶尔白天会回家。 林晃每天都去他家兜一圈,见不着对象,只能在对象家里玩找茬——送过去的面包不见了,厨房里残留了番茄炒蛋味,装米的罐子空了…… 不禁纳闷,邵明曜到底有多嫌弃外头的饭,都住医院了还要自己带。 隔天他又在厨房发现一盒速溶咖啡,心道苦难果然能治少爷病,以前他图便宜让邵明曜喝速溶,邵明曜当场冷脸。 周五上午,期末前最后一次周考的学年榜贴了出来。 下学期高三开学就要重新分班,这次学校给标注了预分班结果。观察下来,应该是数理A的三十人不动,其余按照六十人一个班全部重分,有一个全科A,再在平行班里分一二三四五。 林晃周考名次175,备注【理·二,25/60】。 这次他数学考得很好,题难,学年平均分被削掉了十几分,他却头一回上了一百三。 葛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伸手在他肩上一捏,惹得他打了个激灵。 女老师的手又细又柔,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忽然想起了庄心眠,立起的汗毛又顺了下去。 “再加把劲。”葛莉仰头看着大榜,“你这小脑瓜是真好使。高三摸底考还有两个多月,还能冲。” 林晃“哦”了声,“随缘,不想太累。” 葛莉笑,在他肩上拍了下,“有志气,但不多,是吧。” “是。”林晃诚实点头。 女老师的“是吧”吐字很柔,没有威胁的意味。 而总用“是吧”来威胁他的那个家伙又好几天不见踪影了,晚安早安也不发了,只是每天都会给他发两句他看不懂的话 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邵明曜很痛苦,他能感觉到。 但邵明曜憋着一股劲,垮不了,他也能感觉到。 林晃琢磨着给邵明曜发点啥,跟爷病情无关的、好笑点的,给他松松绑。 但奈何他不是陈亦司,搜肠刮肚半天也想不出个段子,只能在相册里刨,试图找两条北灰出糗的小视频。 正刨着,秦之烨的电话打了进来。 那边很乱,棍棒挥舞和拳脚着肉声十分清晰。秦之烨喘着粗气吼:“能来吗?太平街!” 林晃转身就往外跑,一路跑到翻墙的老地方,惹得身后惊呼一片也顾不上回头。 还是和四中那些陈年旧怨,被堵的有秦之烨、俞白、方威,还有几个没见过的。对面人数是这边二倍还多,两伙人打得眼花缭乱,林晃边打还要边犹豫着,怕误伤自己人。 一场架打得累得慌,而且太久不动手,他一时不备,脸上让人给来了一下子。等消停下来,他坐在马路牙子上用手机看脸上红肿的纹身,皱眉不语。 秦之烨仰头灌冰啤酒,留一半塞给俞白,骂骂咧咧道:“我班那几个玩意真是没记性,让人揍死得了。” 俞白沉声对林晃道:“抱歉害你逃课,平时这种事我们都找明曜,但他现在——” 林晃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还膈应着我么?” 俞白卡壳了一下,“没啊。” “那抱歉什么。”林晃说,“找邵明曜本来就不如找我。” 秦之烨闻言哈哈大笑,胳膊环着他脖子,用他很不能理解的方式表达了一番亲热。 “别告诉邵明曜。”林晃由着他闹,又说:“非要告诉,也别跟他说我脸上挂彩了。” 秦之烨纳闷道:“为啥?你不趁机让他心疼心疼?” 林晃撇了下嘴,“心疼屁。” 跟狗似的,圈好的地盘让人弄糟了,保不齐用什么法子再重新圏一遍。 原本庆幸邵明曜发现不了,结果回学校才知道大难等在后头。 ——翻墙时跑得急,没听出来,在后头发出一声惊呼的是胡秀杰。 林晃在教务处外头贴墙罚站,决定收回之前对胡主任的妄言。 高跟鞋踹在大腿上是真疼,四中那伙的战斗力被比成了渣。 等上课铃响,走廊上没人了,林晃偷摸把手机摸了出来。 这回敢情好,不用挖北灰的黑历史,有新鲜素材了。 【lh:挨胡主任踹了。】 没用上半分钟,他那神龙不见首尾的男朋友出现了。 【smy:怎么回事?】 【lh:打架了。】 【lh:秦之烨俞白求救。】 【lh:现在教务处外头罚站。】 【lh:高跟鞋踹人真疼,估计紫一块。】 【lh:哦,你蝴蝶没事。】 隔了一会儿,邵明曜才又回复。 【smy: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么?】 “……” 【smy:看看我蝴蝶。】 林晃心烦糟糟地戳开前置摄像头,刚想怼脸拍一张,又改了主意,直接拨视频过去。 反正要给邵明曜看,不如也看看他。 他一边看着脸上的伤,一边等着邵明曜接视频。 一直等到系统挂断,邵明曜也没接。 林晃以为他刚好在忙,等了几分钟又拨一次。 还是不接。 隔了一会儿,邵明曜回了条语音。 他随手点击转文字—— 【扶爷练习走路呢,倒不出手,回头说。】 林晃打了个“哦”字,想发出去,指尖又顿住。 片刻后,他把手机抬到耳边,切换成听筒模式播放。 邵明曜说的每个字都干净清晰,背景声毫无嘈杂,依稀还有轻音乐。 林晃垂下手,捏着手机抿唇不语。 直到手机自动黑屏,屏幕上映出他严肃的面孔。 “你看手机也没用。” 李刺槿微笑着,垂眸吹了吹杯里的咖啡,从容的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愉悦。 “听说明宸帮你搞到了邵泽远的头发,DNA检测结果出来了?怎么样,如你意吗?” 邵明曜从和林晃的聊天界面切出来,点开刚收到的鉴定文件。 李刺槿轻抿一口咖啡,悠哉道:“不管你换哪家机构,你和你——亲生父亲——的DNA鉴定结果,永远都只会是非父子。” 邵明曜揣起手机,平静地抬起头道:“不如意,但也不出所料。随便你吧,你可以买通机构否认我和邵泽远的父子关系,但我已经提前开具了另外两份真实有效的鉴定结果。” 李刺槿笑得从容,“之所以能提前开出来,是因为它们不重要,我懒得插手而已。你是聪明的孩子,应该不会不知道,爷孙关系和兄弟关系都无法证明父子关系吧。” “邵明曜,别再折腾了。过去,你没在任何外人前以邵家公子的身份露面过,以后,你也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你与泽远的关系。” “他的遗产,你一分都拿不到。” 作者有话说: “释然之路既不向左也不向右,它通向自我内心。此间唯有神明,此间唯有和平。” 出自赫尔曼·黑塞《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小剧场-66】 呆蛋拿着放大镜看明蛋。 你蛋壳怎么被人打孔了? 明蛋:那是针眼。 呆蛋:针眼是干什么的? 明蛋:抽了一些蛋液做检查。 那你要注意补水啊。呆蛋一脸严肃:小鸡蛋的蛋液可不多。
第68章 |“你是聪明的孩子,该明白刚而易折的道理。” 罚站还没结束, 林晃无声息地走了。 他大下午突然回家,正睡觉的北灰有点懵,小嗓子睡哑了,打着哈欠跟在他屁股后头挨屋走。 早上的麦芬还在桌上, 林晃拿过速溶咖啡盒看一眼, 和前天一样, 剩了五条在里面。 他又打开放北灰的零食奶冻的罐子, 邵明曜每次回来都会给北灰吃奶冻, 林晃拿不准他喂了多少,所以从来不主动喂。 从余量来看, 邵明曜至少从周三起就没再回来过。 北灰仰脖瞅着奶冻罐,起立祈祷, 小眼神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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