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揍的人哼哼着,捂着肚子左右夸张地晃,几下过后,他突然从地上弹起,一拳朝林晃打回来。 邵明曜抬脚就往里冲,然而一只脚刚踏进去,就见林晃头向左一偏,任那只拳擦脸而过,他浅蹲深跃,动作流畅得像邵明曜小时候玩街机操控的格斗小人,那一把纤细的腰在空中扭转,带着腿直劈而下,砸在对方肩上,蛮横地硬将人压倒在地。 “嗵”声震得心肝颤,足足捱过十几秒,那家伙嗓子眼里才终于漏出颤抖的痛叫。 邵明曜活到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比俞白腿法还利落的人。起跳更矫捷,仿佛不需要蓄力和加速度,轻盈一跃,砸下来的力道却凶得让人胆寒。 ——说个好笑的,正是那个大白天挨了揍不说谁打的,因为“太害怕,闭眼了”的家伙。 “我不敢了,不敢了!”王金浩捂着肩膀在地上哼哼,声音颤得像踩了电门,“饶我一次,以后我见着这条街绕道走。” “嗯。”林晃起身,“记得要说话算话。” 王金浩已经没力气多回应一句,他躺在地上不断地抽气吐气,像条快死的鱼。 “别演了,没往你要害上踢。”林晃不耐烦道。 王金浩:“……” 林晃又盯了他一小会儿,感觉他好像真的爬不起来,有点意外。 “之前打的都是群架?”他问。 王金浩攒了好半天劲才回道:“怎么了……” “看你像是没怎么挨过打。”林晃说,“先走了。” 他转身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又觉得不对劲。 反复思考几次,回过头说:“其实好像是七个字。” 王金浩:“?” 多打一拳。 “算了。”林晃又说。 王金浩不解,但隐隐感到绝望:“什么就算了?” “喂!” 林晃走出凹口,在口罩下轻轻吐了一口气。 打完人渣,心情放松。他把袖子放下来,抹了一把额上沁出的汗。 打算愉快地吃个早餐。 然而下一秒,他的身子却僵住了。 墙根空空荡荡。 他扔在那里的烧麦不翼而飞。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23】 深夜,明蛋在蛋舍档案室,举着手电棒狂翻档案。 [呆蛋,蛋型偏小,质脆,柔弱。] 放屁。它拿笔一划。 [性格消极,易受欺压。] 撒谎。再一划。 [需要妥善看管。] 骗子。再—— 明蛋笔尖一顿。 它犹豫片刻,改在附近补上几个字。 [呆蛋,冷漠暴力危险狡诈。] [需要明蛋妥善看管。]
第24章 |“林晃,你是不是真觉得我舍不得揍你?” 王金浩都走了, 林晃还站在大太阳底下发懵。 坡街空无一人,老院的鬼八成不爱吃烧麦,墙根下也没发现狗的口水。 他有个猜想, 但他挺不愿意接受。 铁馆计划取消, 饿着肚子在坡上蹲到大中午, 总算把收垃圾的大爷蹲来了。 “叔。”林晃瞅着大爷绑在裤腰带上的半瓶水,“您看到我的烧麦了吗?” 大爷用胳膊肘蹭了把汗, “撒烧麦?” 林晃说:“猪肉笋丁,八大个。” “没看见,俺只捡瓶子。” “不是问垃圾堆里……”林晃犹豫了一下, “您午饭吃什么了?” 不会是烧麦吧。 林晃跑得快, 没挨上垃圾车撞。 一共也没几个嫌疑人, 都排查得差不多了。 就还剩那一个。 林晃在自家院来回走, 眼看着微信步数破了万,忽然听到墙另一头传来BBC英语新闻。 邵松柏提着喷壶站在门外浇路边的小花,林晃出来打招呼:“爷爷好。” 邵松柏笑眯眯, “晃晃没午睡啊。” “没呢。”林晃摇头,往院里瞟了一眼。 好消息,人在, 狗不在。 坏消息,人没瞅他。 邵松柏问:“烧麦吃了吗?” 林晃顿了顿, 提声回答:“吃了。笋丁脆。” 院里,邵明曜按下暂停, 划掉两个词, 又继续播放。 “邵明曜。”林晃干脆转向他, “你吃爷的烧麦了吗?” 邵明曜低头速记, 钢笔尖都快要擦出火星子了, “吃了。笋丁不脆,水了吧唧的。” 林晃心跳一滞。 “个别现象吧。”他试探着问:“我吃了八个,你吃几个?” “早上四个,上午八个,都不脆。”邵明曜抬起头,钢笔“笃”地往石桌上一磕,盯着他说:“白白浪费人感情。” 林晃:“……” 邵松柏纳了闷,“我一共蒸十五个,给小邻居送八个,我老头吃俩,北灰吃一个,你早上吃四个,另外八个哪来的?” “不知道。”邵明曜又低下头,“反正挺撑,撑得人胸闷。” 林晃也闷,闷得胃里咕噜咕噜叫。 他耷眼回院,连邵松柏邀请他吃冰棒都没听见。 邵松柏啧了一声,“明曜,小邻居没精打采的,是不是病了?” 邵明曜淡声道:“累的吧。” “这孩子一天天不学习不锻炼,光是睡觉,累着啥了?” “也许梦游。”邵明曜扭头朝屋里喊道:“北灰!出来吃冰棒!” 北灰一溜烟冲出来,叼着冰棒嘁哩喀喳地嚼,哈喇子淌一地,碎冰声和口水声搅在一起,酣畅淋漓。 一墙之隔,林晃浑身发麻,好像听到了那只狗把他嚼骨饮血的动静。 礼拜一走廊上碰见,秦之烨朝林晃挥手,俞白抬了抬下巴,邵明曜一言不发。 午饭,林晃掐准时机排在邵明曜后头打饭,食堂阿姨问:“同学,吃什么?” 他用胳膊肘轻撞邵明曜一下,“什么好吃?” 邵明曜低头在筷笼里找能配上对的筷子,隔了几秒才回头,“你扒拉我了吗?” 林晃点头。 “这么轻。”邵明曜说:“打架打不过,扒拉人也使不上劲啊?” “……” 邵明曜扫一眼菜池,“烧猪蹄不错,甜口的。” “吃猪蹄。”林晃立刻把餐盘递给阿姨,又说:“原来你喜欢猪蹄。” “我不喜欢。”邵明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你吃吗?吃哪补哪吧。” 他丢下这句话,端起餐盘走了。 林晃:“……” 晚自习,洗手间又碰上,两人一起站在水龙头前。 林晃正酝酿着破个冰,俞白突然过来了,搭着邵明曜的肩喊他一起打把王者。 邵明曜在水龙头下冲眼镜,“不爱玩。” “那吃鸡。”俞白说。 “不玩。” “斗地主来不来?” “不。” 俞白烦了,“那你他妈爱玩啥?” 邵明曜透过镜子看了林晃一眼,“拳皇98。” “……” 林晃算是看明白了,邵明曜是故意在折磨他。 他想让他破防。 “邵明曜。 ” 邵明曜扭过头,“嗯?” “有事找你。”林晃垂眼看着洗手池的瓷砖,“等你放学,不,等你自习完。” 邵明曜神色平静,“可以啊,你做好准备就行。” 他擦干净眼镜,走到门口又回头,淡声说:“不过,既然要找我,就想好怎么说。” * 出了洗手间,俞白问道:“你真没看岔吗?我怎么看他都不像个能打的。” “哎呀。”秦之烨勾住他的肩,“我早就说过,小高二也静脉曲张,和你一样。” 俞白皱眉把他甩脱,“起开,说了一万遍那不是静脉曲张。” “无所谓喽,反正我劝你尽早接受有人比你强这个事实。”秦之烨拆了根棒棒糖扔进嘴里,“明曜,你怎么打算的?” 邵明曜语气很淡,“听他狡辩。” 秦之烨一点头,“然后呢?” “拆穿他。” “再然后?” “揍他一顿。” “唔……那他要是不狡辩,直接承认错误呢?” 邵明曜说:“那就跳过拆穿环节,直接揍他一顿。” 秦之烨咂嘴,“那他边认错边掉眼泪,可怜巴巴地瞅着你,你咋办?” 邵明曜顿了顿。 “揍轻点。” “哭两嗓子就能揍轻点啊。”秦之烨撇嘴,“我怎么觉得你区别对待,想我小时候……诶,你干嘛?” 俞白扯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秦之烨扭头打眼一看邵明曜,这才发现邵明曜面色很沉,竟是真的恼了。 嘶。 秦之烨改口自言自语般地嘟囔:“也是,就那小身板估计也不咋抗揍。” * 晚八黄金时段,铁馆里全是人。 之前的大叔倚着卧推架看林晃练高翻,加片再加片,杠铃越来越雄伟,显得握杠的小孩有些可怕。 八十公斤,林晃一个挺身,没翻起来。 杠铃在空中粘滞数秒,他松了手,让杠铃砸在地上。 大叔咂嘴,“超负荷了,注意安全。” 林晃今天格外沉默,只蹦了俩字:“翻过。” 他抓一把镁粉,再来。 这次比刚才挺高几公分,再次粘滞,脱杠。 再来。 第六次失败,林晃脱杠时力竭,手腕没绷住,核心一松,不受控地往后撤了一步。 大叔上前保护慢了,杠铃歪斜,在他右肩上硌了一下才滚下去。 锁骨连着肩膀处的皮肤立刻化开一片红。 “嘶——”大叔龇牙咧嘴,“赶紧的,那边药箱有冰袋,先敷一下,喷点白药。” 林晃瞟了眼镜子,“没事。” 这种程度的磕碰是家常便饭,从小到大,比这狠的多了去。 他胡乱揉了两把,认了状态不好,图个发泄也不成,索性卸掉一对片,连翻五组,力竭走人。 回学校时十点出头,校园已经没人了,教学楼一片黑,只有一楼角落里还有一扇窗孤独地亮着。 邵明曜就在那唯一的光亮后安静学习。 林晃在窗外驻足,忽然想起曾路过的英华——昏昏夜幕下,那满校灯火的壮观,现在还留在他手机里。他再没翻看过,但也一直没删。 那是鹤群。沐光而生,同栖同舞的鹤群。 邵明曜一抬手,把窗子推开。 “你打算隔着窗说?”他朝林晃瞟来一眼,“是怕了,还是反悔了?” 林晃回过神,轻叹一声。 “没反悔。”他问:“你学完了吗?” 邵明曜把钢笔一合,起身道:“我出去,在教室不方便。” 邵明曜的架势明明白白,林晃估摸着自己得挨顿揍,但也不怕,反而有些如释重负。 毕竟挨揍是强项,解释是弱项,哄人是残项。 九中路灯不多,越往操场去,周遭越昏暗。林晃跟在邵明曜的后面,看着前面那道修长利落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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