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是在找奶吧?”陈涧用手指挑开蘑菇的嘴,蘑菇又一口叼住了他的手指,边咬边嘬的,他叹了口气,“你不是都会吃狗粮了吗,怎么还这样?想妈妈了啊?” 蘑菇没有说话。 陈涧也没再说话,也没收回被蘑菇叼着的手指。 一晚上都很安静,外面风很大,寂静里能听到有树杈被吹断掉落的声音,能听到不知道什么东西被风吹着从门口小路上滚过的细碎声。 这动静听着就冷。 陈涧抓过自己扔在旁边的外套盖在了身上。 今天在树底下坐了很长时间,脑子里想了很多,但也不知道想的都是什么,一堆乱七八糟的思绪就像开水里上下翻腾着的小汤圆,看着满眼都是,但想盯着哪一颗仔细看看,它又肯定会不见。 这会儿倒是静了很多,不用再去考虑要不要细想了。 所有的混乱都变成了两个字。 怎么办。 哦,三个字。 怎么办? 一早赵芳芳来上班的时候,陈涧才发现自己这一晚上还是睡着了的,甚至睡得还挺香。 赵芳芳早餐都快做好了他才醒,之前那么多动静他居然完全没听到。 “赵姐早啊。”陈涧掀开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蘑菇已经裹着衣服从椅子扶手下面被挤了出去,像是被挂在了椅子上。 陈涧把它掏出来的时候,它急得四腿不着地一遛小跑地往花园里尿尿去了。 “今天多穿点儿啊,”赵芳芳说,“我早上过来的时候冻死了,听山上那几个民宿的人说,上面下雪了。” “是么,”陈涧起身穿上外套,把椅子收好,“再下场大的,游客就又能多点儿了。” “畔畔昨天说有点儿头疼,可能就是着凉了,”赵芳芳说,“你们这帮小孩儿吧,就是不到冻骨头都不愿意多穿点儿。” “她头疼啊?”陈涧追了一句,他昨天完全没看出来。 “下午就疼了,还去睡了一会儿呢,我替她守了两小时前台。”赵芳芳说。 “她没跟我说……”陈涧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要强得很,有什么事儿都不说的,”赵芳芳说,“你看她家里的事儿,从来都不说,有时候我们聊天儿才能听个一两句,跟你一个样。” “我……还好吧。”陈涧说。 “你也是个有事儿不说的,”赵芳芳说,“不像我,我话可多了,憋不住。” 陈涧笑了笑。 三饼今天不上班,一早就从楼上下来了。 “去拿我车啊,”一看到陈涧他立马就问,“走吗?” “……你急什么,”陈涧说,“早点没吃呢。” “回来再吃呗,”三饼说,“我车一个车在村里待一夜了。” 陈涧有些无语:“车停店里的时候有伴儿呗,一个车在村里孤单了还。” “我怕丢了,”三饼说,“你看到单老板把我车停哪儿了吗?” “小豆儿家院子门口。”陈涧说。 “都没停进院子啊。”三饼说。 真要丢了可以找单老板换个新的…… “走吧。”陈涧没再跟三饼争,三饼家经济条件也就那样,这车开好几年了,一直保养得很好,三饼很爱它。 “穿厚衣服!”赵芳芳在他俩出门前又喊了一声。 “厚的!”陈涧也喊。 他厚衣服都还放在小豆儿家,今天正好过去拿两件厚外套过来。 昨天夜里应该是降温了,今天一出门就能感觉到温度比昨天低了不少。 车一开起来,陈涧的衣服立马鼓成了一个球,风灌了个满满当当,冻得他空荡荡的胃一阵抽抽。 他把拉链往上拉到头,但也没起到作用。 “我帮你。”三饼从后头一把搂住了他,一只手搂腰上,一只手往上点儿搂着胸口,把衣服在他身上箍紧了,顿时暖和了不少。 也许是因为听说昨晚山顶下雪了,往村里去的时候,路上还碰到了赶早上山的两辆自驾游的车。 “冻死他们。”三饼说。 “先冻死咱俩。”陈涧为了不灌风,咬着牙从缝里挤了一句。 三饼在后头乐了半天,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乐的,跟冻傻了似的。 不过车开到小豆儿家门口的时候,三饼的快乐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我操!”他跳下车就骂了起来,“这他妈谁弄的啊!” 三饼的摩托上被人倒上了不知道是猪饲料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又是水又是渣的,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不仅仅是三饼的车,小豆儿家门上院子里都是,地上还扔着一个脏桶。 陈涧跳下车,冲进了院子里。 小豆儿爷爷奶奶都在院子里,正拿着水冲地,小豆儿蹲在台阶上撅着嘴。 “爷爷,怎么了?”陈涧问。 爷爷叹了口气没说话。 “还能怎么了,”奶奶皱着眉,“昨天爷爷去看人打牌,又碰上大喇叭了,呛了两句,一早就来闹了这么一通。” 大喇叭就是大鼻涕他爷爷,两家老人之前就一直有矛盾,小豆儿爷爷一般见了他们都避开,吵不过,也打不过,昨天估计是没躲开。 “妈的,”三饼怒发冲冠,拎了那个桶转身就出去了,“个老不死的!” 陈涧没说话,转身也跟了出去。 “陈涧!陈涧!”奶奶赶紧追了出来,“别去了!算了!冲冲就行了……” “这回不能算。”陈涧说。 之前爷爷奶奶都算了,连大喇叭用石头把他家房顶砸漏了他们也都算了,陈涧爬屋顶上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修好。 今天不能算了,蹬鼻子上脸了。 三饼拎着桶在前头,回过头看到陈涧在身后的时候愣了愣:“你也去?” 三饼大概认为这是他以猪圈党身份进行的一次惹事活动,从来跟他们界线分明的陈涧也跟了过来,让他有些意外。 “欺负小豆儿家不是一次两次了。”陈涧说。 “妈的,走!”三饼扭头往前。 大喇叭家的成员结构跟小豆儿家一样,老头儿老太太带个孙子,不同的是一家子都不是好玩意儿。 三饼一脚踢开了他们家院门,手里的桶抡起来就往里一砸。 哐的一声巨响。 桶里还有残渣,陈涧站后头,要不是躲得快,能被甩一身。 “谁!”大喇叭一声吼,从屋里冲了出来。 “你太爷我!”三饼也一声吼,对着地上的桶又是一脚,桶被踢到了大喇叭腿上,最后一点儿渣全磕在了大喇叭裤子上。 “干什么!”大喇叭继续吼,反应过来之后指着陈涧,“你他妈找事儿是吧!” 陈涧没说话,把手套摘了下来,塞到了裤兜里。 “是你太爷我找你有事儿!”三饼扯着嗓子怼到了大喇叭脸面前,瞬间回到了当初跟陈二虎一块儿在街上混日子的状态里,业务一点儿没生疏。 陈涧抬手把大喇叭家堆在院子里几个筐给掀了,接着拎起一张椅子往地上一摔,椅子腿被摔断了,陈涧拎着这张断腿的椅子就在院子里一通砸。 三饼也开始在院子里折腾,墙上挂着的,地上堆着的,什么菜啊豆子的都给掀到了地上。 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三饼想往猪圈过去的时候陈涧还拦了一下,就光他们掀到地上的这些杂物就够大喇叭一家收拾的了。 破坏程度虽然不高,但场面混乱程度足够。 大喇叭欺软怕硬一辈子,平时也不会惹到陈二虎这帮人,眼下这个场面他顿时就傻了眼。 拿起个锄头就追着他俩抡,但手脚不利索,三饼和陈涧两人在院子里辗转腾挪,他硬是一下没抡着。 大鼻涕他奶抱着大鼻涕夺门而出,在外面哭喊着说杀人了。 邻居们围了几个过来,但看到院里这场面,也没人上来劝阻。 只有个奶奶在门外问:“大喇叭杀谁啊?” 杀我们呢。 陈涧还是没说话,看着差不多了,最后踢了一脚那个桶,拍了拍三饼,转身走出了院子。 三饼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指着大喇叭:“回头我车要是坏了,我给你房子顶都掀喽!” 大喇叭没敢追出来,只是站院子里骂着。 “刚拦我干嘛,我他妈把他家猪圈拆了!”三饼边走边说,还有点儿意犹未尽。 “有点儿数。”陈涧说。 “你就是太有数!”三饼说,“我认识你这么久,也就陈大虎能给你逼急了。” 陈涧啧了一声,没说话。 有数没有数的,他这会儿其实挺爽的,像是找着个机会发泄一下。 但为什么要发泄,他自己也说不清。 反正以前他不会这样。 回到小豆儿家,爷爷已经用水管把三饼的车给滋干净了,连车座带车都水灵灵的。 “这车……”奶奶拿着抹布擦着车座。 “没事儿,坏不了,”三饼接过抹布继续擦着,“反正老不死的这阵儿不敢再往这边来了,以后要有什么事儿你们就说,打不死他!” 三饼这话说得仿佛他们已经把大喇叭一家暴揍一顿,吓得奶奶都愣住了。 “哎,”陈涧看了他一眼,“那边吓唬完就行了,怎么还上这儿吓唬人来了。” “没打人,放心吧奶奶。”三饼说。 陈涧帮着把院里的脏水扫干净了,进屋准备拿两件外套。 手机响了一声,单羽的消息发了过来。 陈涧看了一眼时间,平时这会儿他都没起床。 【乏单可陈】人哪去了? 【陈鱼落雁】回来拿厚外套 【乏单可陈】有多的吗?借我一件 【陈鱼落雁】? 【乏单可陈】哪个字看不懂啊 陈涧犹豫了几秒,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这事儿还用打电话确认吗?”单羽的声音带着鼻音。 “你没有厚外套?”陈涧问。 “我来的时候还是秋天呢。”单羽说。 “那你这趟回来也没想着带吗?”陈涧实在难以理解。 “没带,要不你报警吧。”单羽说。 陈涧听笑了,叹了口气:“行吧,我给你找一件……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单羽说,“刚起床,鼻子还睡着没醒。” 陈涧拿包装上了之前他就打算拿的那两件厚外套,单羽问不问他借,都是这两件,他也没多的。 不过也比老板强了,老板只有一件衣服,学名夹克。 收拾完衣服,把单羽的礼物给了小豆儿,他又进了一趟厨房。 “谢谢陈涧哥哥。”小豆儿跟在他身后。 “要谢谢老板哥哥,这是他给你买的。”陈涧说。 “他又不在。”小豆儿说。 “我给他带话。”陈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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