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话滴水不漏,但王嵘华能听出来,这是不打算管的意思。 话罢,宋砚珩抬起步子,准备离开。 湳沨 王嵘华反射性地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许是本就对这位年轻的小少爷嗤之以鼻,他几乎是没怎么思考道: “小宋总,我们酒店的成绩您是知道的,停业一个月对华登对影响不小。您刚上任就出这种事,恐怕会招惹别人的闲话吧。” 他抬眼对上宋砚珩平静的目光,却莫名抖了一下。 不知何时,男人温和的笑意变得冷淡,漆黑的眼珠紧盯着他,几乎要将他压得喘不上气来。 “是吗。” 宋砚珩轻笑着,慢慢走近他。 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他低声道:“那要我们查查看,这篓子到底是谁捅出来的吗?” “我亲爱的哥哥可不会管没用了的狗。” “” 王嵘华没想到宋砚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忘了反应,怔愣在原地。 下一瞬,宋砚珩与他拉开距离,恢复了温和的模样,偏过头咳了两声,笑意盈盈的脸显得脆弱又无害:“这是董事会的决定,我刚接手华登,没什么话语权,您就别为难我了。” 仿佛刚刚那副可怕的样子从未存在过。 董事会的决定,那就意味着是宋城旭的决定。 ——兔死狗烹,宋城旭不会帮他解决这个烂摊子。 走之前,安禹递给他一张烫金色名片,宋砚珩几近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呀,王总。” 一阵脚步声后,诺大的酒店大堂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酒店停车场。 宋砚珩懒懒地靠在车门上,手肘支撑着跑车车顶,将钥匙丢给走过来的安禹,“安安,你来开车吧。” “宋砚珩,老子不是你家司机!”安禹一边骂着,一边从善如流地接过车钥匙,“还有,别叫我安安,肉麻死了。” 宋砚珩坐进副驾驶,笑眯眯地转过身将安全带系好:“知道了,安安。” “” 车子从静谧的度假山庄中驶出,又开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城市内灯火通明的大厦。 安禹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早,程路他们在齐晏斋,喊我们过去,要去吗?” 宋砚珩闭着眼,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显然精神不太好,嗓子也带了几分哑:“我就不过去了,你们去吧。” 看着他这副样子,安禹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行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先把你送回去。” 似乎是已经睡着了,男人没再回应。 安禹还是没赶上最后几秒绿灯,在斑马线前猛踩刹车,堪堪停住。 身边人成功被吵醒,半睁开眼,不太高兴地抬起头,又很快侧过身去。 这条路旁边是一条很出名的美食街。 大排档的摊位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路旁,几张简陋的桌子旁围满了人,大多是下班的人路过来吃晚餐。 烧烤摊的炭火冒得老高,在烟雾缭绕的烤架旁边,有一张很小的桌子,只坐了一个人。 昏黄的街灯下,那人与周围的热闹仿佛分裂开来,面前整齐排列着十几罐啤酒。 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遮挡住视线,宋砚珩却依旧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垂落下来的睫毛在冷冽的秋风中颤动着,白皙的脸颊被冻得有些泛红,唇角不自觉地耷拉着,像只垂头丧气的猫。 变灯的前三秒,安禹听见副驾驶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诧异地望过去,却见男人像离弦的弓箭,飞一样地从座位上窜出去。 宋砚珩的声音似乎还停留在车上,可安禹却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 “先走了。”
第8章 许知礼一个人开着车在大街上晃悠了好几圈儿,正赶上晚高峰,马路上的车像蜗牛一样慢腾腾地挪动着,让他本来就不太平静的心情更加烦躁。 正碰上路边零星的几个小摊,尽管嫌弃,许知礼还是把车停在巷子里,为图清净找了个矮小简陋的桌子坐。 本来打算和沈淞易一起去吃晚餐,现在计划泡汤了,还憋了一肚子气,许知礼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直接空腹灌了七八罐啤酒。 因为平时不常喝酒的缘故,带着油腻气息的烧烤烟飘在头上,许知礼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胃也隐隐作痛。 所以当有人拉开对面凳子,低声问可以坐这里吗的时候,许知礼皱着眉头,满脸不善地抬头道:“这么小的桌子你还要挤过来——” 然后,他顿住了。 男人背对着路灯,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黑色的大衣上,没有系扣子,被风吹得随意飘落翻飞,露出里面质感极佳的纯黑西装,几乎要融入几尽的夜色里。 他低着头,毫不掩饰地跟许知礼对视。 许知礼记得他。 或许是因为酒后脑子昏沉,又或许是因为这男人长得太过漂亮,许知礼把呼之欲出的怒火硬生生收了回去,自言自语道: “是你啊,坐吧。” 下一秒,本就简陋的桌子摇摇欲坠地抖了几下,男人坐到了他对面。 这桌子实在太小,男人的腿又太长,膝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许知礼的。 许知礼看了他一眼,默默将腿侧了下,避开两人之间尴尬的触碰。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比起刚刚初见时,语调上扬了几分,似乎带着点奇怪的雀跃。 “你记得我?” 是你记得我,不是你认得我。 奈何许知礼此刻没那么多心思考虑,他只以为男人指的是上次停车场的初见,于是晕乎乎地答道:“记得啊。” ——长成这样,不记得才怪。 男人没答话,许知礼却能感觉到他刚刚生人勿近的气场弱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有些意外的亲近。 “心情不好吗?” 宋砚珩一边问着,一边自然地替已经有些发晕的许知礼勾开拉环,递给他。 冰凉的指尖一触即离,许知礼小声道了句谢谢,然后端起易拉罐一饮而尽。 “是有点。” 尽管面前的男人仅仅是第二次见面,许知礼却莫名地信任,又可能正是因为毫无交集,他才能无所顾忌地倾诉: “跟对象吵架了,很烦。” 对面的人沉默了。 许知礼等了会儿还不见他回答,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你说两个人谈恋爱,身边的朋友总有知情权吧,可人家把消息堵得死死的,生怕有人知道,显得我跟个舔狗似的。” “你说,”许知礼酒劲上来了,握着塑料管不依不饶地问,“你要是谈恋爱了,也会不告诉身边的朋友吗?” 男人盯着桌子上密密麻麻的空酒罐,嘴唇抿得很紧,不知道在想什么。 “会。” 良久,男人才开口。 “如果是我喜欢的人,那上至八十岁的太奶奶,下至三岁的小侄子,我全部都敲锣打鼓地通知。” 许知礼眉眼一松,笑了声:“那你女朋友还挺幸福。” 男人没接他的话,反而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呢,你女朋友不愿意公开吗?” 许知礼没打算隐瞒:“不是,是男朋友。” 对面又沉默了。 或许是被自己吓到了,许知礼这么想着,暗笑着拿起酒罐继续喝。 结果还没来得及将这口酒咽下去,胃里忽然一阵翻涌,许知礼猛地站起来,将一旁垃圾桶迅速踢到脚下。 下一秒,伴随着剧烈的一声:“呕——” 许知礼胃里的酒几乎全吐了出来。 他蹲在地上,有些痛苦地扶着一旁的桌子,空空如也的胃火烧似的疼。 烧烤的油烟气息顺着飘过来,许知礼更加难受,向来龟毛的他连外套衣摆落在地上都来不及管,凑在垃圾桶旁边吐得昏天黑地。 忽然,一片阴影落下。 男人离得很近,几乎将灯光全部遮挡住,油腻味道被一股好闻又清冷的茶香替代,竟然很快抑制住了许知礼的反胃感。 一张印着柠檬花样的纸巾递到他面前,许知礼接过,哽着嗓子道了声谢。 “还好吗?”宽大的手掌轻轻落在他的背上,似是安慰般地拍了拍。 许知礼点点头。 只是吐了一阵,胃不舒服,头也更昏了。 宋砚珩虚握着他的手臂搀他起来,许是实在难受得紧,面前人的肩头半靠在他身上,两人的距离很近,几乎都能看清他额头上因为疼痛浮起的薄汗。 “难受的厉害吗,”宋砚珩不着痕迹地搂住他的肩,远处看像是把人拥在怀里,“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 许知礼的回答有些冷淡,宋砚珩垂下眼,薄薄的眼皮轻轻颤了下。 “好。”宋砚珩应声。 下一秒,白皙又细长的手搭上他的小臂。 “我想吃麻辣小龙虾,”依旧保持着近乎依偎的姿势,许知礼抬起头看他,琉璃似的眼睛亮晶晶的,“我请你吃,去吗?”———看见安禹一个人掀开纱帘走进来,程路几个人见怪不怪地打了声招呼:“来了。阿珩呢?又不来啊。” “你还不知道他吗,”安禹脱掉外套递给侍应生,坐到旁边的沙发上,“除了工作上的事,就没人能喊得动他。” 几个人笑了笑,没太在意——毕竟这位爷来无影去无踪的,接手了家里的事后更是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哪有空半夜跟他们来这里。 结果下一秒,程路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扶着个歪七扭八的人走了进来。 宋砚珩跟程路震惊的目光对上,然后又很平静地移开了视线,根本没鸟他。 程路不死心地冲他招手,大喊道:“阿珩,宋砚珩!这儿!” 他身边那位一看就喝多了的男人顿了顿,抬起头来问:“你朋友吗?” 宋砚珩笑着摇了摇头:“不认识。” “”这狗。 眼看着宋砚珩扶着人坐在他们桌对面,又是递水又是擦嘴的,程路再也坐不住了,凑到一旁跟安禹咬耳朵:“旁边那人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认识吗?” 安禹皱着眉想了想:“不认识,但总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那不许家的小少爷嘛,”有人插嘴进来,“也是A中的,咱上一届的学长。” “许知礼?” 安禹和宋砚珩高中时不爱凑热闹,不认识很正常,程路可是八卦大队队长,上至校长,下至学校的保洁,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许知礼这个人他虽然没见过,但丰功伟绩倒是听的不少,比如今天跟谁打了架,明天又记了什么过,校霸的名声是屹立不倒。 富家子弟,又是被娇惯长大的,程路并不意外他这样的性子。 只是这样的人跟宋砚珩凑到一起,就很令人意外了。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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