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齐元霜说道,“我不太信宁家查不出来。如果没查到,他那个自尊心,要么不给你发消息,要么面前解释一句。” “后者的话,没头没尾发一句道歉才有理由。”他冷笑一声,“因为他查出来的东西是禁忌,不能说,也就不能追究。” 陈方旬坐在床沿,沉默良久后抬起了头,齐元霜看向他,拿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所拨打电话已关机。 齐元霜没气馁,又打了一个,响铃很久后,对方才接通,疲倦又冷淡地问道:“有什么事情么?” 他开了免提,扯了个笑:“您这话说的,给亲妈打电话不可以么?” “我没时间听你说废话。”季俞琴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鲜明的不耐烦,齐元霜也就和她客气说说,当即收起笑脸,抢在她撂电话前语速极快地开口:“妈,宁寻弈呢?” 季俞琴的呼吸突然静了一瞬,而后寡淡道:“你没事问他做什么?” “好歹是我弟弟,这几天不回我消息不接我电话,我还是会担心的。”齐元霜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面无表情吐出语调轻快的话。 季俞琴明显不买账,冷然道:“他出去旅游了。” “旅游啊……”齐元霜拉长音重复,季俞琴的话却愈发冷漠:“他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 “齐元霜,管好你自己。”季俞琴说完后,直白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只余一阵忙音,最后归于沉寂。 卧室内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过了几秒后,齐元霜才若无其事地抓了抓头发:“看我妈这个态度,感觉不用猜前者了。” “宁寻弈安静成这个样子,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他掺和进宁善渊车祸的事情里了。”他抓着手机对陈方旬说,“剩下的百分之三十还是得私下查查,找到证据就行了。” “明天给裴清羽办理住院手续后直接找他谈吧,上次他和宁寻弈凑一桌吃饭果然有问题。” 陈方旬坐在床沿,看着齐元霜窝在座椅里,絮絮叨叨分析车祸原因,拿着手机找人去查信息,却说不出一句话。 齐元霜的脸上班的时候很吃亏,显小,眼角眉梢少年气重,病人们不大相信他的医术,总觉得他看不好病。 这些偏见通常会在病症痊愈后被彻底打破。 有时候那张脸又很占优势。在路上走,他都会被拉着问路。 去菜场买菜,能和一群阿姨阿婆聊得有来有往,把人逗得笑到合不拢嘴。 如今他就这么坐在椅子上,陈方旬却觉得那副容貌放大了他的压抑与失落。 又或者消沉的情绪本就有那么严重。 “元霜。”陈方旬喊他的名字,“过来帮我个忙。” 齐元霜收拾了一下情绪,走到他面前,打起精神问了句:“什么忙?” 陈方旬的左手搂过他的腰,抱着他,让他坐在了自己的怀中。 齐元霜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摸了摸那发梢打卷的后脑勺。 “只是突然觉得有点难过,想让你抱抱我。” 陈方旬柔声道。
第80章 齐元霜陷在陈方旬的怀里,没有说话。 陈方旬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温热的吐息一并传过耳廓,温柔抚摸后消散在半空中。 他埋在男人颈间,沉闷道:“那我安慰你一下。” 双臂环住陈方旬的腰间,拥抱的力道愈发收紧。齐元霜像是要让自己躲进温暖的怀抱中。 体温相触,拥抱如同精心构造的安全屋,将风雪尽数阻拦在了臂弯之外。 那些本以为不需要的安全感包裹住他,让他意识到,让自己感到“安全”是件弥足珍贵的事情。 他的脸颊贴着陈方旬的颈侧,皮肤相触,那一刻他忽然想让自己的身形无限缩小。 缩小,不断缩小,躲在黑暗温暖的口袋中,跟随人体呼吸的起伏,在口袋之中安然入眠。 那是他能所想到的最安全的方式。 陈方旬的掌心沿着他的后脑勺缓缓下滑,指腹摸过后颈的颈椎棘突,最后落在了后背,轻轻拍了拍。 “好。”他应答齐元霜的话,“多谢你安慰我。” 他的动作温柔不乏强势,话语却听起来全是示弱。 齐元霜窝在他的怀里,抓着他后背的睡衣布料。 “我好困。”他对陈方旬说。 陈方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那就把眼睛闭上。” 颈侧的呼吸逐渐平稳,抓住他睡衣的力气却没有变小。 困意在言语与拥抱的效用下逐渐放大,齐元霜缓缓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陈方旬的面颊贴了贴他柔软的发丝,伸手拂开了垂落遮住视线的刘海,再次抱住他。 他偏过头,啄吻发丝。直到齐元霜彻底睡熟,他才将人放进床铺中,盖好了被子。 自从认识齐元霜以来,他所见到的齐医生都是格外自由洒脱的一面,身上仿佛没有任何枷锁与困境的刻痕。 他是一只飞鸟,永不停歇无所畏惧的飞鸟。 但认识的时间越长,陈方旬越能意识到飞鸟的羽翼也曾受到重伤,暴风雨中飞行时也会从雨中坠落,受伤恢复好的羽翼会在某一刻骤然发出刺痛。 他躺进另一侧的被褥中,关上了夜灯。 在黑暗中,朝向了齐元霜的方向。 陈方旬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知晓他的五官在何处。 片刻过后,他学着医院里齐元霜做的那般,低下头亲吻他的额头。 一触即分。 “我想你应该睡着了。”陈方旬用气声说道,“无论睡没睡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声音含着笑,“晚安好梦。” 睡醒后又是新的一天,不开心的事情就放在昨天,每天都是新的一天。 每一天也有每一天的情绪课题要处理。 他重新躺下,听着齐元霜平稳的呼吸入眠。 齐元霜的确已经睡熟了。 隐秘的晚安吻在另一人的入眠中彻底隐入浓郁的夜色中,静候第二日到来。 - 昨天睡得早,又因为上了一天班,齐元霜难得比陈方旬要早醒来。 下意识伸懒腰时,他碰到了另一个人的身躯。 彻底睁开眼后,看见的就是尚在熟睡中的陈方旬。 昨晚他“安慰”完之后就直接睡着了,都不知道陈方旬是什么时候睡的。 齐元霜小心翼翼从床头柜拿过手机看时间,才早上六点出头,对他而言简直是个不可思议的起床时间。 他往常都是直接睡到必须要出门上班的时间,不到那个时间点脑子根本没法清醒,只会更加困,冬天这汇总情况更是严重。 难得一天六点醒啦,人还很清醒。 他侧过头去看熟睡的陈方旬,完全平躺在床上,骨折的右手搭在胸前,最大程度避免了压迫。 陈方旬的睡姿和机器人没区别,睡相很安静的人,很有他自己的风格。 睡颜却会显出几分醒着时没有的乖巧,对他本人而言是很稀奇的少年气。 齐元霜静静看了一会儿,才掀开被子蹑手蹑脚下床。 六点半是陈方旬醒来的时间,都不用闹钟就能准时醒来,他决定趁这个时间做早餐。 下床后陈方旬没有半点被惊醒的模样,齐元霜悄悄松了口气,穿上拖鞋拿上手机,去客房的卫生间洗漱了。 他刷完牙洗脸后,先回家换了套衣服,又重新回陈方旬家里,去厨房开始做早餐。 时钟到达六点半时,陈方旬准时睁开眼睛,左手下意识往身侧摸了摸,只摸到一片空。 齐元霜已经起床了。 他缓缓坐起身,顺手将散落的刘海往头上梳了梳,翻开被子下床去洗漱。 打开卧室门后,烹饪的香气慢悠悠穿过厨房客厅,飘进了他的鼻腔。 陈方旬走向厨房,齐元霜正在煎鸡蛋:“啊,你醒了吗?早餐快好了。” 他将齐元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认他的状态已经完全恢复后,率先将餐具摆放在桌上,而后拉开餐椅坐下:“难得早上那么早起来。” “要给你做早餐嘛。”齐元霜把煎鸡蛋装盘,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陈方旬惯来拿他没辙,道:“那就多谢小齐医生给我做早餐了。” “不用客气,吃了你那么多顿早餐,总要让我做一次。”他把餐盘放在陈方旬面前。 芦笋鲜虾沙拉配葱香咸口松饼,齐元霜手里还拿着一升装的鲜牛奶:“你喝牛奶吗?” 陈方旬摇摇头:“我不喝牛奶。” 齐元霜了然地点点头,把牛奶倒进速食咖啡里。 这种精致早餐也就他心情好点的时候会做,平时楼下包子店随便买点包子垫垫肚子就好。 陈方旬这个常年吃减脂餐的人对食物压根不挑。 吃完早餐后,休假的陈方旬和齐元霜一起去了医院。 “傅长阙情况差不多在逐步回升了,今天和裴清羽一起办住院手续,他住院后,就能问问他和宁寻弈到底说了什么了。” 齐元霜开着车,发出一声嗤笑:“本来脑子就不好用,还想和裴清羽那种家伙谋划,他不是找死是什么。” 陈方旬抬起头看手机上的工作邮件,南星和傅氏地产的合作项目更换了负责人,他又要重新对接。 “说不准是为了宁善渊。”他闻言停了停敲键盘的手,回复齐元霜。 齐元霜冷笑声更响亮:“闲着他了。” 他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在他看来他那个愚蠢的弟弟,为了什么最后都只会是为了自己。 装出一副多痴情疯狂的模样,剥开面具后落脚点仍旧是满足私欲。 宁善渊也一个德行。 “到了。”齐元霜停好车,解开安全带,拿上车钥匙和手机,背好包下车。 “要不现在这里把药吃了吧?”他单肩背包,说完就要去拉书包拉链。 “也可以。”陈方旬道。 他们两人都是吃完饭后就直接出门了,开车到医院后,刚好到吃药的时间。 齐元霜替陈方旬已经把药剂分类装好,吃药时只要吃一个药包就好了。 “没冲剂还是方便一点。”齐元霜把药递给他,又倒好了一杯水。 陈方旬一口气吞完整包药,无奈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太麻烦了。” 齐元霜收拾好东西,斜睨他一眼:“伤筋动骨一百天,自己算着时间吧。” 陈方旬不提还好,一提齐元霜就记起来他出车祸这件事,对宁善渊又是一肚子气。 这股火气持续到了裴清羽换病房。 裴清羽办理住院手续后,陈方旬跟在齐元霜身后去看他。 单人病房内只有他一个人,靠坐在床头,看向窗外。 听见门口响动的声音,他转过头,朝着陈方旬和齐元霜笑了笑:“今天也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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