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抹抹泪儿:“你少糊弄我!叫梁程出来见我,不然我们三口今儿就死在这里!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梁程现在不在。”陈挽青说,“您看,这天气这么冷,叔叔待久了受不了的。您和我进去,我一定给您联系上梁程,行吗?” 梁程表弟一听,立刻给他妈妈使眼色。 要个钱嘛,快冻死他了,赶紧进去! 金爷和杨光帮忙抬起担架,正进大厅,赵客办完事回来了。 舅妈本来都不叫唤了,这一见到赵客,知道他和梁程关系要好,就又跟打了鸡血一样,扑上去死抓住人。 她让赵客看看梁程舅舅都成什么样子了?问梁程到底是不是人?怎么能不帮帮家里? 这么一闹,麦小米安置好的客人又躁动起来,那对儿情侣也又偷录了一段视频。 * 七八个房的客人全部提前退房了。 麦小米不敢看平台上的评价,也不用看,肯定是差评如潮。 傍晚,大家坐在大厅里,相顾无言。 他们现在才知道,上次舅妈单枪匹马过来的那回,梁程并没有给钱,一分都没给。 舅妈回去后,越想越气,所以又挑了个好时候卷土重来。 “这钱就是不能给。”麦小米说,“惯的他们!一群讹钱的刁民!” 金爷搓搓光头:“可那好歹是梁程舅舅,真一点儿不管?” 麦小米冷笑:“血缘关系是什么万.能钥匙吗?想用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不想用的时候就一脚踢开,沾一下都嫌脏。凭什么?这年代谁善良谁就得被欺负么!” 郭姐让麦小米别激动,麦小米才不激动,她只是受不了用亲情去道德绑架别人。 如果亲人之间是友爱互助的,那还好说;可要是亲戚捅你刀子捅的最多最狠,这也要帮的话,那就是傻帽加冤大头。 屋外寒风呼啸,浪涛声翻滚。 大家再次进入无话可说的状态,一个个愁眉不展。 赵客和杨光带舅妈他们去了宿舍小院,已经有好一会儿了,估计是在谈。 陈挽青握着手机,一直看着院门。 终于,门动了动,随即越开越大,走进来个人——梁程。 他在山上念佛修行,又清瘦了些,得到消息,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麦小米一见她程哥,心疼得慌,吸吸鼻子说:“哥你回来了。” 梁程还是带着笑脸,淡淡的,像春风化雨一样,看的人心里都跟着平和下来。 “没事。”他拍拍麦小米肩膀,“赵客和小光在宿舍那边了?” 金爷点头:“你要不还是先别露面?等小客回来,听听什么意思。” 梁程说没必要,把行李交给麦小米,说里面有给大家带的礼物,这次不是比干了的馒头还硬的绿豆饼了,是平安符,一人一个。 麦小米一听,哇地哭起来,拽着梁程,不让梁程过去受气。 但梁程躲了这些年、避了这些年,有的事你不了了,永远都过不去。 他一身坦然去面对,临走前,又把目光投向陈挽青。 “方便说几句吗?”梁程问。 陈挽青说好,两人去了前院的香樟树下。 梁程也不整煽情的那套,他也没情可整,只说:“赵客听你的,你多看着他点儿。” “怎么?”陈挽青皱眉,“你这是……” 梁程笑笑:“别多想。我是估摸和那一家子有的掰扯,一时半会儿管不了民宿的事情。赵客那脾气你也知道,护犊子护的不行。我怕他到时候冲动。” 陈挽青放心了些:“嗯,我会盯着他。你也别急,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如果真是钱的事,那就给吧。” “给钱?”梁程惊讶,“我以为你是个特别理智的人。” 陈挽青现在也没觉得自己不理智。 但来了日落海之后,她渐渐觉得理智未必能战胜一切,算准一切,有时候感性一把,或许才是柳暗花明。 梁程去了宿舍小院。 没过多久,杨光先回来了,再有两三个小时,赵客和梁程也一同回来。 小院被舅妈一家占领。 麦小米他们都不过去住,反正客人们也都退房了,民宿里有的是房间,先住下就是。 陈挽青私下问赵客情况怎么样? 赵客不是很疲惫,只是神色冰冷,嗤笑:“两百个。” 两百万?! 舅妈上次不还说五十万吗? “那是之前的价。”赵客说,“现在不一样了。” 舅妈还说了,给钱就走人,不给钱她就死耗,天天往日落海门口一坐,看谁还敢来这儿住店。 “没有别的办法了?”陈挽青问,“就算是有抚养关系,也得根据情况定赡养费。” 陈挽青还想说,要不打官司吧。 可话到了嘴边,她也知道这个方法实际是最没用的。 就算官司最后胜诉,舅妈也把日落海和大家毁的差不多,赢又有什么用? 赵客深吸口气,捏捏陈挽青的脸,说:“你别操心,我来解决。” 陈挽青拉下他的手,用力握着:“梁程怎么说?” “他不会给钱的。”赵客冷声道,“就算扔大海里,他也不会给那家人一毛钱。” 这是还有什么仇吗? 陈挽青想再问问,但赵客不愿意她多掺和这些,反攥住她的手,说:“去休息吧。今天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说。” 而明天等来的,是梁程的离家出走。
第48章 海升月 事因我起, 也得我平。 这段时间民宿的亏损,我都留在这张卡里了,密码六个一。 保重, 勿联。 — 看到纸条, 赵客气得一把团了,扔在地上。 麦小米哭着问怎么办?程哥会去哪里?不会想不开吧? “你给他把刀,看他敢不敢捅自己?”赵客气道,“死了才好, 一了百了!” 杨光让赵客别说气话, 可梁程这么一走, 主心骨断了一根,大家都六神无主。 “怎么就走了呢?”金爷叹气,“这意思是躲这家人?还是怎么?” 梁程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舅妈有恃无恐的根源就在于她觉得自己能威胁日落海,而梁程要是和日落海没关系了, 舅妈闹破天,也白搭。 陈挽青拿起银行卡和纸条, 回想梁程昨天说的话, 懊悔自己还是大意了,当时没能看出来梁程的本意。 大厅里又一次上演愁云惨淡,每个人心情沉重。 偏这时, 冯歆悦从过道那边急匆匆走来, 忙说:“你们快看看吧!昨天的事被人发到了微博上, 都上热搜了。” 一夜之间。 岂止微博, 很多小视频平台都有, 标题也取的五花八门。 “养别人的孩子早晚遭反噬”、“现代亲情版农夫与蛇”、“瘫痪的舅舅和白眼狼外甥”、“普法:中国领养子女的义务与权利”、“民宿用人安全谁来保障”…… 不管什么题目, 底下网友们的评论大多是骂梁程没有良心,最经典的, 也就是那句:谁都有老的时候。 “这群人知道怎么回事吗?就骂!”麦小米无语又愤怒,“键盘一敲,不用负责是吧?” 郭姐也气够呛:“太难听了!连诅咒都有,什么叫不孝顺的人断子绝孙啊?” 赵客本来就烦,这下火气更是叫网友给点起来。 他一脚踹翻身边的椅子,咚咚的声响连带前院的拍门声,一块儿响起。 郭姐说别再是梁程改主意又回来了,立刻跑过去开门,结果来的居然是宣旸当地的一些媒体,还有自媒体。 麦小米他们干这么久民宿,还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面对媒体连珠炮似的问题,根本无力招架。 而媒体们为了博流量,抛出来的问题也都无比刁钻,甚至有人问舅舅舅妈在哪里?他们要进行采访,并表示慰问。 慰问你妈的慰问! 赵客沉着脸要轰走这群人。 媒体一见他,齐齐往后退,摄像头和手机一并怼脸拍。 赵客要是有一点儿不恰当的举动,估计能让这些人啃得他骨头都不剩。 赵客冷笑,抬胳膊就要提溜起蹦的最欢的那个记者,杨光死死按住了他。 “松开。” “哥,你不要把事情闹更大,忍忍吧!” “我就让他们出去。”赵客低声道,“不会怎么样。” “那也不行!说不清的!” 心里的怒气彭然肆虐。 赵客不明白怎么就不行了? 一群不明真相的人闹到他家门口来,欺负诋毁他的家人和兄弟,他连让他们走的权力都没有吗? 赵客眼神凌厉,作势掰开杨光的手,却又听到一声—— “赵客。” 仅仅两个字。 也不知是有什么魔力,出口的那一瞬间,赵客周身的戾气就奇迹般地化掉了大半。 陈挽青走到赵客身前,挡着那些镜头,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眼里全是温柔的抚慰。 “杨光说的对。”她扫掉他肩上的细灰,“我们不要把事情闹得更大。” “可他们……” “你答应过我的,不让我担心。” 赵客拧眉,张了张口。 陈挽青又是微不可见地摇摇头,然后便叫杨光先带赵客下去。 杨光刚才根本不敢动。 以赵客的爆发力,但凡对他随便动一下手,他怕是得在床上躺半个月。 现在陈挽青就这么化解了,杨光震惊不已,反应过来后,赶紧拉着赵客往休息室去。 见赵客离开了,陈挽青松了口气,转过身,面对媒体,请他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她。 “你可以代表这家民宿?” “可以,我对我说过的话全权负责。” “那昨天的事情,你们有什么要解释的?” “事情也是才发生没多久,我们民宿还在初步处理中,暂时不能给外界一个明确的答复,请见谅。” “瘫痪的叔叔现在在哪里?” “人目前已经妥善安排好了,后续的事情,我们也在积极解决。” “怎么积极解决?和稀泥吧?” “如果我们的态度是敷衍了事,得过且过,那对方也不会来找我们了,不是吗?我们早在之前就已经给钱了事了。” 陈挽青不轻不重地说出“钱”这个字,在场人互换眼神,挖到了可以炒作的点。 等之后再问,陈挽青也都是不慌不忙,打太极也好、正面刚也罢,总是叫媒体挑不出毛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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