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来就来了,一间房的事,郭姐怎么慌慌张张的? 正好那两位客人也进了后院,陈挽青就多看了一眼,但只看到一头麻灰色的头发,就被赵客挡住了视线。 赵客个子高,少说185,再加上常年健身锻炼,宽肩窄腰,往那儿一立,跟堵墙似的,把陈挽青挡的严严实实。 陈挽青有些莫名其妙。 “哟,真热闹啊,介不介意也带我们玩玩?” 说话的是染着亚麻灰头发的男人,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体型如麻杆,脸色蜡黄,一看就虚的不行。 麦小米扭头看赵客,赵客沉着脸不说话。 这俩人明显和上午的黄毛是一个批号的。 “这边是私人聚会,不接待外人。”麦小米说,“您二位可以回房休息或者在别处转转。” 亚麻灰笑了:“你们民宿牛X啊!客人来了就这态度?不接待外人,那你们别让我们订上房,现在算什么个事?” 这话麦小米还真反驳不了,确实是她的工作疏漏。 她向赵客求救,赵客还挡在陈挽青前面,稍转过头对她说:“不是要上楼?” 陈挽青愣了下,看着赵客侧脸顿了两秒,说:“嗯。” 她回身就是小楼入口,直到进楼,过来的两个人都没看到她。 赵客走到院子中间,亚麻灰和麻杆盯着他,警惕之余,还有惧怕。 但这么多客人在了,赵客也不会如何,主要还是劝告为主,可李老板不知道对方来路底细,想着不过多俩人,没必要让自己兄弟为难。 “小客,让他们一起。”李老板说,“没事。” 亚麻灰立刻奉承:“大哥大气!我们也就是凑凑热闹,看您这儿烧烤挺香的,想尝个鲜。” 李老板:“随便吃,来吧。” 主家同意了,赵客没再说什么。 小插曲也貌似就这么过去,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游戏玩的也嗨。 赵客在一边继续和李老板聊天,眼睛时不时留意着亚麻灰和麻杆。 以丁文斌的伎俩,这俩人不会老实。 但赵客以为他们也就是和之前的那些次一样,弄脏弄乱房间,然后写写差评,再跟客人说说日落海怎么怎么不好。 没想到会是个大动作。 当时,已经九点多了。 投影那边的蜘蛛侠播到了演职员表,大家也都有些累了,准备收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投影的画面忽然一转,先是眼花缭乱的各种光线,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再来镜头冲向了一个卡座。 一群人围坐在卡座上,一边鼓掌一边嗷嗷叫,有个女孩坐在男人腿上喝啤酒。 女孩穿成足球宝贝的样子,超短裙,露腰上衣,白净的脸有些许婴儿肥。 啤酒顺着她的嘴巴流到脖子、锁骨,往下再流……她身下的那个男人就用手抹,大笑着喊:“喝!再喝十瓶加一千!” 这话一出,周围人拍起桌子,疯了一样地狂叫,女孩也疯了一样地继续喝…… “妈妈,这个叔叔摸姐姐哪儿呢?”李老板女儿问,“那个叔叔为什么也摸?” 边赫姑姑一个激灵,捂住女儿眼睛:“别看!这脏东西,不能看!小亮,你也不许看!快过来!” 然而,视频到这儿也没得可看了。 李老板儿子跑到妈妈跟前,指了指:“这不是小米姐姐吗?”
第06章 日落海 转天,陈挽青到海边晨跑。 跑完她在外面的小店吃了早餐,回到民宿就见李老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来。 边赫姑姑打头阵,黑着脸,拉着两个孩子,走得飞快。 李老板那边则眉头紧锁,和赵客说着什么,赵客点点头,没有言语。 至于其他人,都拎着行李往外走。 不是要住两天吗? 陈挽青纳闷,边赫这时找到她,两人到一边说话。 边赫一直在等陈挽青,没大事,就是希望能加个微信,好日后联系。 陈挽青很坚决,她明确告诉边赫自己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微信加了也没意义,还是算了。 拉扯了几回,边赫最后说:“行,不加就不加吧。我再来。” “……” 陈挽青想说不必,但她没左右人家的习惯,便问起正题:“你们怎么突然要走?” 边赫哼笑了一声:“昨天请你和我们做游戏,你不来,错过了一场大戏。” 什么大戏? 陈挽青没等来答案,边赫姑姑那边催边赫,他就走了。 过后,陈挽青去大厅侧面的小茶水间补水,遇上过来收拾卫生的郭姐,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昨晚那个视频播完,麦小米就哭着跑进休息室,再没出来。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谁起了一句:“陪酒女?” 女生们一听,露出厌恶不耻的表情,而男士们,不管是眼神还是笑容都有了别样的内涵。 边赫姑姑想到孩子们看到这种画面,气得没了风度,更不顾忌赵客的面子,直接跟李老板喊起来:“你交的这都是什么人?这地方是什么地方!” 之后再怎么样,都是私底下的议论了,旁人不得而知。 但结果就是李老板他们中止了这次的团建,提前回去,赵客为表歉意,费用全部退还。 “您说这叫什么事啊!”郭姐砸手,“这昨天忙乎一整天,最后一分钱没挣,这个客户也没了。我估摸以后也是不会再来了。” 陈挽青往门口看去,李老板和赵客还在院子里说话,李老板拍拍赵客的肩膀,他扯了扯嘴角,像个没事人。 “只是一个小米和人喝酒的视频?”陈挽青问。 一提这个,郭姐那火气又蹭蹭的。 她掏出手机,说昨天那两个小子就是故意来搞事情的,事儿才出了没多久,他们就在平台上给了差评,还拍了几张视频的截图上传上去。 陈挽青看了照片,是有些视觉冲击力。 如今网络社会,万事就靠一张嘴,更别说这还配着图。 而长远点儿来看,失去李老板这个客户还是损失小的,这个差评的出现才不知ῳ*Ɩ 会让多少人放弃选择日落海。 郭姐叹气,见周围也没什么人,将陈挽青拉到一边,小声说:“这个麦小米没什么文化,就职高毕业的,很小就在社会上混了。老板让她做前台,以后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事。” 陈挽青说:“小米挺好的。” 做事勤快,招待客人也热情周到,还仗义。 再者说,职高也是学本事的地方,不该被过度打标签。 “那职高能和正经大学一样吗?”郭姐不以为然,“我儿子在211院校读研,那儿的孩子出来一水儿的优秀。” 陈挽青笑了下,这个问题不太好辩论。 但她还是认为麦小米不是什么坏女孩,看那照片,与其说她跟着那群人在酒吧糜乱,不如说她是被迫加入。 “这事还是再看看,不要先……” 话没说完,有人进了小茶水间。 是在陈挽青入住前就已经住下的黄老师,教高中政治,家里亲戚介绍来的。 黄老师拉着行李,看见陈挽青点头示意,然后去拿留在吧台上的水杯。 “黄老师,您这是要走?”郭姐问,“您不是订到了六月底吗?” 黄老师不苟言笑,一看就属于严师,她推推眼镜,回道:“不住了。” “伤风败俗。” 看来也知道视频的事了。 “陈小姐,给你句忠告。”黄老师说,“近墨者黑。”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陈挽青觉得现在下定论还是早,可对于黄老师,她一不了解对方,二不了解真相,说多了不过浪费时间。 更何况人家只是给个建议,听不听在她。 于是,陈挽青就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却不想麦小米就在茶水间后门那里站着,顿时哭了起来。 陈挽青解释:“小米,你别误会。我没有……” “我误会什么?”麦小米喊道,“看不起就看不起,我用不着你们看得起!” “我没有看不起你。” 陈挽青实话实说,可麦小米已经听不进去了,她一抹泪,指着陈挽青:“你以为你就厉害了?还不是在外面混不下去,灰头土脸地回老家?高贵什么!” 郭姐让麦小米少说两句,这大喊大叫的,难道是要把剩下的客人也赶走不成? 麦小米一听,委屈、屈辱、内疚全部加倍涌上来,转身跑走了。 “陈小姐,您别和她一般见识。”郭姐说,“她也是……” “我知道,没事。” 看到麦小米哭成那样,陈挽青有心劝劝,可她今天订了船票,待会儿得去趟市里。 只能回来再说了。 陈挽青回房间换了身衣服。 再次来到前院,李老板他们的人一个都不剩了,只有赵客在树下抽烟,赵一毛趴在他腿边。 赵客看到陈挽青,照旧是低了低眼睫,陈挽青也同样只是点点头。 陈挽青往门口走,快出去时,赵客说:“想退租的话,全额退款。” 陈挽青脚步一顿,扭头问:“为什么退?民宿要停业?” 闻言,赵客似是嗤了声,叼着烟的模样不屑又嚣张,好像是在讽刺她明知故问。 陈挽青心里有些堵,说:“要是停业就提前告知,我好找下一家。” “不停业。”赵客弹弹烟灰,似笑非笑看着她,“你还住?” 陈挽青也看着他,不闪不避:“为什么不?” 赵客没答。 片刻后,他们一个离开,一个回了小楼。 * 陈挽青这趟出岛,是来宣旸市郊的墓地。 买了一束百合花,她凭记忆找到墓碑——她父亲陈业城的。 墓碑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土,像是尘封住了时间。 照片上的人停留在他的好年华,剑眉星目,英气端正,双眼深邃,也冷淡。 陈挽青放下花,一时无话可说。 离开宣旸的七年里,前头几年,她是想回来却不能回来,后来是能回来了,没必要回来。 陈业城这人不信命。 他极度自律,板正严谨,做什么都会投入百分百的专注力,认为只要功夫下到了,没有成不了的事。 对女儿的教育是如此,对他的婚姻经营也是如此。 陈挽青从小被教规矩,陈业城给她制定了成长计划,清楚明白地列出来什么时候该学什么、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自信地认为,只要陈挽青按照计划执行,就能达到他想要的目标。 陈业城曾对她说:“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自律和理智。” 恰恰也是这句话,印证了人不信命不行。 陈业城最引以为傲的自律和理智,让他失去的最多。 因为人不是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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