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河冷哼一声。 李庭松低头咬了一口鱼肉,然后也被冷哼了一声。 他感觉他和方至淮像是桌上一盘色香味具不全的菜,散发着影响米河食欲的荷尔蒙。 方至淮痛苦与快乐交战,一边是不想错过和李庭松同桌吃饭的机会,另一边又心有惴惴地怕米河的心情会直接影响到李庭松对他的看法。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方至淮很快放下筷子,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离开,也不想离开。 这里每一寸地方都充满了李庭松的气息,方至淮经过昨天一晚,已经觉得之前的公寓可能再也不能控制他的病情了。 其实很好理解,幻觉是基于现实的绝望而衍生出来的止痛剂,而最近现实总是朝着好的方向进展,方至淮已经不甘于只蜷缩在幻觉里边自欺欺人了。 他只是刚刚装傻已经在这留了一顿饭了,现在一点继续待下去的理由都没有,于是站起身,和李庭松说:“我先回去了。” 李庭松低着头,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不上来里边有什么情绪或者暗示,也许是方至淮自己死机了。 “路上注意安全。”李庭松把他送到玄关,方至淮依依不舍地换上鞋子离开,全程失魂落魄。 方至淮走到楼下,走到车旁的时候久久没有动作,直到口袋里边手机响起,他给李庭松设置了一个专属铃声,歌词是英文的,很深情。 但是正常情况是一般响起这个歌的时候,第一个八拍还没完就已经被接通了。 方至淮把手机放在耳边,不敢先说话。 那头李庭松的声音传来,“我和方至淮的事情,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方至淮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 他大脑罢工之前给他的唯一指令是:李庭松不是在和他对话。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听着李庭松把他的名字拿到台面上来聊,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潮湿的垃圾桶里边的臭虫,趴在门缝里听着光明里的人对话。 然后等着李庭松对他的“审判”,对他的安置。 “我打算再试试。”李庭松的声音没有太大的情绪,要是没有前边那句话,这句话的情绪就像是在说:“这个菜我之前吃不下去,我打算再试试。” 米河此刻完全不是刚刚满腹不满的样子,表情认真又严肃。 “你想清楚了吗?他也不是好招惹的。”米河皱起眉,但是不算太意外。 自从上次在北部回来,她就隐隐有预感,要不然今天她第一反应肯定是把方至淮赶出去。 李庭松笑着道:“想清楚了,谈个恋爱而已,不行就再分。” 方至淮听到这里,电话滴滴两声挂断了。 他重重地喘了两口气,一瞬间怀疑现在是不是他的幻觉。 他用手捂住眼睛,慢慢靠在了车窗边。 …… 米河用一种无奈的表情看着李庭松,犹豫的问道:“你是因为……之前……” 李庭松笑了,他垂下眸子,低声道:“我分得清……一直都、分得清。” 米河还是不太放心,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闷了半晌干巴巴的道:“这次不能像上次一样不高兴了。” 米河对李庭松的心软到没边,要是雷亭知道上次只能算得上一句谈的“不高兴”,估计要跳起来闹自己的老婆根本不公平。 李庭松弯起嘴角,“一定。” 米河沉默良久,忽然道:“算他命好。” 米河很清楚,方至淮对于李庭松的爱,刨除不健康的那些占有欲,几乎在这条路上一骑绝尘。 其他人好,许是可以白头偕老,但不是生死与共。 米河默默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疯子,傻子,都可以用来形容那时方至淮。 强烈的愧疚反扑让方至淮几乎是住在急救室。 假使这都不能让人悔改,那这世上所有的劳动改造都可以宣告无效了。 米河晚上才离开,李庭松把她送到楼下,看着车开走才回头。 楼梯走廊里静悄悄地,李庭松回到他的楼层,看见旁边的安全出口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他似有所感,走过去正看见方至淮低着头,不知是睡是醒地靠在门边,他走过去的动静不小,方至淮这才慢慢“醒”过来,眼里有了神采。 “我是在做梦吗?”方至淮的声音很哑,乞求地看着李庭松,似乎在等闸刀落到他的头上。 李庭松沉默地看着他,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方至淮看着他,眼神绝望。 “庭松哥。” 李庭松听见他这一声就莫名想笑,他勾起嘴角,像是给小朋友零食奖励一样,抬手摸摸方至淮的脑袋,轻声道:“答对了!终于听明白了。” “你看,要不要和我再谈一次?”
第七十一章 “我本来打算刚刚和你说。”李庭松眯了眯眼,“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愿意吗?” 方至淮很轻微的往回缩了一步,整个人都被安全通道黑暗笼罩,他整个人在颤,指尖抖的不像样子。 李庭松伸手进黑暗里,坚定地拉住了方至淮的手,轻声道:“我只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就当是你偿还我。” 方至淮像是阴暗城堡里的吸血鬼,一步一步被李庭松领到光明下,献祭一样走向他的十字架。 “……”方至淮张了张嘴,嘴唇蠕动,声音逐渐淹没在他的眼泪里。 他恨不得把心肝脾肺都刨出来送给李庭松,时间最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好。”方至淮笨拙的伸出手,低头小心翼翼的圈住李庭松,睫毛低垂,时刻注意着李庭松没有露出反感的眼神,这才试探性的抱住他。 他的肩膀宽于李庭松许多,可以把他按在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摁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圈住李庭松的肩头。 一个接触面积最大的拥抱,慢慢收紧,收紧。 方至淮的声音闷闷的在耳后传来。 “我愿意……我永远都愿意……” 直到李庭松感觉自己的背上布料湿透,他呼吸不畅了,这才抬起手轻轻拍拍方至淮的腰,“松一松。” 方至淮撤下手臂,两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后腰,脑袋还是放在他的颈窝里,李庭松怕他哭到脱水,小心翼翼地抱大熊一样把他带进了屋里。 方至淮怕他走路不方便,跟着他身后去了厨房,看着李庭松给他倒了水,又把玻璃杯塞到他的手里。 李庭松看见他干裂的嘴唇,说道:“把水喝了。” 方至淮整个人像是一个机器娃娃,下达一个指令就完成一个指令,丝毫不犹豫。 李庭松看着他,忽然道:“没看清,水里可能有虫子。” 方至淮喉结猛地停止滚动,含着一口水看着他,好不可怜。 李庭松又道:“看错了,肯定没有。” 方至淮咽了下去。 两人一人一杯水喝完,李庭松看了一眼时间,伸手摸了摸方至淮的脸,热乎乎的,还挺烫。 他沉默半晌,问道:“你在楼梯口等了多长时间?” 方至淮带着水光的绿宝石眼睛抬头看向他,带着一点迷茫,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一直。” 李庭松收回手,在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备注为“缺德庸医”的拨通过去,抬头问:“打完电话到现在是吧?” 方至淮终于意识到事情不是很妙,李庭松的眉头皱着,他抿了抿唇,试图让自己气色好一点以蒙混过关。 李庭松很快发现了他的小心思,刚要说话,电话就接通了。 “喂?我的雇主终于在你面前自杀了对吗?我这就过去给他收尸,绝不会让您的房子成为凶宅售卖困难的。” “……他发烧了。”李庭松咬着牙道。 医生长出一口气,嬉皮笑脸道:“那你离他远一点,不要被传染。” 李庭松还没等说话,倒是方至淮听见声音登登登后退两步,看起来很担忧。 李庭松扶额,咬牙切齿道:“赶紧过来!别拿钱不干活!” 医生又贫了两句,最后道:“您可以先给他量个体温。” “方便的话就再给他一块凉毛巾。” 李庭松在医药箱里找到曼奇奇的儿童耳内温度计,带着一个漂亮的小熊脑袋,一测温度已经到了三十九度。 他又找来毛巾,方至淮随便擦了两下脑袋,十分钟不到医生就来了。 李庭松看着医生给他熟练地配好药,看上去大大小小的十几个药片。 医生一转头看见他的眼神微微一顿,越过李庭松去看方至淮。 方至淮烧得两眼遍布红血丝,但是目光执着大胆地盯着李庭松,他进屋这么长时间,方至淮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医生眉尾一挑,把药片递给李庭松,意味深长道:“他现在服用的精神类药物有些影响……你还是多担待。” 李庭松一怔,半晌才明白这影响是影响哪方面,他把药递给方至淮,看着他去端水杯,这才回头瞪了医生一眼。 医生毫不在意,背着方至淮越说越自在,“假如你想把他当fuck buddy,也许会让人失望哦。” 李庭松眯起眼危险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当演员的都不会打架?” 他倒是没控制音量,方至淮烧得晕晕乎乎的身体本能被驱动,立即站在了李庭松的身前,充满威胁地看着医生。 医生:“……” 神他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咳了咳,硬邦邦的转移话题,“你这也吃药了,我送你回去啊,还是留在这啊?” 方至淮只犹豫了几秒,果断道:“我等好了再……来找你。” 李庭松瞧着他,按照以前的惯性来说,这种时候方至淮不粘在他身上扒不下来就是奇事了,他这会儿倒是怕传染了。 李庭松轻飘飘的转过身,走到他的卧室先,推开门抱起手臂果断道:“进来。” 方至淮这次倒是一秒不到就拔腿过去了。 在他晕晕乎乎的脑子里,可能还觉得现在是一场梦,离开这个场景就可能梦醒了,方至淮本能的像一条蛇缠绕着李庭松。 李庭松看他乖乖进屋,心情很不错,感觉像是训狗小有成就,心里颇为自得。 他睨了一眼医生,没什么好气道:“能交差了吧,告诉仰格,他归我了,让他在国外老老实实当他的赌王吧!” 李庭松说话不客气,最后几个字硬邦邦的,不仔细听的时候像是在骂仰格是个赌王八。 医生的神色一亮,虽然刚刚已经很怀疑了,但是听见李庭松亲口承认,心头重石落地,他笑也笑得真心实意了不少。 至于雇主被骂?管他呢! 他喜滋滋地和李庭松告别,李庭松盯着他看了一会,勉强把他送到了玄关。 医生回过头,和他低声道:“李先生,虽然人道主义上我不应该向您透露病人的隐私,但是你也知道,我的医德堪忧,实话告诉您,假使方至淮再经历一次被抛弃的话,他绝对会在您不知道的地方了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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