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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方至淮是任性的孩子，不断地通过惹事来博取他的关注却不自知。 而现在方至淮自知了，就像一个孩子和父母撒泼打滚要人哄的时候是很有底气的，但是父母突然一脸疲惫地把领养证明摆在孩子面前，那种惊恐足以毁掉一个人所有的自信。 你以为你登上高楼只差摘月亮了，实际上高楼倾塌，一场幻觉罢了。 而李庭松也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冷静。 他见到束弘方离去，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不去谱写完美结局，而是完美结局本身就不存在。 童话故事用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作为故事的结局，却不知道王子会不会忠贞不二，公主会不会另觅他欢。 即使一切美丽得如同童话，那死亡也总是先挑中其中的一个人带走，然后欣赏另一个人失神潦倒地朝它走来。 李庭松垂眸看向方至淮，眼波流转，他道：“你知道我有一段时间很恨你吗？” 方至淮抬起头，脸色难看得像是有一道口子放走了他身体里所有的血。 他嘴唇蠕动，没发出声音，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李庭松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万物复苏。 “我回来看见你痛苦的样子，我很满意。”李庭松一字一顿，慢悠悠的刨开自己的暗面。 “我不想自己背井离乡，事业冰封以后你还能过得快乐。”李庭松顿了顿，“即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看见你伤口的第一反应是畅快，而后才是理智告诉我你生病了。”李庭松沉默半晌又重复了一遍。 “你生病了。” 方至淮张了张嘴，居然还能笑出来，他说：“没关系。” 李庭松静静地看着他，方至淮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又解释道：“觉得畅快没关系，我生病也没关系。” 方至淮像是一个耐心解开荆棘丛的旅人，他一字一顿，“只要是你想的，都没有关系。” 他不好，他就改，即使李庭松永远都不原谅他，也没有关系。 这都是他情愿的。 方至淮不敢说出口，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自作多情解释这么多。 他顿了半晌，又道：“我看得出，你看见我的伤会觉得生气。” “这就足够了。” 方至淮在心里承诺，就算是李庭松每次袒露出的关心里都掺杂着奚落，他也甘之如饴。他还能牵动李庭松的情绪，已经好到他觉得这是幻觉了。 李庭松看着他，松开拿着酒瓶的手，香槟滚落，在柏油路上砰的摔碎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味。 他朝方至淮勾勾手指，方至淮凑近他，李庭松伸出手，放在方至淮的脖颈后边往前压。 一个冰凉的吻落在方至淮的额头。 李庭松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我喝酒了，不能和你接吻。” 耳内嗡的一阵响，方至淮维持这个俯身的动作很久很久，久到他的指尖发麻，浑身的骨头都轻微地颤动起来。 李庭松的手轻轻捏了捏方至淮的耳廓，方至淮的眼珠才缓慢地转动了一下，鼻腔里都是李庭松呼吸间的酒味，方至淮第一次感知到“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李庭松轻声道：“方至淮，好起来吧，都过去了。” 方至淮头晕目眩，他很小的时候听人说起华国有很原始的祝由术，可以召唤人的三魂七魄，他这一瞬间就像是被重新装了一遍身体的芯子，灵魂都随着李庭松的声音一同酥麻。 他几乎是完全不经过思考，喉咙像是几十年没说过话一样，他听见自己发出几声音调奇怪的“好”。 李庭松在他的耳边轻笑了两声，头一歪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呼吸变得轻浅起来。 方至淮僵硬着过了许久才推开，李庭松闭着眼，已经睡着了。 方至淮低了低头，嘴唇弯起。 他把李庭松轻手轻脚地在车上抱下来，李庭松这段时间工作忙碌，腰身没有什么肉，方至淮抱起李庭松的时候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地呼吸了两下。 李庭松的眼皮轻颤，忽然感觉肩头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意。 他慢慢地抬起手，揉了揉方至淮的脑袋。 方至淮把李庭松放进副驾驶，又把座椅放平，把衣服搭在他身上。 他照着样子躺在驾驶座上，歪头看着已经睡熟的李庭松。 他依依不舍地闭上眼睛，这是他回来以后第一个不用药就入睡的夜晚。 美好得像是他的回光返照。假使上帝让他这样死去，那也算是很幸福了。 李庭松醒来的时候方至淮正在车外打电话，一只手还不忘伸到他面前的车玻璃上给他挡住阳光。 外边的太阳已经高悬，他抬手看了一眼表，居然已经临近十一点了。 方至淮似有所感，回头隔着玻璃看向他。 他匆匆挂断电话，坐进驾驶座以后把手机递给了他。 上边是已经开播的电视剧。 他们选的是S市的地方台播出，因为网络软件普及，他们排的时间段并没有追求黄金档，而是中午。 现在网上也全面上线，方至淮把评论打开，观众的评价相当高。 李庭松就这方至淮的手机看了一会，这才想起摸自己的手机。 他在车夹缝里找到手机，但是早就没电关机了。 他拿过方至淮的手机，头也不抬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电视剧正式开播以后，要应付的事情不少，李庭松不能让贡丘孤军奋战，更不能让束弘方的心血有污点。 回去的路还是原路返回，再次路过疗养院的时候李庭松往里边看了一会，再回过头的时候眼神变得坚定不少，他不想让束弘方失望。 他的手机在车上充了一会电贡丘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贡丘简介的通知他接下来有几个通告要跑，李庭松都应了下来。 贡丘的语气轻松不少，能听得出他刻意没有提及束弘方，只是问他怎么早上不接电话。 李庭松顿了顿，刚要说话，方至淮在一旁轻声道：“前边的手套箱里边有糖。” 李庭松：“……” 贡丘迟疑半晌道：“你在和别人约会吗？”
第七十章 李庭松感觉车一晃，他挑眉看了方至淮一眼道：“开车呢，专心点。” 贡丘倒是没乐观到觉得他的商场老对手正在给李庭松当司机，笑着听着这边的动静，问道：“这次是那个付家的嫩草？” 听说付家为此已经打坏了好几套古董餐具了，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为什么喜欢在餐桌上反抗家庭控制。 贡丘正想着，电话那边李庭松微微一笑，“不，是回头草。” 挂断电话以后李庭松目不斜视地在车里拿出准备好的糖，拆开包装纸放在嘴里的时候车也到了他的公寓楼下。 李庭松没有动手去推车门，方至淮也没有，李庭松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方至淮的小聪明，把手机在车上的充电口拿下来的时候歪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现在有时间吗？” 方至淮立即道：“有。” 就算是现在他是国际第一号通缉犯，李庭松这么问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说有时间。 方至淮在李庭松不注意的时候在自己的冲锋衣袖子上擦干自己手心的汗，他不知道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敢试探着在贡丘的电话里边出声。 他的心永远处在荒漠里，而昨夜绿林疯涨，他几乎控制不住想去问李庭松那个吻代表着什么，偏偏是吻的额头，哪怕李庭松让他过敏致死，他变成鬼起码有死得明白。 他不敢问，但是一晚上下来他的胆子总算是长大了一点点，而这点胆子还远远不够。 他害怕他问了，刚刚长出来的胆子会立马破碎，然后让他整个人都变苦。 李庭松不知道他的天人交战，果断下车回家，方至淮跟在他身后，上了电梯以后道：“本事长得很快，都会耍小聪明了。” 方至淮一僵，慌乱的移开视线。 走出电梯之前李庭松淡淡道：“今天奇奇和我问你了，一起吃顿饭再走吧。” 说完他率先用指纹解锁，屋里立马传出米河气急败坏的声音。 “两个小混蛋，不准在衣帽间里撒面粉！” 米河一只手提着一个，气势汹汹的吧两个粉团小崽子吧唧扔到沙发上，一人塞了一本看图说故事的书，正准备回厨房就看见李庭松带着方至淮进屋了。 米河脚步一顿，伸手在台面上拿起擀面杖，啪嗒啪嗒的在自己的手心一下一下砸着。 “呦？那阵风把方总吹来了？” 方至淮还没等说话，曼奇奇已经一阵小跑飞奔进方至淮怀里了，方至淮下意识地抱起孩子，再抬眼的时候发现米河正在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在李庭松和他怀里的曼奇奇中间穿梭。 “像什么样子？他是好人么就让他抱孩子，要是吧奇奇拐跑了怎么办？”米河阴阳怪气地问李庭松。 李庭松这两天忙，米河也时常带着筠筠来找曼奇奇玩，他索性给米河留了指纹，现在开门就撞上，方至淮和李庭松站在玄关愣是没敢往里走。 整个情况有些像好学生逃课带着黄毛小混混来家里打游戏，结果一开门，正好撞上家长。 而被带坏的李庭松只犹豫了一会就坦然了，他实际是还在束弘方人死讯中没有缓过来，整个人丧丧的，见到米河勉强扬起一个笑脸。 而米河一眼就看出他在强压疲惫，心一下就软了。 “堵在门口干嘛？进来吃饭！”米河白了方至淮一眼，转身进厨房了。 李庭松本以为方至淮应该害怕和米河独处，于是准备让方至淮先去餐厅坐着，没想到一回头方至淮已经换好了拖鞋，看着动作竟然是想进厨房帮忙。 曼奇奇新鲜劲过得也快，让方至淮抱了一会还是觉得筠筠的吸引力更大，于是果断溜走。 方至淮进了厨房，李庭松就不用进了，他坐在岛台边，看着米河神情直奔恶婆婆，拿着方至淮这个新媳妇横看竖看怎么也看不上眼，索性往冰箱一靠，抱着手指挥方至淮。 幸亏方至淮不是个公子哥，手脚麻利的米河愣是没挑出来毛病，于是三大两小就这么坐在了餐桌上。 曼奇奇和筠筠的吃饭早就不用喂了，摆在一起甩开膀子就是吃。 李庭松坐在中间主位，方至淮和米河坐在两边，米河一肚子话想单独问问李庭松，吃饭都吃得忿忿，隔一会看一眼方至淮，恨不得拿他下饭。 老妇人不喜欢这种场合，自己盛了饭回房间吃了。 李庭松在老妇人的嘟嘟囔囔的听见了关于“战争”和“硝烟的味道”这种单词。 他哭笑不得，方至淮小心地用干净的筷子拆了一块鱼肉，把里边的鱼刺都挑出来，然后盛在干净的小盘里放在了李庭松的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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