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我的手,沉声说道:“因为,想见你。” 我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良久,心中一片宁和,我的心早已有了自己的家。 “没有你的地方,怎么留得下我?”他低下头,贴住我的面孔轻喃。几天的舟车劳顿,下巴上已生出短短的胡碴,摩娑得我后颈一阵酥麻微痒。 我忽然想起,连忙问他:“你这次去没怎么样吧?有没有受伤?”一边细细检查起他的手臂。 他将朝朝放回车中,连带着把我按进副驾驶座,替我系好安全带,才递了一份报纸给我。 “这次,我解决得很文明,是按静婉希望那样去做的。”利罡没有看我,别过脸望向窗外,轻声说道。 我拿起报纸才瞟了一眼,知道上当了,没好气地丢给他:“你故意欺负我看不懂泰文,是不是?” 他竟然委屈地摊了摊手:“还是当日头条,我本打算读给你听。” 是他惯坏了我,其实我哪有资格知道这么多。 即便这样,他还是同我解释:“泰国警方没想到我肯合作,帮他们破获了曼谷最大的一宗贩毒案件。”神情自若,好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能交待清楚。 “前天曼谷湾有船出公海,同老朋友比完拳就立马走人。”他闲闲地说,一边熟练地发动引擎,车很快滑入了快车道。 “你一路坐船回来的?多么折腾!”我变得婆婆妈妈。 “是啊。”他顺口答道。 我却察觉到他眼底眉梢隐约的笑意,立马明白过来,他又戏弄我! 我顿时气结。 “今晚吃什么?”忽然,他别过脸问我。 “爸爸爸爸,阿花会煮饺子给我们吃!”朝朝在后座喊道。 “饺子?”他顺手打了个弯:“好,很久没吃了。” 我白他一眼,顶了回去:“有说过煮给你吃吗?只有朝朝和我的份!” 他只好同我议和:“我水路飞机颠倒着换,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已经两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你!”我顿感无奈:“火拼不死,要饿死才高兴,是不是?” “没办法。”他摇摇头,将我的手覆在排档上,这才别过脸一字一句对我说道:“总想早一点回来见到你们。” 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头,我知道,只有这句话,他不是在同我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第三十七章 我说的也是实话,回到家,天色很晚,已经来不及出去买材料回来搅馅,只好把昨天剩下的鸡汤烧滚,从冰箱里取出最后几十只水饺下进去,加点香菜末,热腾腾地盛在瓷碗中。 想想,怕他不够吃,就再切些火腿碎片放些青菜一起煮,烤好几片全麦面包,不中不西地端上桌,三个人就围坐着吃起来。 氤氲的热气和香气顿时飘散开去,隐约听见楼下正播着一首老歌:这不是一场梦,只求时光你别走……仿佛是你开口跟我说爱我…… 一屋子的温暖宁静,我没喝酒,却有些醉了。 利罡吃得很香,吃得很用心,眯起眼睛一口一口喝汤,神态同朝朝很像。 朝朝一边吃,一边告诉他:“这个煮着吃叫馄饨,蒸着吃要叫烧卖。” “哦?朝朝知道的真多。” 我低下头,只管喝汤,听见他这样说道。 “是阿花教我的。”朝朝的声音很得意。 不再听他说话,我低着头,却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身上,像要烙下印记似的。 我抬起头,一下与他赤 裸裸的眼神相撞,脸红了,小声问他:“老看着我干嘛?” 他停了碗筷,靠在椅背上,目光仍在我面孔上徘徊,声音却很温柔:“我在想,以后我们过日子是不是就是这样。” 我握住汤勺的手微微滞了滞,心中酸楚,顿时低下头,眼前已经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阿花又哭鼻子,羞羞。”朝朝一边刮着小脸,一边对我吐舌头。 我替她擦干净嘴,水汽堵在喉间,只好闷声闷气说道:“是啊,我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利罡在一旁哑声吩咐我:“先带朝朝去睡,我有话跟你说。” 我替小姑娘梳洗干净,哄了她睡着,这才退出来收拾碗筷。 狭小的厨房中,我背对着客厅,已感觉到利罡走了进来,呼吸声近在咫尺。 “你……”我刚一转过身,人已被他拦腰抱住,下一秒,他凛冽的气息就铺天盖地撒了下来。 他滚烫的唇烙在我的额头,我的眉间,我的嘴唇上,一寸一寸往下移去…… 我闭上眼睛,直感到呼吸困难,手脚脱力,任凭他蛮横地箍紧我,只听见几只瓷盘“哐啷哐啷”滑入水槽中的声音。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像溺水般紧紧揪住他的前襟,怕一松手就会沉沦更深。 忽然,他停住了动作,我顿时胸口一凉,睁开眼睛,只见他紧紧盯住我脖子上的伤口,神色难测。 “怎么回事?”他用指腹轻轻抚了抚伤口周围,低声问我。 我拢了拢衣领,才发现同他纠缠的姿势极度暧昧不雅,连忙跳下流理台。 他也不说什么,跟在我身后,回到了客厅。 我知道瞒不过他,只好佯装轻松同他解释:“你看,连派出所的民警都骂我,抢东西给他不就完了,还逞强不给,活该被划了一刀……”他看着我,目光如炬,我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没事,就点儿小伤……”他坐到沙发上,示意我过去,我只好依言走过去,他一把就将我拉到了自己身上。 他的吻重新落了下来,这次却非常轻柔,小心翼翼在伤口周围碰触。 过了很久,他才平定气息,捧住我的面孔,只轻声说了一句:“是我不好。”我老老实实回答道:“一想到我死了,就等不到你回来,到底还是把所有东西都给了抢匪。”他笑了,拍了拍我的后脑:“你总算还能聪明一次。看来,我们的孩子不至于太笨。”我瞪圆眼睛:“呸!你想么!” 他笑得古怪:“是谁说要替我生儿子的?” 我羞愤难当:“那次不算!” 他更加落井下石:“在这么多人面前,我可是当真的。”我低下头想一想,随即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很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我要和你上床。”他盯牢我,沉默良久,才低哑开口道:“你再说一遍。”我伸出手抚了抚他的面孔:“为你,千千万万遍。”他有一刹那的定滞,随即阖上眼睛,捧住我的面孔与他前额相抵。 他什么话也没说,将一串小巧的电子锁套进我的脖颈。 我不解:“这是什么?” “大屋的钥匙。”他望着我,简短回答道。 我吃惊:“我不能跟你同居。” 他仿佛听到了非常稀奇的事情,不由自主低声笑起来。 我只好向他解释:“我跟你同居,与你从前那些女人,有什么分别?”他失笑:“我哪来的这么多闲工夫跟她们同居?笨蛋……”我再也忍不住:“别老是侮辱我的智商!” 他拉一拉我的头发,缓声说道:“你头发软,身体软,心也软,却偏装出一副很硬的样子。除了自己,还要做给谁看?”我呆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答道:“我们活着,也只有自己。”他笑笑,淡然说道:“来回不到两个月的工夫,我竟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活着,原来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呵,”我不禁深深震撼:“那多可怕……” 他扬一扬眉:“也许并不。” 我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记得吗?要不是你,我和老爸恐怕已经被杨坤做掉了。如果你不在,或只呛个声,我们就见不到了。”“那天,我确实另外有约。”他缓缓说道。 “怎么没去?”我不禁问道。 “要处理一些事情。”他语气淡然。 我会意:“女人。” “是。” 我不满:“你除了做暴利生意,官匪勾结,换女人之外,还会做什么?”“等你。”他凝视着我:“那天,你出现了。” 我扬起面孔,睨他:“利先生看上的女人,就算不是明星,也是选美小姐,哪由得你当皮球踢?”他哈哈大笑:“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谈妥条件,名利双收,欢喜还来不及。只有你,亏蚀老本。除了一副木鱼算盘,你还会做什么?”我顿时气馁:“我俩是不是都没救了?” 他哼一声:“活见鬼!” 我凝望着他:“你别想再甩掉我。” “彼此彼此。”他与我紧紧相拥。 利罡起身去厕所冲凉。 我将朝朝抱回老爸的房间同我一起睡,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利罡。 小姑娘睡觉不老实,流了一枕口水,我去老爸的衣橱中找手帕。忽然门把铬到胸前的电子锁,一阵痛,我一并取下来,塞进抽屉。 顿时听见“哗啦啦”的一声,有东西连带着帕子和锁一起掉了出来。 我拾起来定睛一看,全是赌场里的筹码牌,黄的绿的红的都有,一共三四十枚的样子。 我将筹码牌一一翻过,只见背后全印有赌场的名字“利全”两个字。 我隐隐想到什么,拿起几块筹码牌,转身就去找利罡。 房门虚掩着,我没有敲门,一下冲了进去,不料他正赤 裸着上身在换衣服,肌肉坚实而又紧绷地贲起,湿黑的发梢还挂着水滴。 我脸涨得通红,连忙说一声“我先出去”,便逃了出来。 过了几分钟,才听他的声音传出来:“进来。”我重新推开门进去,见他已经换好衣服站在那儿,头发刚洗过,软趴趴地垂下来,又比平日里少了几分果敢锋利。 我把筹码牌递给他:“本市有没有一家叫‘利全’的赌场?”他翻过刮一眼背后的印记,说道:“本市执牌的夜总会就来回那么几家,的确没听说过‘利全’。”他抬眼看我:“不过,地下赌场又岂止千家百家。”“你怀疑‘利全’是地下赌场?”我紧跟着问道。 “也许是地下赌场,也许,并不在本市。”他回答道。 我脑袋中灵光一现:“会不会在汕头?” 他完全知道我想说什么,作了个手势:“我叫人去查一查。”我想不通:“如果真是在汕头,那么,老爸已经不止去过一次了。他从被抓那晚直到死,都没回过家,根本没有机会把这些牌码带回来。”利罡没有回答,只转身问我:“派出所那边,有线索吗?”我摇摇头:“吴盛连相当生气,恐怕要被他当成悬案扔在档案室里了。”“嗯。”他将食指关节压住上唇,像在思考什么,沉吟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我回房间将所有牌码都捧了过来。 “红黄绿,各给我一个。”他吩咐道。 我依言递给他。 “老爸虽然好赌,但不至于要他死。我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我坐下来,笃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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