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洲一边腹诽这臭小子的脾气越来越差了,一边气喘吁吁地拎着东西紧赶慢赶地往家走。 到家后宋涸已经换好鞋堵在玄关处等着他,人高马大地杵成了一座山,目光幽怨如看仇人一般。 沈洲刚进门时被他的架势吓了一跳,把手里的口袋递给他他也不接,只得把猫包取下来和口袋一起搁在地板上,满腹狐疑地弯腰换鞋,试探着问他:“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你不能同意。”鞋都换了一半了,他才听到头顶的宋涸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 “你不能同意和江秋月一起去看什么舞台剧。” 沈洲听完就纳了闷了,这事儿到底又怎么惹他不高兴了? 宋涸居高临下的阴影压得沈洲莫名有些心慌,他佯装镇定地慢悠悠换完鞋,顺势蹲下身把呼噜从猫包里放出来,撸了两把才放它走,直起身问宋涸道:“怎么了?我同不同意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宋涸理直气壮地质问他,语气里甚至还带了点指责的意味:“你为什么不跟她说清楚?” “啊?”沈洲一脸问号,“说清楚什么?” 宋涸就跟指控他罪行似的,只差没伸出手指头戳他的脊梁骨了:“你明明喜欢男人这件事。” “谁跟你说的?”沈洲目瞪口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宋涸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罪犯装傻充愣狡辩一样,觉得不可理喻的同时慢条斯理地列出了手上掌握的关键性证据:“你写同性恋小说、你喜欢我爸。” 沈洲哈哈笑了两声:“之前情愿被你骂成变态我也认了,没想到你还当真了?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我喜欢男人,也别提什么小说不小说的,照你这个说法我还写过犯罪悬疑呢,我是不是应该去坐牢?” 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沈洲停下来歇了会儿,在宋涸开口想要接话的时候立即出声打断了他,面色凝重地接着道:“再说了,我对宋老师不是那种感情。” 宋涸默了默,咬牙切齿地蹦出两个字:“……撒谎。” “你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沈洲仔细看了他一圈,没看出什么名堂来,疑惑之余也不想再继续跟他聊了,他爱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吧,沈洲只知道自己现在有些口渴了,想去客厅接杯热水喝。 结果刚迈开脚,就被宋涸伸手拽回来了。 沈洲趔趄了一下才站稳,在发火的边缘抬眼朝他看去,才发现他下嘴唇咬出了一道深深的牙印子,红艳艳的几乎要渗血,目光也跟淬了火星子一样,那点微弱的热度不灼也不烫,但落在身上烧得到处都是。 一瞬间的寂静显得宋涸的声音像来自于旷野的风,遒劲而清晰。 “你跟我在一起不是更好吗?”他说。 沈洲愣住了:“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我跟我爸长得很像吗?”宋涸顿了顿,好像开出了什么令人无法拒绝的天价筹码一样,用一种“你不同意就是傻逼”的眼神紧紧锁住沈洲,志在必得道:“跟我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沈洲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捋清楚他的话,明白过来后迅速皱起了眉:“你在说什么屁话?” 宋涸对他显而易见的抵触情绪感到了意料之外的无所适从,视线没敢继续停留在他脸上,拽住他的手却越收越紧,嘴巴张开又合上,自我纠结了好几个来回,才终于敢重新正视沈洲,郑重地缓声开口道:“我……喜欢你。” 沈洲脸上是不加掩饰的不信任,以及怀疑世界即将要崩塌的不真实和焦灼感。他睁大双眼又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宋涸,关切地问道:“你今天出门一趟……撞邪了?” 宋涸生气了。要知道此前他花了多少时间来反复确认并不断否认,最终才无可奈何地得出自己喜欢沈洲这个结论。就像攻克什么世纪难题一样,他自己也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折磨,好不容易被江秋月逼得情急之下吐出真心,现在却由沈洲四两拨千斤的一句不正经的虚话就给轻飘飘打发了。 他目眦欲裂地瞪着沈洲,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我没开玩笑。” 沈洲盯着他严肃认真夹杂着一丝紧迫的脸,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发誓他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的感觉可谓是十分割裂,好像昨天才从宋涸嘴里听到他骂自己是变态,今天就突然听他说喜欢自己了。 这玩意儿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有什么区别? 沈洲低头一根根掰开宋涸的手指,挣脱他的桎梏,淡淡道:“你肯定是误会什么了,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 沈洲连水也不想喝了,路过宋涸径直往卧室里去,听到身后某人踹了一脚鞋柜,低声骂了句:“误会你奶奶个腿啊误会。” 进了卧室刚要把门关上,又听他喊:“反正江秋月的邀请你不能答应!” 沈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控制不住有些气血上涌,“砰”的一声用力把门关上,隔着门板反口就咬回去:“你管得着吗你!” 本来还不想同意的,经此一遭他还就去定了! 沈洲掏出手机三下五除二翻出江秋月的微信,一气之下就给她发去消息,约定好3月20号不见不散。 然后扔开手机打开电脑准备码字,妈的憋了半天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他忍不住回想之前和宋涸的相处,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做了什么容易让人误会的事?莫非是太亲近了?还有宋涸,怎么说弯就弯了?这他妈也太突然了。 看来以后要保持距离,最好是赶紧找个房子搬出去分开住——可惜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正好缺钱。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沈洲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宋涸怎么就瞎了眼了看上自己? 这简直是他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荒诞的事。
第54章 与沈洲长时间的对峙最初是出于猜忌、防备、厌恶等各种负面情绪,但这些情绪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质变,等宋涸察觉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他的内心越是挣扎,答案就越是呼之欲出,然而要亲口承认仍是个不小的挑战。 他也没想过会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进行剖白,慌不择路地选择宋祁当底牌,像置换筹码一样和沈洲讨价还价,最终还落得个空手而归。 以致于现在都过去五天了,沈洲再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28号吵架,29号出门面试长期兼职,3月1号开学报道,第二天就是周末,他迅速到岗便利店收银员,连着上两天夜班,白天补觉晚上通宵,一直到今天4号,周一,新学期上课第一天,宋涸坐在教室里恨得牙痒痒。 上述期间除了吃饭能见上一面以外,沈洲几乎全天都窝在卧室里要么睡觉要么写稿子,就连上厕所和洗澡都要跟他错开时间。 还有以往他一回家就会有的那句“回来啦”也被没收了,沈洲那扇本来就没有被敲开的门现在彻底合上了。 宋涸都怀疑自己到底是告白了还是杀人了,犯得着这么费尽心思地躲着自己吗? 教室里很安静,李安顺在一旁拿笔戳他,小声问:“绿洲大大现在怎么样了?下架的书还能继续写吗?” 距离帖子造谣事件已经过去近十天了,绿洲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公告声明,称因感念知遇之恩而资助恩师遗子一事的确属实,其他都是子虚乌有,但他大年初一那天发表的帖子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吃瓜网友都不相信他,小说网站上的作家账号仍然被封禁着,写的书也都被举报下架了,事情似乎没有了新的转机。 开学报道当天李安顺就想问问宋涸了,可惜宋涸当天心情欠佳,看谁都像欠他百八十万似的,没等李安顺开口,他领完新书就跑了,发消息也不回。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依然心情欠佳,起码坐在教室里上课跑不掉了。 面对李安顺眼巴巴的询问,宋涸原本想无视,但被他戳的有些不耐烦,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怎么样,他摆烂不想管了。” 李安顺隐隐有预感沈洲想要退圈或者重开,他平时就很懈怠,此次事件的处理态度可谓是无比消极,作为绿洲这么多年的书粉,李安顺现在除了惋惜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么多年了,曾经靠着他的文字捱过了最艰难的日子,陪他从默默无闻走到人声鼎沸。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李安顺心里难免也会难受。 他接二连三地叹气,但嘴巴里说不出矫情的话来,只能故作轻松地叹息一句:“可惜了,最新的那本小|妈文学还没写完呢,看来是等不到结局了。” 宋涸听到他的话,也晃了晃神。宋涸其实不懂什么是小|妈文学,但沈洲最新写的那本书他也追过,还因此做了一个难以启齿的梦,梦境的结尾他们远隔人海,沈洲留给他一抹遥不可及的背影。 现在,故事的发展竟与梦境高度重合,而进度正好卡在那里,本来还没到结局的,被举报下架后也不得不成了结局。 这之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李安顺在惋惜他的绿洲大大,宋涸还沉浸在梦境衍生出的不安里。 新学期的第一节课异常安静,同学们都愿意开个好头,老师也讲得很攒劲,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的声音咯吱咯吱,ppt课件时不时炸出劣质的特效音。 这节课结束后他们还要赶往另一栋教学楼去上下一节课。宋涸和李安顺出了教室并排往楼下走,心里那点不安逐渐演变成了巨大的焦虑,宋涸破罐子破摔似的,突然问身旁的李安顺:“要怎么追男人啊?” “啊?你要追哪个……”话说了一半李安顺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后半句因音量拔高而变了调,“男人?!” 这巨大的动静惹得周围的同学纷纷朝这边看过来,宋涸想冲他翻白眼,但深吸口气忍住了:“对,你没听错,就是男人。” 李安顺震惊地张大嘴巴,冷风灌得嘴里发干了才勉强合上,接着半信半疑地上下扫视了一遍宋涸,才狐疑地发问:“是哪个男人?” 宋涸心里纠结了一阵,最终决定豁出去不管了,心一横彻底坦白了:“沈洲,我喜欢他。” “卧槽了……” 李安顺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造谣的帖子,什么替身梗什么洗脑之类的,不过听起来实在太扯了,他冷静思考了一番,还是觉得应该要相信沈洲的人品。 很早很早之前他心里就出现过一些一闪而过的念头,感觉宋涸对待沈洲的态度莫名有些不对劲,但基于两人声称是表哥表弟的关系,他还没敢往深处想,现在倒后知后觉,发现这一切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宋涸见李安顺低头沉思了半天,忍不住开口催促他:“所以到底要怎么追男人啊?你对这种事应该很有经验吧。” 李安顺想得正入神,差点被脚下的台阶绊一跟头,被宋涸拽回去站稳了。他拍着胸脯惊魂未定地苦笑道:“大哥你快别问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就主动追过两次男人,除了挨两顿揍以外啥也没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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