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耽美小说网
站内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举报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现代都市

干涸绿洲

时间:2024-09-18 18:00:02  状态:完结  作者:浮吞

  “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涸突然说。

  这个问题问得好,因为沈洲也不知道答案,这是他小时候就没搞懂的问题,现在依然搞不懂。

  沈洲张开嘴,还没说话就被灌进来一嘴腥凉的海风,口腔的湿润一下就被风干了,连带着牙齿和舌尖也冷飕飕的,他感到口干舌燥:“宋涸……”

  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根本就没必要把我生下来。”宋涸喃喃道。

  沈洲今天穿了件很厚的加绒裤子,然而再厚的布料都被礁石上的海水给层层浸透了,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到了宋涸身旁,紧挨着他重新坐下。

  望向宋涸脸庞的一瞬间,沈洲的心里揪了一下,有滴眼泪在那孩子的下巴上挂着,在风里摇摇欲坠,将落未落。

  “宋涸,别这么想……”

  沈洲的双唇不自觉哆嗦,真的很想说点什么,恨自己整天胡言乱语能在电脑上敲下两三万字,现在却跟个哑巴一样凑不出哪怕一句稍微实用点的话。

  宋祁自杀一事没法改变,大概率是因为徐一玲的死,殉情彰显了父母的感情足够深厚,但站在宋涸的角度看来确实会难受,加上他本来就心思细腻性格别扭,沈洲不难猜到他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是能够理解宋涸的,自己年轻的时候稍有不顺心就喜欢寻求意义,对周围的一切都抱持怀疑的态度。

  他曾经也思考过诸如“父母不爱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之类的问题,但是毫无疑问,没人会给他答案。

  不过长大以后就很少纠结这些了,他想,寻求意义是哲学家要做的事,对于普通人而言,意义不意义的,又不能当饭吃,做好自己就行了。

  “宋涸……”沈洲的手搭在了宋涸的肩膀上,指尖透过层层厚重的羽绒和毛衣感受到他的颤抖。

  宋涸始终没有回应沈洲,事实上他几乎听不见沈洲的呼唤,风声和海浪太大了,他有一种在海里沉浮的眩晕感。从小到大,他花了太多时间和精力企图去证明宋祁给他的父爱是独立于徐一玲之外的,他不是无关紧要的附属品。但是今天,他彻底明白了,那些努力都没有意义——只能证明他的委屈不是空穴来风。

  沈洲听到他的哭声时愣了愣,直到看到他不断用手背擦拭眼泪,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过。周遭万物的喧嚣淹没了一些细碎的哽咽,让他分不清哪些是风声,哪些是面前这人的脆弱。

  沈洲轻轻叹口气,伸出手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

  宋涸的脸埋在沈洲的肩颈间,眼角的湿润打湿了沈洲的毛衣领子。沈洲今天穿了件低领内衬,原本出门会戴上围巾,但是追出来得急,他把围巾给忘了,现在那点湿润被风吹凉了,紧贴着他的皮肉,夹杂着温热的吐息,再加上睫毛拂动的痒意,让他格外不自在。

  宋涸的哭声近在咫尺,显得更大了些,沈洲想起小时候看见村里的孩子摔了跤被大人抱进怀里哄,也是这样埋头痛哭,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宋涸人高马大的,上半身的重量全压在他身上,沈洲不得不腾出只手往后撑着硌人的礁石才不至于失去重心,另一只手抚着宋涸的背,不太熟练地给他顺气拍背。

  宋涸稳定情绪止住哭声已经是很久之后,天色都暗了,岸上的路灯依次点亮,放学回家吃饭的高三生推着自行车路过海岸的公路,一步三回头,频频朝他们投来视线。

  港口又出发了一只货轮,甲板上的人影缩成蚂蚁,汽笛声吓了沈洲一跳,风吹得他的鼻子有些阻塞,眼睛也在翻飞的额发间渐渐迷乱了。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或者身体已经死了,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动作不敢动弹,浑身都发麻发僵,从头凉到脚。

  宋涸还待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要不是搁在他背后的双手仍在不断收紧,勒得他胸腔发疼,几乎要喘不过气,他都要以为宋涸睡着了。

  沈洲已经给足耐心了,总在安慰自己说不定宋涸下一秒就松开了,但是这么自我安慰了无数遍,还是一点要分开的迹象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他不是被冻死就是被勒死。

  沈洲动了动僵硬的肩膀,抬手想把怀里的宋涸拉出来,结果刚把宋涸的脸从脖子上拉开几厘米,宋涸又用力埋回去了。

  估计是不想给他看那双哭肿的眼睛。

  沈洲用手去摸索他的下巴,然后扳过他的脸与自己面对面,忍无可忍地骂道:“臭小子,差不多得了,再矫情就过了啊。”

  宋涸死命往一边扭头,眉头蹙着,无论如何也不跟他对视。

  那张脸湿漉漉的,被闷得像喝醉一样泛着红,双颊上甚至有几道毛衣领口硌出来的印子,额头的碎发都被泪水凝成了一绺一绺,鼻腔里时不时发出不受控制的细微抽搭声。

  诶呦,沈洲顿时有些心疼这小子了。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宋涸的脸,继续扳正他的脑袋,说:“好了,躲什么,我又不笑话你。”

  这句话确实有用,宋涸卸了力气,任由他扳过脸,抬起眼睛跟他对视。

  眼睛红肿一片,快成两只核桃了。

  “听着,”沈洲捧着他的脸注视着他,半开玩笑似的说,“你是独立的个体,你管宋祁和徐一铃干什么?说难听点,他们已经不在了。”

  “就算是你自己,也要等到七老八十了才有资格评价自己的人生值不值得、有没有必要。”

  他憋了半天也就只能说出这点算不上好听的话。

  宋涸始终不吭声,沈洲用大拇指揩掉他眼角的湿润,也许是指尖的厚茧让他感到不舒服,他微微虚了虚眼睛。天色不早了,沈洲打算起身把他拽回家,结果刚站起来,双腿的麻意就迅速蔓延开来,僵坐了一下午,他的腿部肌肉酸软无力,眼看就要往下栽倒,被宋涸急忙起身一把捞住了。

  “能不能长湳諷点心?”宋涸瞥了眼脚下尖锐坚硬的礁石,对他说,“你不是在生病的路上就是在受伤的路上。”

  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有很重的鼻音,尾音还带点不受控制的抽搭,沈洲立在原地扶着他的手臂缓了好一会儿,等双腿的僵麻有所缓解,才重新迈开步子,拉住了宋涸的手腕,说:“走吧,回家吧,顺道去菜市场买点菜,饿死我了。”


第45章

  沈洲已经很久没下过厨了。

  他一大早上菜市场买完菜,回来时宋涸刚刚起床不久,正仰靠在沙发上盯着墙上的几张奖状发呆。

  为数不多的几张奖状是宋涸上高中时获得的,那时候徐一玲病死,宋祁浑浑噩噩,他开始努力读书认真学习,但因为初中基础实在太差,恶补起来很吃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追上真正的学霸。墙上的五张奖状里有三张都是进步之星,其余两张一张是校运会长跑冠军,另一张是高二期末考进了班级前十。班级前十本来是没有奖状的,老师念在他勤奋刻苦,自掏腰包额外给他加了这么一张。

  拿到奖状的宋涸总是兴高采烈地跑回家和宋祁炫耀,宋祁从来只是笑笑,摸着他的脑袋夸他是个好孩子,然后又转身忙活在家务之中,有洁癖似的,把徐一玲亲手制作的各种装饰品反复擦拭,并确保家具的摆放位置和徐一玲在世时分毫不差。

  唯独那张长跑冠军的奖状让他眼前一亮,除了“好孩子”以外,还语气温柔地多说了一句话,说的是“你妈当年参加校运会也得过一次长跑冠军”。

  没有得到任何奖励的宋涸并不泄气,自顾自捏碎煮熟的大米饭粘在奖状的四角,哼哧哼哧爬上沙发,全部张贴在墙壁上,贴的时候没人帮他看正斜,有两张贴得歪七扭八。

  现在年深日久了,米浆失去了粘性,奖状的好几个角都脱落卷曲了,边缘缠着蛛网的灰尘,泛着褪色的黄。

  “饿了吗?”沈洲打断他的思绪,一边换鞋一边问,“桌上给你煮的鸡蛋你吃了吗?”

  宋涸将视线从墙上转移到沈洲身上,仰靠的姿势未变,语气淡淡的:“吃了。”

  昨晚眼睛太痛了,晚饭就随便买了点热粥对付了几口,宋涸睡得早,一觉醒来眼皮子还是火辣辣的刺疼,就赖在床上没起来。本该赶稿子的沈洲也没催他,自己煮了鸡蛋当早饭,吃完又主动出门去买菜,看样子中午的饭大概也是他包揽。

  还不到饭点,沈洲把菜提进厨房,进卧室里搬来笔记本电脑,到客厅挨着他坐下,也不避讳,屏幕敞亮,神情专注地开始赶稿子。

  宋涸扫了两眼屏幕上的字,不是小说,是什么讲义和论文,他好像还接这一类的约稿。

  眼睛盯久了屏幕就开始疼,手机也不想玩,宋涸闭上眼睛靠在沙发背上,听着噼里啪啦的键盘声,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披着一件厚外套,沈洲不在旁边码字了,在厨房里切菜。沙发上的这个角度能透过厨房的门缝看到沈洲的背影。他脱下了厚重不活动的羽绒服,穿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衣袖挽到小臂,围着围裙低头在案板上切菜,细白的手指握着削皮洗净的土豆,用菜刀切成大小合适的土豆块。

  宋涸不知不觉睡了一上午,此时已经到饭点了,他嗅到空气中楼上楼下混杂的勾人饭香味。

  他就这么盯着沈洲在厨房里忙活,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宋祁或者徐一玲的身影,早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毫无疑问是快活的,值得被怀念。

  可惜记忆也和奖状一样会褪色,会沾惹尘埃,凑近去看不免要呛口灰,他又觉得眼眶发热了,立即撇开了视线。

  直到厨房里飘来熟悉的香味,土豆烧排骨撒上葱花,加了豆腐的海鲜蛤蜊汤。

  宋涸起了身,走到厨房,沈洲正拿着汤勺品尝蛤蜊汤的味道,咂咂嘴转头看他一眼,笑着说:“合适了,带两副碗筷出去准备吃饭吧。”

  两菜一汤端上桌,还有个蒜蓉小白菜,舀上热气腾腾的白米饭面对面坐下,沈洲一边褪去身上的围裙一边道:“我做饭的手艺现在可不如你了,你将就一下哈。”

  宋涸上次吃他做的饭好像还是四个月前的国庆节,当时他怀疑沈洲根本不会做饭,还问他为什么要把外卖倒进菜盘子里。

  现在终于亲眼得见了,味道也还是那样,很家常,算不上多美味。

  宋涸啃完一块排骨,脑子却不跟味蕾统一意见,让他觉得像是吃到了什么珍馐佳肴一样,舍不得停下嘴。

  沈洲看他吃得津津有味也就放下心来,专注地把汤里的蛤蜊壳挑出来,夹了几块有肉的蛤蜊到他碗里。

  刚收回筷子,就对上了宋涸直勾勾的视线。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两个菜?”宋涸问他。

  徐一玲尚在世时,这间屋子的这张餐桌上就时常摆着土豆烧排骨和海鲜蛤蜊汤,徐一铃去世后宋祁并不会在意这些,他还能打起精神把菜炒熟就已经很不错了。后来宋涸去林港上大学,和沈洲住在一起后换成自己掌勺,反倒不怎么吃这两道菜了。

来顶一下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
自愿赞赏网站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您的支持和鼓励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赞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