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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丁禾把手机还给陈佳佳，下楼出了大门。 刚点上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几声。陈佳佳发来了三条信息，视频主页、微信名片和三个字。 徐恺乐。 是他的名字么？怪不得他的ID是四个字母k。 丁禾勾起嘴角，点开了那个名片。 这个微信号昵称是一个英文单词，头像是张风景照片，看起来正经多了，应该是大号。朋友圈还是空的，应该是没有对陌生人开放。 丁禾不知道那个单词有什么特殊含义，打开网页搜索了一下。 unplugged意为不插电，专指不使用电子乐器、不经过电子设备修饰加工的原声现场表演形式，其中最著名的——也是引发不插电风潮的——是1993年Nirvana的纽约不插电演唱会。 看完丁禾只觉得黑线爬了满脸——93年，他还没出生。 打开视频主页跳转至APP，丁禾扒拉扒拉看了看每个视频的标题。那些视频有谈吉他的，谈效果器的，谈动圈麦克的，谈曲风的，选题很杂，但基本都是跟摇滚乐相关的内容。 从这些信息可以看出一点，这个人是真摇滚人，没准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也说不定。 丁禾想着随手点开几个视频浏览了一下。 视频的内容他不太听得懂，但人确实是那个人，手也确实是那双手，而且那人不拿着东西的时候手上总会有些小动作，很抢镜。 说话的人一本正经，偶尔沙雕，完全不是控他时那副样子，可看着那双修长的手，他又控制不住地心痒起来，赶紧移开视线抽烟，却发现烟已经燃尽了。 长长的烟灰挂在烟嘴上，手一动就脱离了支撑，落在空中飞舞飘散。丁禾的视线跟着那几撮烟灰落到地上，心却忽忽悠悠的落不到实地。 他深吸一口气，看看时间，又点了一根烟。 退回视频主页，丁禾重新看了看列表，发现有一个名叫“柯本饮弹30年”的视频预览框里是一个人在弹吉他。他点进去一看，果然是弹唱。 画面是对着琴头斜向拍的，里面只有徐恺乐肩膀到膝盖的部分，灯光暖黄，略微有些暗。 以丁禾的专业审美来评价，这构图算不上多好看，但在评判标准闪现在脑子里之前的一瞬间，他先看到了那双手——徐恺乐左手按着琴颈，右手捏着拨片轻扫琴弦，画面看起来非常舒服。 前奏响了四个小节，画面底部滚过一行字幕：2024年4月5日，科特·柯本饮弹30年。提前发个视频寄托哀思，真到了那天就不愿意想起了。 字幕消失了，人声响起。 “Jesus don't want me for a sunbeam……” 丁禾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都麻了。 那声音……他形容不好，慵懒，有磁性，稍微有一点沙哑，甚至有点——这个词不应该用来形容声音，但确实有点——怀旧的味道。 很多人说话和唱歌的声音不一样，丁禾知道，但他想不到这个人两种音色差别那么大，而且不止音色，好像连发声部位都不一样。 丁禾勾起嘴角，回到页面顶部点了个关注。 会撩骚的农，几十万粉的UP主，真摇滚人，唱歌还那么好听，这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第12章 夏天 一个小男孩缓缓走在田间小路上，姿势有些机械，短裤下露出两条义肢。镜头拉近，男孩停下脚步抹了抹脸上的汗，咧开嘴大笑。画面切到男孩背后，他面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场。 两秒钟后空中飞过一只闪着微光的小精灵，男孩抬起头朝她招手。镜头跟着小精灵往前飞了一段，男孩出画。小精灵悬停在空中，回过身冲着镜头招招手，画面外立刻响起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镜头慢慢拉远，男孩的背影入画，义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健全的双腿。草场上男孩张开双臂放肆奔跑，小精灵在他头顶盘旋，笑声响彻云端。 这是《夏天》的最后一幕，一个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结尾。 甲方说结尾不贴，徐恺乐反复看了十几遍，再结合之前几个版本的小样，脑子里渐渐有了些想法。 这个结尾可以理解成夏天完全接纳了自己身体的残缺，也可以理解成一种梦想、愿望，或者是魔法的力量。 这个问题他跟陈佳佳沟通过，对方给的答复是怎么理解都可以，不限制创作。 徐恺乐更愿意从现实角度出发理解成第一种。如果按这个思路延伸下去，音乐主要表现人物内心，要和解、要向上、要充满希望。至于怎么表达，他结结实实想了两天。 这两天徐恺乐试了好几种处理方式，最后定了自己觉得最贴切的一种。 前几版曲子的行进基本上是一致的，他没改，重新编曲又加了个尾奏。 尾奏是重点，徐恺乐用了自己最擅长的元素——钢琴。钢琴三对四节奏铺底，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制造出一种奔跑的感觉。吉他则用连续的快速勾击弦四连音推进，鼓声由简单的四四拍节奏型加花换成地鼓双踩加开镲，贝斯轮指，配合钢琴的节奏推情绪。几个小节之后情绪推到位，吉他切到大失真效果过渡，慢慢收尾，最后停在一声贝斯下行滑弦和吉他上行摇杆上，干净利索。 吉他是徐恺乐实录的，其他乐器用的音源。甲方想要实录，他尽力呈现，只不过实录总会有瑕疵，没定版没必要费时去修，况且甲方要求这么高，到时候没准要找知名乐手棚录，自己录的这些也就听个意思得了。 紧赶慢赶五天，第一版终于做出来了。 根据徐恺乐看电影的经验，主题曲在一部影片中可能会出现数次，具体到这首曲子会切出来哪一段用在影片哪个部分他没什么概念，只能先按照自己的思路保证曲子的完整性，其他问题可以再调整。 因为没有抠细节，最终的成果质感略显粗糙，不过总体上他还是挺满意的，就是不知道甲方满不满意。 徐恺乐导出音频发给周志安想听听他的意见，没想到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好多年没听过你做的音乐了，还是你的水平，一点都没退步（赞）不过甲方爸爸怎么理解我真是摸不准，发过去看看吧】 看完周志安的信息徐恺乐心里踏实一点了。就算这首曲子被否了也是因为跟影片内容不贴，而不是自己的水平问题。 把小样转发给陈佳佳的时候徐恺乐手心有点冒汗，紧张得就跟当年拿着原创投音乐公司似的。陈佳佳很快回信息说会转给导演，晚一点回复他。 徐恺乐长出一口气，站起来伸伸懒腰、活动活动颈椎，然后出了房间走到落地窗前。 天色渐暗，他一直埋头干活没开灯，显示器晃得眼睛难受，远眺了一会才觉得舒服一些。 滴—— 手机响了一声。 徐恺乐以为是陈佳佳告诉他结果，赶紧摸出手机，一看是他妈发来的。 【明天假期最后一天，我休息，你回不回家？】 徐恺乐回消息说晚上回家吃饭，然后拿着烟灰缸窝进扶手椅里点了根烟。 天已经黑透了，屋里漆黑一片，除了烟头的火光没有一丝光亮，四下里充斥着满满的丧气。 徐恺乐不喜欢黑夜，尤其是一个人的黑夜。每当夜幕渐渐笼罩大地，光亮一点一点消失，那个过程都让他灰心丧气。这大概是那段失败的恋爱留下的后遗症。 天黑了，没事干了，加上这个日子，丧上加丧。 4月5日，清明小长假的第二天，也是柯本饮弹30年的日子。徐恺乐提前发了纪念视频，本来不想再在这个日子想起来的，可徐莹的信息提醒他了。 经典之所以能成为经典，一定是有其过人之处的。Nirvana93年11月的纽约不插电演唱会就是经典中的经典，徐恺乐非常喜欢，可让人深感遗憾的是几个月之后乐队的灵魂人物柯本就因为病痛、药物、抑郁饮弹自杀了。 他的生命永远停在了27岁，精神和肉体全部消亡，就像乐队的名字——涅槃。 Jesus don't want me for a sunbeam.基督不想让我快乐。 神佛也不想让我快乐，徐恺乐想。也许等到母亲百年之后自己也可以洒脱地一了百了，反正世上再不会有人让他牵挂了。 胡思乱想间烟抽完了，他又点了一根默默地抽完，然后回屋打开灯拎起了电箱。 前些日子录完纪念柯本那首歌之后这把琴就没再弹过，0.73的拨片收到拨片盒里了，桌面上只有他弹电琴常用的1.5。徐恺乐拿起那个拨片扫了几下弦，琴声饱满、有穿透力，但是达不到他现在想要的烈。 还得是0.73。徐恺乐伸长手臂够过拨片盒，打开了盖子。 盒子里插着三排拨片，下面两排是他常用的，上面一排是纪念款或者高价淘来的收藏款。徐恺乐一片一片摸过那一排他珍爱的拨片，手指停在右上角一个满是划痕、边缘翘着毛刺、印花都快磨光了的拨片上。 那是他跑场子的时候用的，几年过去当初的琴都卖了，只留了这唯一的一个纪念品。 当年大家穷得叮当响，拨片这种消耗品用的都是最便宜的赛璐珞，几毛钱一片，买一大包不过才几十块钱，而现在他常用的牌子几十块钱只能买一片，那些收藏款的价格就更不用说了。 手指捏住那个纪念品碾了碾，然后松开一片一片摸回来，最后停在了最贵的那一片上。徐恺乐抽出那个拨片轻扫琴弦，唱起了柯本的歌。 “My girl, my girl, don't lie to me.Tell me 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 拨片过弦流畅，杂音小，颗粒感细腻，方方面面都很棒。然而他捏着这片几百块的拨片弹着几万块的琴，却再也感受不到当年的快乐了。 ---- k老师的星座是双子偏金牛，性格多变，理性但不安，慢热，缺乏安全感，容易走极端 注1：0.73和1.5指的都是拨片的厚度，单位毫米。不同材质、不同厚度、不同工艺的拨片弹同一把琴声音都会有差别，使用哪种看个人习惯和需要呈现的效果 注2：最后一首歌名为《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讲述一位被火车碾过身首异处的丈夫，被埋在阴冷的太阳永远无法照亮的松林深处整夜颤栗，仍然在倾诉自己悲催的爱情 这首歌只有主歌没有副歌，在最后的段落里柯本用高八度的唱腔演绎丈夫大声诘问妻子“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悲切苍凉，暗合徐和前任那段关系
第13章 惊吓 徐恺乐唱了一会，越唱越丧，只好把拨片和琴放回原处，又坐回椅子上摸出手机想让自己开心一点。 一打开推特他就看见李星雨发了张半身裸照，底下的留言各种口水，还有个人说想操他。徐恺乐笑出声，点进那个人的主页一看，男的，又退回来回复了那人一句“看关注列表，这人应该是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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