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觅林走到厨房,从对方手中接过那些菜:“你忘了自己放的是什么假啦?” 瞿青野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是在提前准备过端午节呢。 “你看。”甘觅林带着他走到厨房边上,揭开铁盆上的纱布,里面泡着糯米,又对瞿青野笑:“明天不要睡懒觉,早点过来包粽子。” 瞿青野心中一怔。 他好像很少听到甘觅林会主动提出让他帮忙,之前甘觅林总是习惯性地将他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理由就是不想麻烦比自己年龄小的人。可他知道,其实只是因为他在甘觅林的心里还没有重要到值得信任的地步,所以每次有问题出现的时候,甘觅林不会想到他。 但是经过上一次的谈心之后——虽然那次也是在性爱中才得以表明,他不知道甘觅林究竟能听进去多少。可甘觅林好像还是悄悄地有所改变了。 他不希望甘觅林对他设有心防。 瞿青野半天没说话,甘觅林以为他不愿意太早起床,只好又说道:“起不来也没关系,午饭的时候……” 又被亲了,说出口的话卡了一半。 “好,”瞿青野帮他盖好那盆糯米,“今晚睡你这儿,明天记得叫我起床。”
第22章 22.碱水粽 == 咸蛋黄花生肉粽。 猪肉只选肥的部分来腌制,油脂渗进软白的糯米中,剩下的软烂肥肉入口即化。香菇滑嫩细腻,绿豆馅口感沙绵,花生粒香脆,咸蛋黄油润诱人。 其实和其他地方的做法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风禾村会往粽子里包鸡爪,因为逢年过节的总会杀只鸡来白切,但是自家养的土鸡爪不像市场上专卖的那么多肉,啃来也没什么意思,扔了又浪费,就干脆被包进了粽子里。 “这里的人讲究吉利,”甘觅林将一只鸡爪塞进糯米里,“这个叫凤爪。还有苦瓜叫凉瓜,猪血叫猪红。” 瞿青野也知道一些,他在学校的时候听过同学在饭堂窗口打饭。 粽子出锅,甘觅林给他剥了一个,糯米被蜜色染透,看不出是什么馅的。甘觅林又倒了一小碗白糖,让他蘸着吃。 “甜的?”瞿青野用筷子分成两半,看见中间插了根细木棍,木棍周围的糯米显出渐变的梅子色,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馅料。 他以前在北方生活的时候,家里也会买甜粽来吃,一般都是些枣泥红豆馅的,似乎从来没吃过这种的。 ![http://s1.ax1x.com/2023/06/21/pCGiunJ.jpg](chapter-8f0b56a9ed5f67f8f6a64de28d7145cd71f7976a.jpeg) “这种叫碱水粽,”甘觅林将那根木棍挑出来,放在了桌上,“这是苏木。” 瞿青野夹起一筷送进嘴里,植物灰水的气息让他皱了皱眉,看着颜色深浓,实则没什么味道,只有一股碱味直冲鼻腔。 甘觅林又将那碗白糖递过去:“蘸一下试试?” 少年拿起筷子放进碗里,将信将疑地看了眼甘觅林,最后还是尝了尝。 蘸了白糖的碱水粽明显好吃多了,软糯清甜,就连那股碱水的味道也稀释中和了不少。 “也可以在上面淋蜂蜜。”甘觅林没再管他,准备去烧菜。一会儿爷爷就要结束邻家的牌局,回来要是看到还没做好饭,估计又要冒一肚子火。 瞿青野盯着筷子上的碱水粽,有些走神。 自从妈妈去世后,哪怕爸爸也养育了他一年,但是那一年他过得浑浑噩噩,别说端午,连最重要都春节也没去庆祝。来到风禾村就更不必说,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节日就显得可有可无。 他没想到自己在这里,竟然会和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共同度过很多个日夜,重新唤起他对以往生活里有关节日的记忆。 —— 清明挂柳,端午插艾。 甘觅林陪着瞿青野回家,手里拿了两捆艾草,要给他插在大门边。 早上瞿青野坐在桌子前和他一起选,甘觅林说最好选些长的,长度要差不多,也不能迁就着折短。 “有这种讲究?” “‘折艾’谐音‘折爱’,”甘觅林在他手心写了个“爱”字以作解释,“寓意不好。” 最后一个比画还没写完,瞿青野收拢五指,将对方的指尖包在掌心内,牵起来吻了吻甘觅林曲起的指节。 少年的眼中有笑意:“我也爱你。” 断章取义。甘觅林的心跳声忽然重了几分。虽然平时瞿青野跟他说的情话也不少,但每次一听到“爱”这个字眼,他还是会觉得有些太沉重了。 尤其是有时候瞿青野还穿着校服,他就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年龄的少年还没能彻底明白“爱”的含义。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甘觅林没意思到,其实是自己对“爱”的了解有些匮乏。所以就会下意识地认为,他们之间互相的喜欢还无法称之为“爱”。 很多时候甘觅林也不太清楚自己对瞿青野的喜欢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不过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每当跟瞿青野闹矛盾,少年忽然变得冷淡无言,他也会不自觉地心慌。甘觅林觉得自己似乎慢慢开始习惯瞿青野对他的喜欢,以至于对方不再理会自己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想要去挽回。 可他们才认识一年不到。 甘觅林将思绪收回,此时此刻他正站在瞿青野家门口,少年掏钥匙开了门,让他进来,别在外面晒着。 —— 阿阳火急火燎地从门边溜了进来,满头的汗,左手端着的铁盆里装着几个粽子,一进门就去摸小雪,忘了正事。 瞿青野叫他,他才抬起头,然后将铁盆放在了桌子上。 “阿妈叫我送来的。” 瞿青野顿了顿,又看向甘觅林。甘觅林开玩笑道:“怕你一个人没粽子吃,自己偷偷躲起来哭鼻子呢。” 阿阳也咧着嘴笑,傻乎乎的。 来回端详着那几个粽子,瞿青野语气狐疑:“我又不认识你妈。” “她说谢谢阿野哥平时教我写作业,”阿阳也坐下来,自顾自地拆了个粽子往嘴里送,“虽然你写的步骤太复杂,我也看不懂。” 原来如此,瞿青野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阿阳忽然停下了咀嚼,抬起头时神色愧疚:“其实……我过来的时候,顺路偷偷拿了个给小美。” 瞿青野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借花献佛。” 等少年将粽子拿去厨房之后,阿阳才神秘地问甘觅林:“什么意思?” 甘觅林刚想解释,没想到瞿青野立刻拿了碗出来,将拆好的肉粽放进碗里,然后夹起一筷子喂到甘觅林嘴边。 甘觅林有点不好意思,但粽子摇摇欲坠,怕推回去会掉到地上,只好顺着吃了一口。 瞿青野对阿阳笑了一下:“这就叫借花献佛。” —— 瞿青野的外公外婆只生了一个女儿,一家三口住在这一层半的房子里也还算得上宽敞。 风禾村的人生得多,基本每家都要有个儿子,有些家庭三辈同堂也还没来得及分家,经常是一大家子挤在一栋屋子里。有时候外人瞧见外公一家三口,还带着些看不起的眼光,觉得他家人丁稀微,所以房屋也修得低矮,不气派。 只有瞿青野知道,每当深夜自己坐在厅堂的灯光下看书时,周遭的氛围显得有多么空荡。于是后来他就添置了书柜,养了小雪,想着尽量把空无一物的房屋填满。 但那些家具也是冷冰冰的,偶尔只有小雪会愿意搭理他。 甘觅林跟着瞿青野上了二楼,建了半边的阁楼,里面堆满外公外婆以前用过的农具,落了灰。他开了阁楼的门,外面是露天的阳台。 元宵节的时候,他和瞿青野在这里放过孔明灯。村庄的上方飘旋着数不清的亮点,变成星光,变成萤火,隐匿在层层的乌云间。 现在再一次上来之后,看到的景色已经和当时不太一样了。风禾村披上了一层深绿的纱幔,蝉声遥远地传来。 瞿青野皮肤白,平时在太阳底下晒久了还会泛红。晚上又招蚊子,靠近时能嗅到一股醒神的花露水味道。他这会儿正皱眉低头驱散停在手臂上的花蚊子,这种蚊子比较毒,留的都是一大片红印。 确实像个城里来的少爷。 这少爷还难伺候,甘觅林说蚊子太多就下楼吧,他也不肯,非要跟他一起赏月。 端午节的月亮有什么好赏的。 偏偏还有几缕碎云遮盖在空中,月光时隐时现,好不容易等那一小牙月亮露出脸来,瞿青野就指给甘觅林看。 甘觅林握住了他的食指,收回来时十指相扣:“不能指月亮。” 于是少年望向他,等待着恋人的下一步动作。 甘觅林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对方被夜风吹凉的耳朵,指尖沿着他的耳后画了一道:“会被月牙割耳朵。” 他小时候好像听妈妈讲过这种说法。 但是从甘觅林口中讲出来好像又不一样。语气那么轻,像还没落至人间就已经变得透明的月光,清清凉凉的,月影里有薄荷糖的味道。 “林林。” 少年用格外认真的语气叫他,甘觅林反而还有些不适应起来:“怎么了?” 瞿青野靠在阳台的栏杆旁想了想,斟酌着开口:“你还想读书吗?” 甘觅林一愣,又释然地笑了笑:“我早就把学过的知识忘了。” “我可以教你。”瞿青野忽然握住他的手,“然后我们一起考外面的大学,不是同一所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在同一个城市。” 甘觅林没想到少年会跟他说这些。 即使想法不太成熟,但他竟然在为他们的未来做打算。 之前在和瞿青野相处的时候,甘觅林也没想着以后该怎么办,只觉得顺应当下的意愿,过好每一天就行了。可真当瞿青野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反而会有种被拽回现实的迷茫感,他不愿面对的东西都在那个漩涡里回旋着。 “你不用担心爷爷,我们可以把他接到城里,我去请保姆来照顾他,你什么都不用管。” 甘觅林一直望着村庄的远方,像在思考,又像在放空,最后转过头来望向对方。 “青野,”他的声音还是很轻,轻到仿佛会随风而逝,瞿青野一个松手就抓不住他了,“爷爷他年纪大了,这里是他的家,有认识了一辈子的邻里街坊,他哪儿都不会去。” “我也哪儿都不能去,”他也舍不得看见少年错愕的表情,于是稍踮起脚,亲了亲对方,“他只剩我这个孙子了。” “我可以跟你谈恋爱,但你年纪还小,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好好读书,然后考上一所好大学。”甘觅林抱住了他,“这些事情不应该是由你来考虑的。” “可是,”瞿青野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你会想在村里待一辈子吗?” “有什么不好呢?”甘觅林叹了口气,“我的世界只有风禾村这么大。你想带我去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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