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宋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他明白一旦说出来,只会被柯云烁嘲讽得更厉害。 他只能紧紧闭着眼眸,十指紧紧地扒在冰凉的地面上,任由对方掐紧他的脸颊发泄不满。 柯云烁松了松手,眼里是看不出的复杂,沉寂片刻,他说:“祁宋,有时候我真的想直接掐死你,一了百了。” 祁宋被他这句话惊吓得睁开眼睛。 柯云烁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痛苦被嫌恶和怒意所替代,祁宋脑海里此刻莫名浮现出他们第一次相见的画面。 以前的他们,关系还算融洽。 八年前他和祁昭去柯家的那天,他第一次见柯云烁时,对方笑容温和友善,礼貌地对他喊了一声:“哥哥好。”他以为他和柯云烁之间,就如他和祁昭之间一样,会是很好的兄弟关系。 只是他们祁家的变故过大,随着时间推移,一切都好像变了。最大的变化,也许是一年前,他从商业版条看到柯云烁的那一刻吧。也是这一年,祁昭发生了车祸。 柯云烁的耀眼程度看起来似乎谁都无法企及,即便那时候他已经在柯家生活三年。他很少能看到柯云烁出现在主宅,但每次见到他,都会被他笑容灿烂地喊一声:“哥哥好。” 柯明彦告诉他,若要祁昭住进那间疗养院,享有最好的一切优先权。婚姻是对他们兄弟最好的保障,只能利用这场婚姻来生存为自己谋生路。 柯明彦对他说的话,任他如何都无法忘却。 ——你不也一直喜欢小烁吗? ——需要我帮你吗? 是的,祁宋觉得自己真自私,为了获得庇护和占有柯云烁,他同意了这场对柯云烁来说并不公平的婚姻。 他是这场婚姻里惺惺作态的卑劣占有者。 祁宋抖动了一下肩膀,咬紧后槽牙,面前的柯云烁不再是那时会喊他哥哥的少年了。 他处处忍受柯云烁对他的所作所为,也许这样才能弥补他内心的愧疚感,也许这样柯云烁会在某一天对他改观,不会再对他那么差。可那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我要让步到什么程度,你才不会这么……”祁宋作出艰难吞咽了一下的动作,“……讨厌我。” 柯云烁因对方突然沉默了许久后发出的第一句话而感到匪夷所思,随之松开了扣紧对方脸颊的手,避开了对方卑微乞怜的眼神。 他最厌恶祁宋的就是这个眼神。 柯云烁缄默起身,冷淡地收回眼里的其他情绪,抬起脚就要越过对方离开。 祁宋从背后抱紧了他的腿,手指紧紧地揪着对方的西装裤到指尖发颤。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柯云烁因为对方突然的动作和话语,怔愣了在原地。 祁宋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这么做,松了松手,语气变得更加微弱颤抖:“……可以吗?” 柯云烁身躯绷紧在原地,眼神暗了几分,既而从齿缝间挤出二字。 “滚开。” 柯云烁往外伸开腿,一把将他顶开。 祁宋再一次被掼倒,猝不及防地侧趴在地上。 柯云烁睥睨他一眼,怒道:“你他妈是没眼力见还是犯贱啊?看不出来我不想见到你吗?” 留下这句话后,冷漠地大步走出门外。 哐—— 收藏室的门被对方用力甩上,震响吓得祁宋颤巍了一下。当他抬头看向前方时,大门已经紧紧地闭合在一起,不留一点儿缝隙。 余音缭绕在宽敞的收藏室里,转而又迅速消散而去。 祁宋,你刚刚……做了什么?
第5章 他感觉祁宋…… 祁宋一个人在收藏室待了很久。最后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眼那副自画像后,静静地转身离去。 祁宋走到一楼大厅时,恰巧瞧见保姆牵着柯明彦的儿子走进屋内。这个孩子今年才五岁,生得白净漂亮,也许他母亲是混血的缘故,还有一双显眼的紫眸。 他在这一刻,比以往更羡慕柯明彦两夫妻。 “小叔父?” 陷入深思的祁宋被小孩儿的一声小叔父拉回现实。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孩儿已经挣开保姆的手心向他奔跑过来了,直接抱住他的大腿。 “小叔父怎么一个人来了,小叔叔呢?” 祁宋蹲下将男孩儿抱在自己怀里,才反应过来小孩儿说的“小叔叔”是指柯云烁。 祁宋回他:“他很忙,所以不在这儿。” 小男孩儿很自然地倚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整个人突然变得很放松。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如此。 “小叔父,你今晚可不可以陪我练琴?”男孩儿依偎在他耳边,轻声询问。 祁宋抱着孩子刚要说话,便被其他人率先打断—— “他怎么会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祁宋尚未来得及托着孩子腿部转身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一紧,是孩子将他抱得更紧的动作。 待他转过身才发现柯明彦站在旋转楼梯口,神情稍许凝重地越过祁宋,看向保姆。 保姆颔首解释:“只是带着小燃来见见老爷。” 柯明彦扫了眼埋在祁宋颈窝处不愿抬头的小孩儿,对保姆道:“带回琴房,我会另外安排时间。” 言罢,便径直越过他们三人,往大厅门口走去。 祁宋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们之间这番冷漠的父子关系,可他也没资格介入别人的家庭关系,也许并不是他表面上看所见的那般。他曾经以为是柯明彦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和他待在一块儿,而把这件事情说开之后,柯明彦只是那样告诉他——不想柯焉燃被长辈宠溺坏。祁宋那时候就明白了过来,柯云烁就是个鲜活的例子,现在他自己面对的婚姻伴侣,不就是被长辈们宠坏的小少爷吗?他能理解柯明彦的顾虑。所以他从未主动去靠近过柯焉燃,只是偶尔见面的时候会像现在这样抱一抱。 “小燃,该走了。”保姆轻拍了拍男孩儿的后肩,温柔说道。 原本还紧抱着祁宋脖颈的男孩儿松开了手,从他怀中直起腰身。祁宋蹙眉瞧着孩子垂眸的模样,直觉不太对劲。 这个孩子,似乎很……害怕他父亲? 而当对方抬眸看向自己时,那双紫瞳又变回孩童般纯真,看不出丝毫害怕难过抑或是其他不好的情绪。小男孩儿眼睛弯起,盈出笑意:“小叔父,今晚我自己练琴好了。” 祁宋见他没什么异样,微笑回应:“好。” “我下次再陪你练琴。” 小男孩儿闻言,听话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小叔父下次见。” “下次见。” 祁宋刚要松手,小孩儿就已经乖巧地转身往朝他张开双臂的保姆怀里去了。 当祁宋被通知吃晚饭的时候才知道,柯云烁早就离开了主宅,这在他的意料之中。知情的长辈们似乎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这件事儿,只不过仍是像从前那样用“他还小”“给他点儿时间”等相似的话语一遍一遍地委婉安慰他。 这些都是家常便饭,他应该要习惯的。 祁宋回到海边别墅时,已经是夜晚九点过半。他这一晚上都感觉右肩隐隐作痛。他不想把那种事儿联想到柯云烁身上,只不过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走进洗手间,扯下衣裳,背对着镜子才发现,右肩一侧淤紫了一块儿。才回想起来应该是在收藏室时被柯云烁那没控制力道的一推撞到导致的。祁宋看着一片淤痕,用手指轻摁了摁,一阵疼痛袭来,他咬牙没忍住“嘶”了一声出来。 祁宋的视线从肩膀移回平面,同镜子内的自己对视上。他这半年过得似乎要比从前疲惫得多。 他弄不明白。 他循规蹈矩,听话顺从。上天好像并没有特别眷顾过他,从父亲意外身亡,文邺建材濒临破产,再到祁昭车祸,直至现在……自己的婚姻生活也过得一塌糊涂。 祁宋垂下肩膀,将衣服捞回肩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洗手台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鲜少接到电话的祁宋有些惊诧,他看向来电联系人,脸上久违地露出笑容,将手机递到耳边:“喂?温宇。” “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比他还激动:“当然是回来见你们啊!” …… 祁宋第二天上午难得收拾了一番,来到温宇手机里提的那间咖啡厅。 名为3:00AM的咖啡厅位于港城环岛区的一条商业街里,比想象中地难找,因此祁宋将车停到停车场之后,出来兜了好几圈才找到。原来是在一间实体服装店的二楼。 他半信半疑地推开透明门时,才发现坐在了透明落地窗角落的温宇在向他招手。 祁宋这会儿才松口气,心中无奈,现在的咖啡店都喜欢开在这种类似于犄角旮旯的地方了吗? 温宇将墨镜背过耳后,向他绽出一道灿烂的笑容:“好久不见啊,祁宋。” 祁宋温柔一笑:“是真的很久没见了。” “是不是有点儿难找?” 祁宋囧然:“是有点儿。” 温宇大笑:“但这儿的手冲绝了,我上个月刚回来那会儿几乎天天来。” 温宇现年二十二岁,是祁昭美国同校的学长,那会儿祁昭刚去加州上本科,不想住住家,便找了个同校的学长合租了套还不错的别墅,后来祁宋去美国探望祁昭的时候也顺其自然地和他认识了。温宇很早就在美国上学,性格开朗,和素来沉默寡言的祁昭相比简直天差地别,但因这互补的性格意外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在异国他乡互相关照着。只是祁昭一年前学校放假回国时,出了车祸,由于植物人状态一直没法回去上学。 见祁宋一副倦怠的模样,温宇感觉不太对劲,蹙眉道:“你怎么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祁昭他……情况还是很不好吗?” 祁宋听到此话,怔愣了一下,点点头诚恳回应:“嗯,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温宇对他们这些财阀世家的生活并不了解,他来自一个做点儿进出口生意的中产阶级家庭。他以为这些名门子弟都不好相处,确实,一开始祁昭给人感觉冷漠难靠近,可他和祁昭那一年接触下来,才发现这个人性格很好,跟他哥很像,非常体贴细心照顾人,但有些时候……却也能让人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难以掩埋的距离感和阴郁的气息,他一直都搞不明白,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他感觉祁宋……没有祁昭身上那股狠劲儿。 “会醒过来的。”温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只能像别人那样用相同的话术去叙说,“我等着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呢。” 而作为朋友的祁宋也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次准备回来待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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