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是心奕她发错文件了,”他急急地说,走过去要握姜柏的手,“你不要冲动,好不好,姜柏?” “你现在相信我了?”姜柏抬起头对他阴阳怪气,话语的尾调由愤怒组成。 “我一开始就不觉得是你的问题,我保证。”付初谦举起手,像是投降,又像立誓。 姜柏看着他,反复张了几次嘴,在空地上走了几个来回,没等付初谦招呼就非常鲜活地坐在沙发上,语气愤怒,说出的话却如同过去闹脾气时的抱怨:“你如果真的相信我,就应该先问我,先听我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不先叫我?” 他气鼓鼓地看着付初谦,眼神委屈且不清醒,轻松将他们之间五年的界限模糊,让付初谦很想不克制地说一些好听话哄他。 “是我的错,”付初谦也这么做了,不分青红皂白地把错揽给自己,“你不要生气,姜柏。” “算了,”姜柏态度软下来,还是闷闷不乐,“是我太相信别人,应该点开文件看看再发给客户的。” “一回生,二回熟,”付初谦坐过去,亲亲热热地挨着姜柏,“以后就不会再出错了。” “上班第二周就和同事吵架了。” “没关系,心奕肯定不会放在心上。”付初谦看着姜柏的侧脸,手指不小心碰到姜柏的手背,他觉得摸起来很滑,忍不住用指腹多蹭了蹭。 “你的意思是,我就不够大度了?”姜柏还是一点就炸,他对付初谦怒目而视,“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 “我的错。”付初谦很无奈,给出的答案显然没有让姜柏满意。 “这段时间心奕她压力很大,这次招新可能让她误会自己要被优化出去,出问题难免会下意识推卸责任…”他看着姜柏的眉眼软下来,话锋一转开始自责,“也是我没有及时和她沟通,可能我确实不适合领导团队,应该让知濡来才是。” 姜柏果然不再那么愤怒,但也没有拉开距离,大方地让付初谦多蹭了一会他的手背,又像过去那样觉得付初谦的待人处事太柔软,时不时说他“每天想那么多干嘛”,又象征性给自己归责“我也不够细心”。 他的自我谴责在付初谦眼里没有任何说服力,因为姜柏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但因为付初谦仿佛可以表面上觉得自己也有错,这一点让付初谦觉得很亲切,很想抱住他在他颈窝里蹭一蹭。 付初谦觉得,姜柏其实也挺笨的,一点也没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自然地拉近,彼此的相处始终带有黏腻的惯性。 他刚这么得意,姜柏就警觉地看他在手背上的手指,整个人飞速坐远了些,把手放在腿上。 “你还辞职吗?”付初谦微笑着,“不要辞职,可以吗?” “那好吧。”姜柏含糊不清、勉为其难地答应,就离开了办公室。 他点的饮品到了后,付初谦以于心奕的名义在办公区分发给了每个人。 “这是心奕请大家喝的,”付初谦说得自然,“她最近忙中生乱,说自己很过意不去。” 他向于心奕挑挑眉,于心奕就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磕磕绊绊说合同的事是她的错。 “是我发错文件了,真的很抱歉,”于心奕微微弯腰,语气诚恳,“姜柏,对不起。” “没关系,我也没点开检查。” 姜柏也站起来,付初谦眼疾手快把唯一一杯不含咖啡因的饮品塞给他,姜柏疑惑的低头看了一眼,耳朵就变得很红。 “好了,这件事就过去了啊,都不许再提了,”柳知濡体贴地总结,付初谦很感激,“以后大家都细心一点就好,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 付初谦长舒一口气。 内部矛盾解决了,外部问题还存在着。近些年非诉本来就不好做,虽然是常法业务,但蚊子腿也是肉,下班后,付初谦在办公室多留了会,把那份合同全都推倒重来。 虽然有模板,但还是要结合实际情况分析,他盯电脑太久,眼睛干涩,索性摘掉眼镜短暂休息。 闭目养神了几分钟,门突然被敲响。 “什么事?”付初谦坐直身体,重新戴上眼镜。 视野逐渐清晰起来,姜柏站在门口。 “需不需要我帮忙?”他看上去毫不在意,“你在重写合同的话,我可以帮忙。”
第38章 34 “我快写完了。”付初谦诚实地回答。 “这样啊,”姜柏有些尴尬,他手里的包一晃一晃的,“那我先走了。” “但是,”付初谦下意识站起来叫住转身的姜柏,“但是前面的我还没再审,你来帮我看看吧。” 他马上把自己的靠椅往旁边挪了一些,留出一块空地给姜柏,还拽了两张纸擦了擦。 姜柏没有推脱,他走进来后慢腾腾地关上门,把大衣脱掉放在沙发上,抬着多余的椅子在付初谦身旁放下,电脑闪烁的光芒在他脸上形成冷色光影。 “你为什么每次加班都不开灯?”姜柏坐在他旁边,手指灵巧地敲击键盘。 “是吗?”付初谦偏头去看他的侧脸轮廓,“我才知道,可能是每次都埋头工作,没想太多。” 他把写了一大半的合同转发给姜柏,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写字楼逐渐被夜幕笼罩,窗外零星几点星子躺在天幕上。付初谦写到末尾时止不住出神,他高频率地转头看窗外,听见姜柏稳定温顺的呼吸声在身侧回响,键盘声没有停止过,以一种温吞的侵略感把付初谦拽回某个秋夜。 那时他们处于另一栋建筑物中,并肩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在钟表指针分针的推动下挽救一次灾难的课题,最后面对面疲惫地沉沉睡去。 如果要付初谦精确地说清楚他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认真地意识到他对姜柏抱有一种无可救药的浪漫感情,他大概会选择那个秋夜。 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一片倒霉的落叶,因为习惯性友善和对身边事物的过度关心,被急切准备冬眠行色匆匆的小动物们拖来拽去,直到另一片落叶从天而降,霸道蛮横地和他叠在一起,在秋叶簌簌落下的起风天气里,成为他短暂小憩时的落叶被子。 就像现在这样,在科技水平催动而产生的冰冷电子光中,他又变成了那片幸福地融入温暖泥土中的落叶。 付初谦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合同的最后的结尾也没有心思写下去,他转头看姜柏时忍不住微笑,又贪心地问:“你吃饭了吗?等会我可不可以请你吃饭?” “不用了。”姜柏拒绝得飞快,头也没抬。 “那你晚上吃什么?”付初谦追问下去,“你自己做吗?我今天中午看见你在啃一个看起来很不好吃的三明治。” 姜柏的情绪因为这个形容变得有起伏,他堪称幽怨地看付初谦,十分不高兴:“这附近根本没有好吃的外卖,写字楼食堂油大菜少,难吃,我宁愿吃自己做的三明治。” “那也不能每天都这样吃吧。”付初谦很担忧。 “所以你每天中餐吃什么?”姜柏滚动鼠标,不经意地问。 “我早上在家自己做,”付初谦想起来,去摸旁边的手机,“我做的还不错。” 他找出之前给付文钰发过的照片,挨个翻给姜柏看,图片里的便当荤素搭配,姜柏看得很认真,还放大看了其中一张里的口蘑烩豆腐。 “我也会做,虽然卖相没有你做的好,”姜柏语气遗憾,“但我早上起不来。” 付初谦想到一个很完美的办法,他略带兴奋,紧张地征求姜柏的意见:“那以后我给你带中餐,你觉得怎么样?” 他确信自己这个提议很让人心动,因为姜柏真的在为难地考虑,他连鼠标都不再摆弄,低着头认真思考。 “其实两个人的份量很少,”付初谦继续诱惑,“只要多蒸一点米饭,多炒一点菜就好。” 姜柏转头看着他,表情看上去像在心疼什么:“那我每一顿付多少钱给你才合适?” “…不用付钱,”付初谦短暂失语后才找回逻辑,“姜柏,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不用付钱那不要了,”姜柏果断地重新看合同,“我现在对你有清晰的认知,你变得狡猾很多。” 付初谦被噎住,他心情低下去,察觉到姜柏的拒绝似乎不可撼动,只能再次集中精神给合同收尾。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直到姜柏小声地和他讨价还价。 “二十?二十五?”他装得自言自语,“我吃外卖也只吃这个价格。” “明明不用花钱。”付初谦很无奈。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姜柏念叨着。 “这样,”付初谦也开始讨价还价,“等会你让我送你回家,我就答应你一顿二十,很划算的交易,你说对不对?” 因为姜柏的帮忙,合同写完的同时也差不多又被审了一次,付初谦放心地交给客户,穿上大衣和姜柏一起下班。 他在导航里输入姜柏报出来的地址,非常愉快地驶出车库。 比起刚见面,姜柏现在面对他已经放松许多,已经能够不再这么正襟危坐,把下巴搭在车窗边缘吹风。付初谦觉得自己的迂回战术颇有成效,虽然中间也有一次蓝胶冒进事件,但没有影响大局。 “那我能点菜吗?”姜柏吸吸鼻子,“我明天想吃口蘑烩豆腐。” “可以,”付初谦开车很稳,“不过得先去买菜。” “你先送我回家吧。”姜柏委婉地拒绝。 “一起去吧,”付初谦打开转向灯,“你可以在超市点一周的菜,很方便的。” 姜柏瞪着他,但也没有对他又骗来更多的相处时间表示不满,只是重重地把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假寐。 付初谦心情很好,直到车载电话上显示“付文婕”的名字。 他心脏飞快回落,接通之前转头对上睁开一只眼睛的姜柏,姜柏扫了一眼,坐直了些,慢慢地说:“你接吧,没关系。” 他点了接通,付文婕却没立刻说话,很正常,过去他们每次通话都是这样。 “我在听,”付初谦只能先出声,他注意着路况,语气平淡,“小姨,有什么事吗?” “我明天过来,”付文婕一如既往冷淡下达通知,“这次要呆久一些,大概一个月。” 她是希望这一个月付初谦能尽量不要出现,能够回避,明明付文钰和他们都有最亲近的血缘关系,但每次都会演变成他和付文婕硝烟弥漫的无声争夺。 这样荒谬的争夺,全来自付文婕对他不讲道理的偏见。 从前付初谦听过就当没感受到这样的恶意,因为付文钰和她感情深厚,在生下付初谦之前两个人一直相依为命,他不想让母亲难做——哪怕付文钰知道了一定会教训几句付文婕,付初谦也觉得这样的摩擦能够避免就值得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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