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个事情后,沈虞盯着空空如也的邮箱,又安静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关闭邮箱,打开常看的那个学术论坛,想登陆进去看几篇新的文献。 然而等沈虞进去后,意外地发现昨天新发表的相关主题的文献非常稀少,有且仅有一篇,还是沈虞早已经非常熟悉的领域,只是对近年来的实验技术沿革的汇总和梳理,没有更多的参考价值。 沈虞措手不及,一时间有点茫然。 他……现在可以干什么呢? 按理来说,沈虞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甚至可以给学生们发布新的任务,等回去的时候再检查。 但很突然的,他现在靠坐在床上,不是很想去做那些事情了。 “沈虞?” 正当沈虞无所适从的时候,房间另一边忽然传来祁方微哑的嗓音:“你怎么醒了?” 沈虞还在发呆,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愣愣地开口应了一声:“嗯。” 有窸窣的动静响起,没一会儿,祁方披着外套的身影出现在小夜灯的光晕中。 沈虞坐在床上,捧着手提电脑,微微仰起脸去看他。 “你在做什么?”祁方只瞧了一眼,语气就沉了下来:“半夜不睡觉,在这看文献还是批作业?” 被抓现行的沈虞:“……” 祁方顶着一头凌乱的炸毛,顿时发作了:“沈小鱼!以前在家里关着门我看不见,你是不是背地里每天三更半夜都不睡觉,偷偷在卧室里工作?!” 沈虞其实想辩解,但想了想,他也确实经常半夜还在工作,于是沉默了。 祁方气得半死,这下是真觉得自己要患上心脏病了。 “以后你睡觉不许关门,我要监督你有没有偷偷摸摸起来工作。” 祁方像个封建专制的大家长,伸手就拿过沈虞的电脑,扫了一眼没有需要保存的页面,径直就点了关机,同时道: “要么你就给我写一份保证书,保证你不会半夜起来看书看电脑,这样我就不监督你,你自己监督自己。” 沈虞继续沉默着。 做不到的事情,他写不了保证书。 “我……”沈虞终于开口,就是语气听起来莫名有些弱:“也不是每天都这样,有时候工作紧急,才会很晚还在处理。” “哦?”祁方问:“那请问沈鱼鱼教授,你现在凌晨四点半起来,是在处理什么紧急工作呢?” 沈虞:“……” 祁方把笔记本电脑夹在自己胳膊底下,审视了沈虞片刻,一锤定音道:“继续睡觉,我们定的是早上七点半的闹铃,现在还有两个多小时。” 沈虞看着祁方转过身,像是要夹着他的电脑,气冲冲地回到房间另一端的床上去。 “我梦见了……爸爸。”沈虞忽然开口说。 祁方脚步停住。 再回头的时候,祁方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冷静,眉心不易察觉地拧着,语气也温柔下来:“嗯?梦见了什么?” 沈虞摇头:“不记得了。” 过了几秒,他想了想,又道:“好像是小时候的事。” 祁方把电脑放在了一旁,折返回来,闻言说:“小时候?叔叔带你出去玩的梦吗?” 沈虞再次摇头,但这次他没有立即想起些什么,安静了一会儿,才出声:“爸爸很少带我出去玩。” 祁方其实清楚,只是想缓解一下沈虞明显不高的情绪。 沈虞的父亲母亲,都是不同学界的一方泰斗。 沈父是医学研究者,即使换下白大褂,身上总带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不过他同时也很擅长厨艺,沈虞小时候在家里的正餐,大多时候都是爸爸包揽的,祁方从前还借着厚脸皮蹭过几顿吃的。 沈父是个很温和耐心的人,与沈虞的母亲相反。 在祁方看来,沈虞的性格更多的随了母亲。 沈虞的母亲主攻物理学方向,干练果断,逻辑性强,热衷工作和事业,每天都在各类会议和差旅中忙碌不休,只能尽力抽空和沈虞打电话,问候几句。 而沈虞的父母即使有心照顾小沈虞,除了尽力做一餐营养均衡的晚餐外,也无法再寻出更多的时间空隙去带儿子玩。 沈虞的童年,大多数时候只有父亲做好的孤零零摆在餐桌上的饭菜,以及母亲匆匆忙忙在电话里的温声问候。 而这一点忙中抽空换来的温馨,也随着沈虞父亲的猝然离世,变得更加稀薄无形。 “我不太记得他的样子。”沈虞语气淡淡的,似乎情绪根本没有起伏:“他去世很久了。” “爸爸的病和你一样,”他忽然撩起眼睫,看向祁方,说:“都是心脏有问题。” 说完这句话,沈虞就不开口了。 祁方既心软又心疼,同时还有一点点懊恼,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嘴无遮拦,挑起沈虞过往的伤心事。 “沈鱼鱼,我可以上来吗?”祁方忽然问。 沈虞神情不解地看他,不太明白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拒绝。 祁方在床边顿了顿,随即干脆利落地掀开被子,坐到了床上,还十分不客气地径直坐进了沈虞的被窝里。 “你没说话,我当你答应了。”祁方道。 沈虞看上去有点发怔。 小夜灯的光线柔和纤薄,沈虞雪白的面容在不太明亮的灯下显出一种奶油般润泽的淡淡光晕,头发因为没有打理而翘起,长而直的睫毛垂落下来,连一向冷而凌厉的乌黑瞳仁都意外地变得没有攻击性起来。 总而言之,很漂亮,但呆呆的。 这在沈教授身上可不常见。 沈虞的确呆了片刻,因为他感受到被子底下靠近的热度——祁方很有分寸地没有挨着他,然而这样凉意涔涔的天气,另一个人火热的体温总能沿着其他介质传递过来,何况祁方身上还有一股沐浴露的薄荷香味。 沈虞难得被这样的香味包围缠绕着,不由得思路中断了一瞬。 好在祁方很快打破了他的不适应,沈虞听见熟悉的嗓音就响在自己耳侧。 “沈鱼鱼,我的病会好起来的。”祁方说。 沈虞的长睫很轻地颤了颤。 “真的。”祁方又凑过来一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虞,语气无比认真道:“你不信吗?我对你说过的话,有哪一次是做不到的?” 沈虞在他的注视下,缓慢地点了点头。 祁方稍微松了口气,却忽然又见沈虞伸出手,朝着他摊开掌心。 “这次,”沈虞看着他说:“我需要确切的保证。” 祁方怔了一下。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挑了一下眉,索性也伸出左手小拇指,哄道:“那我们拉钩?” 沈虞:“……” 正当祁方以为沈教授不会屑于理会这种幼稚的小把戏时,沈虞却撩了下长睫,也用小拇指很轻地勾了勾祁方。 那点细微的触碰像是过电般发麻,令得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祁方在迟疑两秒后,果断地用双手紧紧拢住了沈虞的手,再次道:“我向你保证。” 对于祁方擅自大胆的动作,沈虞没有第一时间挣扎,反而眨了眨眼,任由自己的手被祁方握了许久,直到相贴的掌心温度升高,才轻轻动了动,将手抽回来。 祁方无形中松了口气,想了想,又接着之前的话说:“等过段时间,你没有那么忙,我也……不生病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叔叔吧。” 沈虞的父亲是在出差途中猝死的,按他生前的喜好,墓地选在了位于大西洋北端的一个小岛上,人很少,风景也漂亮干净,每当过年之前,沈虞都会和祁方一起去祭拜一次。 然而沈虞却没有应这个提议,而是平淡道:“我前不久看过他了。” “唔。”祁方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道自己怎么没有一起:“前不久?什么时候啊?” 沈虞:“上一次出差的时候,航线路过那个地方,我中途转机,去看了看他。” 祁方嗯了一声,像是对这个话题已经不感兴趣,道:“还要再睡一会儿吗?时间还早。” 沈虞其实说了那么一会儿话,逐渐开始有点倦意了,于是缩进被子里,倚在枕头上瞧着祁方,一双黑眸乌溜溜的。 “我要睡了。”沈虞说。 祁方知道他睡觉时不习惯有人在旁边,低声道了句晚安,才掀开被子回另一端自己的床上。 小夜灯的光晕暗淡下去,祁方直挺挺躺在被子上片刻,屏息凝神等了十几分钟,感觉沈虞应该差不多睡着了,才猛地一个打滚坐起来。 顾不上时间,祁方抓过手机就给李聪明噼里啪啦发了一通消息: [祁二少:急报!] [祁二少:我有预感,好像找到沈虞的病因了。]
第15章 海边集市 李聪明早上六点半起床,人还瘫着,迷迷糊糊中摸了把手机,就被祁方连串的微信消息惊得瞬间清醒。 等看完祁方发的消息后,李聪明先给陈柯转述了一遍,问她的意见,然后打字回复。 [李聪明:你是说,怀疑沈虞的病和他前几周的那次出差有关?] [祁二少:沈虞的异常就是从那次回来开始的。] [李聪明:这个结论我们之前猜测过,你不是说没证据么?] [祁二少:沈虞出差中途,去看了一趟父亲。] [李聪明:陈叔叔不是……?你觉得沈虞受刺激了,才会生病?] [祁二少:嗯。] [李聪明:不对啊,那沈虞和你不是经常都会去拜祭吗?以前也不见沈虞受刺激。] [李聪明:而且我觉得沈虞不是会轻易受刺激的人。] [祁方:期间肯定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但我们并不知情。] [祁二少:还有一个,我猜测沈虞每次的思维跳跃,和他平日里接触的人和事,或者思考的东西,有关联。] 李聪明关了聊天框,睡意早就无影无踪。 过了几分钟,陈柯也给他回复了消息。两个人就这个新的发现讨论了一会儿,陈柯突然问:“祁方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 李聪明愣了一下,对啊。 沈虞的病更多的是偏心理类的疾病,陈柯才是正经的心理医生,祁方就算有什么发现,也应该是和陈柯说,让她记录进病历档案里。 和他李聪明这个干骨科的说什么劲儿? 李聪明犹豫了半晌,又自己说服了自己:“他和我关系好,第一时间想告诉我也不奇怪……” 陈柯却说:“他是特意和你说的,因为他不想和我联系,并且知道你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既不会耽误正事,又不需要为难。” 李聪明脑子转不过来了:“啊?祁方为什么不想和你联系?” 陈柯在另一头的手机屏幕后,很忍俊不禁地抿嘴笑了一下。 估计是……因为她昨天开口说了让祁方考虑和沈虞分开一段时间,被小小地记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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