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沈宝寅性命,他心虚,只能低着头接受批评。 况争当时冷眼旁观这对母子,心头也愈发火大。 半个钟头前,他正带着人沿糖厂那条路四处寻找线索,丰霆第二次给他打来电话,告知他得到了消息,沈宝寅确实是遭到绑架,绑匪要挟赎金的对象则是沈宝寅的小姨。 对于绑匪,丰霆似乎有了个猜测,没有直接下定论,而是要他找几个人去钟家看看。这个姓钟的他知道,沈宝寅公司里面一个倚老卖老的刺头,沈宝寅想拔除很久,也确实顺利拔除了。 手下的消息还未传过来,他没办法坐得住,听说丰霆要来问话,先过来同丰霆汇合。 接下来就变成丰霆一个人话事。 他先问了黎兰君来龙去脉,详细到对方说话的口音,还有语气;背景声音是否空旷,有没有特殊声音,比如汽笛声;有没有确认沈宝寅的健康和安全。 黎兰君越回答越崩溃,接到电话以后她就全然懵在原地,哪有神智想那么多,绑匪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的精神原本就紧绷,被丰霆一逼问,更是觉得自己错过一个很重要的通话窗口,或许耽误了最佳救援时机,话还没说完,伏在沙发上呜呜哭了起来。 问话被迫中断,剩下的由陈巢复述。 听完全部过程,丰霆沉默半分钟。思考完,他抬头,要黎兰君回拨劫匪电话。 第一告知四亿现金太多,她需要时间,但一定在规定时间内筹出来,在此期间,对方不能伤害沈宝寅,也不能让沈宝寅挨饿受冻;第二,她要听一听沈宝寅声音。 劫匪果然做了变声,尖利地问:“你现在有多少钱?” 黎兰君下意识看向丰霆,丰霆比出一个手势,她即刻说:“一个亿,银行已经下班,现在只能拿到这么多钱,明天一早我就去筹钱,你不要步步紧逼。”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说:“不要提要求!什么时候筹到钱,什么时候就能见到他!” 黎兰君立刻说:“你总要让我知道他还活着!” 对方没有回答,径直挂断电话。 黎兰君呆呆拿着听筒,转头看向陈巢:“他不敢让你表哥说话,怎么办,你表哥是不是已经被……” 剩下的话变成呜咽,因为丰霆突然沉声打断她:“不可能。” 母子俩都抬起头双眼赤红望着他。 丰霆还未解释,不远处况争开口:“钱还没到手,劫匪不敢杀他。” 丰霆闭了闭眼,说:“去洗把脸,不要让银行的人看出不对劲。我们马上去提钱。” 银行当然会下班,但筹不到钱却只是缓兵之计。 四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数字,四个人分头进行,拿着丰霆的支票跑遍多个银行,短短五个小时就筹措完毕,银行押解的警察得到上峰命令加班运送,按丰霆要求全部放在临时买来的一辆小型货车里。 中途,丰霆接到况争电话,况争的手下潜入钟完立的别墅去察看,没有任何钟完立的踪迹。 猜测得到了验证,丰霆挂断这边电话。银行的贵宾招待室只有他一个人,安静昏暗的空间,他静默两秒钟,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又狠又重的巴掌。 他怎么会就听了沈宝寅的话,把保镖撤走。 他很有心忏悔,然而时间不等人,咽下喉头酸涩,他转头拨通一个好久未联系的号码。 电话接通,那边迟疑两秒钟,才开口:“霆总……” 丰霆滚油煎心,强行按捺下来,平静地说:“钟沿,好久不见,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钟完立名下的房产大多被再次抵押出去,但一些偏远的,不值钱的,比如仓库、祖屋之类,一定没有卖出去。 钟沿太年轻,太高傲,经过钟完立投资失败事件,同父亲产生嫌隙,自此搬出钟家,不久前,辞职离开了申港。 钟沿似乎对家里很多的事情不太清楚,比如他父亲早已离家,但家里还剩下几斤几两,他还是有数。 得到想要的信息,丰霆立马找到况争,要他找几个不显眼的人,去钟完立有可能藏身的地方秘密查探,不需要接近,只要打听是否有陌生车辆及人出入即可。 况争默不作声去办了。 按绑匪要求,筹完钱就该回电。 丰霆却没有这么做,他说:“阿寅被绑架,煎熬的不止是我们,还有绑匪。回复太快,证明银行现金流充足,会让绑匪觉得要得太少,我们一定要让绑匪认为这笔钱筹得不容易,他才不会第二次勒索!” 在场几个人多多少少在此之前因为沈宝寅对丰霆有些偏见,但赎金全是他筹措,借不出钱的银行也是他去同高层疏通,他没有表现得多么紧张,也不恐慌,全程镇静理智,把控大局,大家都在乎沈宝寅,可也知道,他最在乎。 于是到了此刻,都有点信他了。 丰霆又说:“都去休息,无论多么着急,都要天亮了才有结果。” 其余三个人听话解散,早上重新见面,所有人都看出来,没有一个人昨晚真正能安心闭眼。 然后又是难熬的半天过去,陈巢问出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打电话时,墙上挂钟正好响起两点钟的报时,所有人都抬头看过去。一击。两击。两响落定。 丰霆抬眼,看向黎兰君,轻轻颔首。 黎兰君睁开眼,马上从沙发上坐起来。陈巢凑过来,蹲在电话机旁。况争擦枪的动作也慢下来。 丰霆动也不动,该怎么说,怎么回复,他早已经教过黎兰君。 黎兰君拿起丰霆身旁电话的听筒,手指颤抖,紧紧攥了一下拳头,冷静下来才开始输入号码。 七位数字,从黎兰君按下第一个按键,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电话上。 对面接通得很快,如丰霆所料,确实不止被绑人的家属心焦如焚。 “四个亿,凑齐了吗?” 黎兰君颤颤巍巍道:“凑齐了,凑齐了。在哪里交易?” “你现在去开车,先过海,过了海我再告诉你具体地点。” 对方很谨慎,也很狡猾。 黎兰君迟疑了一秒钟,抬头看向丰霆。 丰霆指向陈巢。 黎兰君立即说:“我不会开车,我让我儿子送,你要是不放心,我跟他一起去!” “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招!” “好,好,你不要生气,我全按你说的做……现在可不可以以让我听听阿寅的声音?我要知道他还活着,否则我无法同你交易。” 第81章 是谁在吞没谁也奈何(5) 沈宝寅没能装睡多久,他还没来得及思索出合理可行的自救办法,那扇经久失修的门突然吱呀打开,钟完立走进来,吩咐:“弄醒他。” 话刚落地,沈宝寅的脸颊立马挨了两巴掌。 很重两耳光,死人都能打活。 再装睡就刻意了,沈宝寅只能被迫醒来,闷哼一声,他慢慢动了动手脚,接着恐慌地张嘴:“谁?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两个人都没回答他,钟完立应该是在打电话:“听到了?活蹦乱跳,值不值四亿来赎?” 对方似乎提了个要求,钟完立拔高了声音:“我说了不要耍花招,让你听个响声已经对你够客气,真那么想见他,不如我切根手指送过来!少废话!马上把钱送来!” 大概是对方不肯退让,钟完立只好走过来,沈宝寅感觉他离自己很近,带着一股馊掉的味道,仿佛是烟味交杂了很久未更换衣服的汗臭味。 他们一定在一个偏远地方。乡下?不能确定,但至少是没通自来水的地方。这两个人需要躲躲藏藏,不敢走太远,而这间屋子里没有水,才会连澡都没得洗。 沈宝寅屏住呼吸,嘴边突然被贴上一个东西,像是听筒。 那边轻轻地问:“阿寅,你有没有在听?” 是他小姨的声音。 沈宝寅眼眶当即一热,忍住喉咙里的哽咽,他道:“是我,小姨。” 那头异常平静,问:“现在是什么日子,几时几分?” 沈宝寅老老实实说:“我不知道,我的眼睛被蒙住了。” 说完,屋内的脚步声开始响起,他感觉到两个人都走到了他身后,下一秒,头上的眼罩被粗暴地取了下来,大概是怕被他看到脸暴露身份。沈宝寅的眼睛还未来得及睁开,又有人用双手固定住他的脑袋不许他转头。 有什么好躲,难道都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 沈宝寅心里耻笑他们蠢,转头想到自己倒是聪明,聪明到被两个蠢货绑架,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生自己的气。 他们不想他认出,他也就配合,不认识更好,否则他被撕票的可能性又要增加几分。 在黑暗中太久,一下子见光,沈宝寅还有些不适应,眼睛敏感地眯了眯。几秒钟后,他慢吞吞转头看向摆在他面前的电话机,电话机旁边的桌面摆着有一个小的,黑色的,话筒一样的拇指大物件,他猜测是变音器之类的设备,插到电话机上就能使传过去的声音改变,拔下来又是正常声音。 沈宝寅无暇顾及,努力探头,看清楚电话机窄小显示屏上的日历,回答:“十二月十五号,下午两点二十一分。” 终于确认他此刻确实还活着,那头终于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又哭又笑:“阿寅,我就知道你没事,你别怕,安安静静乖乖待着,小姨马上接你回家,不要怕,你有没有受伤啊……” 沈宝寅摇摇头,想起电话那头看不到,立马开口:“我还好……” 话还未说完,耳边听筒被粗暴拿开,眼罩又被拉下来,眼前立马一片黑暗。 或许是怕他乱说话,阻断他同小姨的交流后,沈宝寅的下颌也被人粗暴地掐住,被迫打开口腔,塞进了不知道什么布,带着一股长久的霉味,沈宝寅几乎被熏得呕吐,喉结滚动几下,强行忍下了这阵屈辱。 通话仍在继续,沈宝寅听到钟完立要求他小姨立刻出发,沿着新田公路一路往天水围开,途中隔十分钟在电话里报一次坐标,直到他喊停。 天水围已经足够偏远,但沈宝寅一听就排除了这里,他们此刻一定不在天水围,这只是个幌子。 这是个十分狡猾的办法,临时再去交易地点,这样如果他小姨报了警,姓钟的就可以有效防止警方提前部署。 沈宝寅在心里骂这两个胆大包天老奸巨猾的老扑街,他们对待交易如此谨慎,他得救的机会似乎只能指望他们拿到钱以后真的会大发慈悲放过他。 可是他们真的会放他走? 沈宝寅不能确定,此刻,他对自己的命运真的全然无知。 沈宝寅又开始想念丰霆,分别那天是个早晨,丰霆要赶早机。 和好以后,沈宝寅一直努力做个善解人意情绪稳定的伴侣,所以前一天晚上,他悄悄把手伸进丰霆衣服里打着圈抚摸丰霆腹肌的时候,丰霆无奈地低头告诉他,做可以,但只可以做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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