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作罢了。老师的心其实也早都一并飞走了,强撑着自己站在讲台再上一天课。 程澈昨晚又没吃。 程赴傍晚喝了酒回来,把家里好一通砸,几个打牌的一圈麻将没打完就走了。 江蔓忙活了一下午,连头子钱都没收回来,还要收拾一家的七零八落,气得大哭一场。 程澈听见楼下的争吵声,直接带着江河出去喂猫了,直到动静平息了才回来。 晚上一夜没睡沉,梦里的江蔓被人扯着头发往地上砸。 不一会,那张脸在梦中慢慢地变形扭曲,程澈眼睁睁看着那脸最终变成了傅萍,痛苦的,蹙眉的。 早上起来程澈就有点不舒服,也感到饿。 本打算到客厅拿个水煮蛋,还没进去便看见程赴和没事人一样坐在餐桌前吃饭,长发杂乱地堆在头上,穿着件松垮的不规则T恤,露出肩后的一片纹身。 整个人呈现种颓态,宿醉的模样。 江河坐在旁边低着头喝粥,蔫吧又小心翼翼,看着才像是那个犯了错的。 程澈把书包往肩上一背,抬腿就出了门。 一上午课他都不大精神,昨晚睡得不踏实,浑身是汗,早上起来冲了个澡,冲完太阳穴一阵阵的疼。 除此之外,他非常饿,前胸贴后背,肠胃蠕动,不时发出声响。 好在后排不算安静,掩盖了肚子偶尔响起的声音,刘俊那几个在桌子底下偷偷打扑克牌,打到激动处几个人差点吵起来。 多少还是怵贺远川,边吵边往这边看几眼,再压低音量。 最后被英语老师指着全体出去罚站了,几个大男孩在外面站一排。 刘俊同桌是个胖胖的男生,叫王杉,家里条件还不错,平时爱到校门口旁边的小商店里买零食,装满一口袋的。 人也大方,每次买点零食,到班级里给前后左右都分点。 青春期男孩子饭量大,饿得快,也经得起毒,中午还没放学就都饿了,给什么吃什么,肠胃硬的像块钢铁。 所以每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最后面两排的男生腮帮子全都鼓得跟仓鼠一样,吃什么的都有,王杉什么都买。 有时候王杉买几条劲爽薄荷糖,到教室里也全被抢了,一帮子男生辣的嘶溜嘶溜的,都在吞口水,不知道的以为吸了。 没有学霸架子的程澈让他们觉得很好相处,每次分零食也往这边扔点,乔稚柏有时看见了,也会越过秦祎朝那边喊:“我的呢?我也要!” 王杉逗他,“叫哥。” 乔稚柏倒不是真缺这口零食,但他缺心眼子,钝感力超绝,大家都爱逗他,喊就喊:“杉哥,我要四份。” 要来的零食乔稚柏会给秦祎和后面两位都分点,王杉装不乐意:“你倒是会做顺水人情,那是你买的吗?” 乔稚柏嘴甜,义正言辞:“杉哥买的,杉哥大气。” 几个吵闹的一走,后排安静下来,程澈肚子偶尔发出的声响就变得十分明显。 今天老师都没讲什么内容,基本都是发些卷子,告诉大家假期怎样安排好时间。 程澈不用记笔记,作业各科老师晚上都会发群里,所以他就那样趴着,趴着趴着,感觉浑身有点难受,额头冒汗。 程澈觉得自己应该是低血糖了。 他坐直了些,伸手往桌洞里掏了掏,摸了半天摸到个硬壳的四方四正的东西。 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大半个月的那封情书,未拆封地被他塞到书底下,没带回去过。 他把那情书又塞了回去。其实收到的情书他基本都没有看过,但如果当面收到,会很有礼貌且真诚地和对方说谢谢,这是一种最基本的尊重。 程澈看了眼黑板上挂着的钟,离放学还有一会。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深呼吸了一口,想将胃里翻涌上来的灼烧感压下去。 时间变得异常的漫长,程澈从来没有这样期盼过放学铃。但是等待难熬,一分一秒都变得缓慢,难受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衬得太阳穴也开始发酸发胀。 他盯着书看,当书上的一行行字都开始变模糊的时候。 程澈想,完蛋,他要晕了。 将晕未晕的间隙,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的嘴唇向内推。 附加一个柔软的触感,微凉。 程澈条件反射地张嘴,一颗硬物被塞进了口中。 下一秒,甜意从舌尖四散开来。 强烈的柑橘味驱掉了眼前模糊的浓雾,连带着太阳穴的酸胀也不那么突出了。 他偏过头,贺远川已经收回了手。 程澈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捏着糖果的塑料外壳,咔喳咔喳地揉成一团,随手扔进桌洞。 程澈含着糖,那样看了一会。 嘴里的柑橘味没由来地刺得他心慌。 这人是什么时候醒的? 搭在书上的手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掐着指腹。这种情况,他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才正确? 贺远川开口了,声音里没有平时的懒意,少有的清朗: “看什么?我脸上有金子?” “谢谢。”程澈说。 这颗糖确实来得及时,及时到他愿意忽略掉贺远川不耐烦的语气。 毕竟差点他就真的一头栽到地上,社死地饿晕了。 “放心吃吧。”贺远川又趴下了,声音从胳膊下传来,“我不查身份证。” 程澈立刻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这让他又想起那天血透中心旁街,小卖铺树下的贺远川,嘴角带着笑意,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叫得人心烦。 不知意味的,有些戏谑的,溢出好奇的恶趣味。 刚刚心里的那股别扭瞬间烟消云散,人还是那个人,轻而易举地就能让他感到烦躁。 瞧瞧,程澈想,果然还是人品恶劣。 他咬着舌尖的糖,垂眸看指腹中间被指甲方才掐出的月牙。 - 贺远川倒是不知道这么多弯弯绕绕,他只知道程澈挺讨厌他。 这位学霸同桌每天笑盈盈地对这个温声细语,对那个不厌其烦。 但是唯独对他连假笑都笑不起来,冷着张脸,偶尔耷拉着眼皮朝这边快速看一眼,神情冷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远川独来独往这么多年,关系最亲近的就乔稚柏这个没心眼子的话唠。 什么话都能倒豆子般说出去了,心思全挂在脸上,不用猜,一眼就看的穿。 但程澈不一样。贺远川看不懂他。 为什么会抽烟呢?捏着烟的样子熟练的很,像是抽过很多次了,偷偷的在巷子里,淡漠的,好像被燃着的烟头烫到都无所谓的。 贴墙边的胳膊上青筋鼓起,发着颤,那支看着纤细的手在片刻前用过力,是狠狠揍在谁的脸上了呢? 程澈那件缺了扣子的校服,同样的位置,被用一颗差不多颜色的补上了。 他没再动过要将这位同桌赶走的心思,貌似没那么无趣,贺远川想。 虽然吵是吵了点。 快一个月下来,他已经习惯了耳边那种笔尖滚珠在纸页上沙沙快速滑动的声音。 今天早上耳边却分外安静。 贺远川微抬头看了眼,同桌平时挺直的身体蜷在课桌上,看着很不舒服,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干得起皮。 像一朵蔫吧了的花儿,易折。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 贺远川看着蔫吧的男孩想,那就浇一点水吧。
第10章 打架 程澈将那颗糖默默吃完,又看了会书,放学铃声一响他就已经将书包收拾好了。 然而贺远川今天倒是出奇的慢,铃声响完好一会也没见他动弹。 班里人都窜的差不多了,他仍然还是那个姿势趴着,一只手虚虚垂下桌。 睡着了么。 程澈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他。做为那颗糖的酬劳。 乔稚柏今天也没走,他约了贺远川去吃饭,看见程澈还站在那,奇怪地问:“怎么了,在看什么?” 程澈打心眼里松了口气,他不需要再提供叫醒服务,免除了良心上的折磨,抬手指指贺远川:“睡着了。” 乔稚柏拉长声音噢了一声,伸手拍拍桌上趴着的人:“兄弟,放学了,醒醒。” 没反应。 程澈站在一边,看乔稚柏和拍小狗似的又拍了拍贺远川的头,贺远川仍然一动不动。确定完毕后他抬头看程澈,见怪不怪地说: “完了,晕了。” 程澈:? 程澈张了张嘴,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谁晕了?” 乔稚柏已经将贺远川从桌上扛了起来,程澈这才看见这人埋在桌下的脸,嘴唇发白且没什么血色。 额角有细细密密的汗,浸湿了眉上的碎发。 “他不吃早饭,估计又低血糖了,没事儿,他命硬,拖到校医室灌瓶葡萄糖就行了。” 乔稚柏累的吭哧吭哧的,说话都不利索了:“哎哟妈,我累死了要,你快搭把手。” 程澈的脑袋还是不转,木木地上前扛住半边,将贺远川的胳膊抬到自己肩上,两人像扛着麻袋把贺远川扛去了校医室。 校医室在操场前面,一楼有不少做值日的学生,两人扛着一袋水泥疾驰的样子一路自然收获了很多目光和讨论的声音。 程澈低头去看不断向后的地,耳边是乔稚柏连吭带喘的声音。 他架着那半袋水泥,闻着鼻尖那股若隐若现的洗衣粉味,贺远川的锁骨还是什么骨戳着他的肩,有点硌。 得,正好两清。 但是吧,这两清的又不够利索。那颗糖终归还是程澈吃了,所以贺远川才低血糖晕了。 程澈简直想吐出来还给他,他不想担这份人情。 快到地方时肩上动了动,贺远川迷迷糊糊地醒了。 醒来第一是觉得头疼欲裂,第二是觉得脚踝疼,两人光顾着他的头和胳膊,忘了人家腰下还长着两条腿,顺着地拖行。 贺远川咬着牙,双重重击下气若游丝:“卧槽——” 两人将人扛到校医室放下,校医衣服脱了一半,都准备去食堂了,见两人风风火火地拖着一人进来。 被拖着的那个嘴唇苍白脸色铁青,吓了一大跳,以为是在哪打架斗殴给人干晕了。 校医掰了根葡萄糖让贺远川喝,嘱咐他在隔间里躺着休息一会。 之后便看着门外两个站着的,还想说什么,乔稚柏赶紧说:“我们在这,你去吧。” 校医走后,乔稚柏也没有去校外吃饭的心思了,说要去食堂打饭。 他把书包从肩上取下来,手伸进去摸,边和程澈说:“你在这看着他,别让他跑了,我去买饭。” 程澈心说这是我看得住的吗。 乔稚柏从书包里摸出了开学后一回也没用过的饭卡,把书包往旁边一扔,说: “你也别回家了吧,我买三份,不早了,一来一回折腾人,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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