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抖起来,肖凡的嗓子也颤了:“明明是我不对啊,明明是我在欺负你,可你就、就是不生气。每次我都在想,路行舟怎么这么好。然后……然后我又变得更喜欢和你当朋友,然后又更讨厌自己这么喜欢你。” “来来回回来来回回……后来……高考后,我才知道,我这么变态是因为我……我一直……”肖凡咬住下唇,咬得皮肤失去血色,“我嫉妒你。” 从未想过的词摆到了路行舟面前,他不解地皱起了眉。 “我嫉妒你路行舟,和别人的理由一样。甚至更……” “我讨厌在你身边别人总看不到我,我讨厌我干什么就是赢不了你,连我妈……连我妈都觉得我开不开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惹到你。” 肖凡逼迫自己重新接住路行舟的视线,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以为忍到高中结束这种想法就能结束了,你说你要去学天文,我、我们会分开读书,放假又还是最好的朋友。” “我报了R大就是因为、因为想躲开你。可我躲不开,我的人生好像……好像永远要被你压着。所以我总想看你过得难受,可你真的痛苦我又……受不了。这么多年这种感觉就像……像蛆一样。” 密密麻麻爬满他的内心,反反复复啃烂了他的友谊。
第79章 我不允许 嫉妒。 一个路行舟早已习惯,但从未和肖凡联系起来过的词。 霎时觉得冷起来,路行舟沙哑着嗓子呵了呵:“我还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也以为我能和别人不一样。”肖凡耸耸肩,“可我好像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高中以后,我就和别人一样。” “我不知道你想干嘛,不知道你的心事,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冷漠得像全世界都欠了你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藏满了秘密也不再和我说,甚至不知道你居然喜欢男……” 顿了顿,肖凡扔掉烟头软瘫地靠着沙发后背,笑了:“向阳都知道,我却不知道。你和白子逸的事……别人说两句他还急了。我一直以为,会为你出头的人只有我。” “或许就是别人说的那样,只是我单方面……想贴着你,我就是个……马仔,而已。” 被姜平平捅坏的地方又让肖凡跳进去搅了一通,搅没了路行舟来时带有的怨气。原来他一直想修补回来的真心,一直都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单纯和坚固。 疲倦的双眼不受控地酸胀,路行舟需要东西压一压。他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姿势熟练地夹住,点燃,吸吐。肖凡不可思议的目光里,他和烟雾一样轻飘飘地说:“那我现在告诉你我都藏了些什么。” 说完,你就不用嫉妒了。 烟灰被抽得多出来一截,弹掉,路行舟找到了切入口。 “从姜平平把我关起来的事说吧。” “我猜……你应该给她那段监控好几天了吧?她知道我和白子逸谈恋爱后就发疯了,她给我准备了一间屋子。她把我骗过去,叫我马上分手。我不肯,就把我关了起来。” “你知道我在那屋子里对冯佳佳干嘛了么?”路行舟单手握了握自己的脖子,“我这样掐着她,我威胁她要她放我出去。” 肖凡愣了愣。 路行舟放下胳膊,继续:“你知道过敏严重的话,会死人么?” “死”字给人的压迫感太强,肖凡的愣里参进了一些眼神闪烁。 “姜平平和路伯年都不记得但你应该记得吧?今天中午……”路行舟比划着大小,“这么多,一整盒,我吃了一整盒菠萝。” 路行舟解开毛衣最上面的扣子,拉了拉里面T恤的领口,破皮的抓痕一条又一条张狂地攻击着肖凡的呼吸。 “我晕了大概……五个小时吧,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医生说,再晚十几分钟,我可能真的就死了。” 路行舟微微一叹,吐着烟圈想了想,忽而笑起来:“你想过死么?” 肖凡有点受不了了,“别说了……” “我想过。”路行舟没听见那声拒绝,“中秋后你说我精神不好的那段时间,每天、每天我都在被要死的感觉包围,我会突然心悸、头疼、喘不过气,真的和马上要死了一样。” “没有白子逸……我可能真的就没了。” 无论多少次,提到那时拼命拼命想拉起他的白子逸,路行舟总能不受控地瞬间红透眼。 他憋了憋,再继续:“你知道自己一个人去看精神科是什么体验么?” 肖凡张大了瞳孔。 “你会看到所有人都在可怜你,所有人都好像在说……真可怜啊,生病了,都没人陪。我那会还在想,我只是失眠而已,可看完医生我才意识到,我病了。” “因为你们都在嫉妒我的那些东西,因为你们都想要的姜平平那样的妈,我病了。焦虑,惊恐,我一直在吃药,我想好起来,我真的感觉我快好了的……” 路行舟觉得自己在抖了。 “可姜平平把我关起来了,她还想一声不吭把我丢出国。大概她觉得……”他咬了咬下唇,长吁一口,放轻了声音,“死在外面没那么让她丢脸吧。” 这根烟还剩最后一口,路行舟吸完,满嘴苦味,他不喜欢这种味道了。使劲往烟灰缸里按,他盯着慢慢熄灭的烟蒂,撕开了埋得好好的最后一层疤。 “你大二才会抽烟的吧?向阳带你抽的。”路行舟再也不想碰这玩意了,他靠回椅背,“我高一就会了。” “也是中秋,放假的最后一天,我见了一个小孩。你知道他叫什么么?” 肖凡拧着眉心,声音很沉:“什么?” “天赐,他叫天赐。”好神奇啊,路行舟竟然感觉不到疼痛了,“姓路。” “是路伯年给我的半个弟弟。” 肖凡皱起的眉头嗖地上挑,挑出难以置信的样子。 “那天趁路伯年不注意,我把他带走了。他拉着我经过了一段很高很长的阶梯……你知道那种恨意么?他那会刚我腿高,他什么都没做,可我真的……好恨他。差一点,差一点点,我就把他……” “推了下去。” 太可怕了,像恶魔一样的自己太可怕了。可怕到七年后再回想当时,路行舟还会冒出冷汗。 路行舟缓了缓,嗓音低哑下去,“其实我没藏很多事,就这一件。路伯年不要我和我妈还在外面有个家,整个高中,我只对你隐瞒过这一件事。” 坦白过于冲击,肖凡老半天才闭上半张的嘴,抖着手再拿了一根烟。 “你、你为什么……” 肖凡有点六神无主了,他不知道该不该问。路行舟却了然他想问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你?” 肖凡默认了。 “我怎么能告诉你?”路行舟笑了下,语气渐重,“那是我妈。她没离婚前我不能告诉别人这种事让她在别人眼里变得可怜。” “你妈她们难道不是一直等着看她怎么摔下来么?我不能告诉你,我不能让她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就像你们对向阳那样。” 说干净了。 肖凡久久没有回应,路行舟垂下脑袋,等空气风干了眼眶,他最后为自己辩解了一点点。 “我和白子逸谈恋爱,向阳偶然碰到的,他问我,我就承认。只是出柜这种事,在别人那无所谓,可在你这,我也会担心你接受不了,对我来说,你的态度……” 很重要。 可是没意义了。 路行舟突地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缓慢起身,俯视着肖凡,一字比一字凉薄。 “这么多年,我在乎姜平平的感受,在乎你的感受。你们想怎么样都行,我以为我这么做就能让你们理解我。现在我知道了,我根本什么都不用做……” “我不要你们就好了。” “我不要你们了。” 好累啊,眼皮都在沉。路行舟现在只想回家,他只想回家抱着他的爱人和他的小狗,踏踏实实睡一觉。 “算扯平了,这事我不怪你,你爱信不信吧。”你的以后也都和我再无关系。 言罢,路行舟转身,他进屋没关紧的大门这时忽地被人拉开了。 走廊的感应灯亮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外面偷听的白子逸要被击碎了似的,他垮着肩,歪着头看路行舟,任由泪水满脸。 路行舟怔在原地。 面对姜平平时没有,刚刚和肖凡掏底时也没有,可白子逸一出现,可看到白子逸在为他哭的一瞬间,他连每根头发丝里,都开始溢满了委屈。 忍不住了,鼻根一酸,路行舟的眼角嗒嗒嗒地下起雨,而白子逸抹了把脸冲了进来。 他把路行舟拉到身后,掀开茶几,狠狠挥起了拳头。还在错愕的人被打偏了脑袋,白子逸揪住肖凡的衣领,拖拽,直至死死把肖凡按在地上。 “不是我。”白子逸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是你们。最该从他世界里消失的是你们。” 白子逸言辞间全是平稳,路行舟却看到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染深了肖凡的衣服。 “路行舟可以不怪你,但你记住了,你就是不配。” “你的那句话我还给你。” “滚远点。” “我不允许你再来伤害他。” 呼吸和心跳都停了,路行舟看着白子逸被湿润和猩红包裹的、从未有过的狠厉眼神,快委屈死了。 白子逸像丢垃圾一样甩开了肖凡,起身,拉紧路行舟。 “回家。”口吻又软了回来。 路行舟被拽出了屋。白子逸暴躁地按着电梯,可不知哪方傻逼在霸占,电梯一直卡在十多楼没上来。气呼呼地锤了一巴掌,白子逸扯着路行舟走了步梯。 什么多话都没有,白子逸一个劲往下狂飙,湳沨飙出单元门,再飙出小区,眼看他一副要在街上接着暴走的架势,路行舟使蛮力拉停了他。 白子逸僵着身子不回头,白气哈得急促,很不对劲地在喘。 路行舟赶忙上前,去抬白子逸下巴的时候,哭声猛然炸裂在了湿乎乎的空气里。 微微一怔,路行舟手忙脚乱地蹭起他怎么都蹭不完的眼泪。 “怎么了?”路行舟捧起白子逸的脸,嘴都颤了:“担心我了?我没事啊,你看,好好的。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回家。” 没用,白子逸的闸坏了,他抽得几乎背过去。 路行舟只能把人按进怀里,不停地顺抚着白子逸的后背,盲目瞎猜:“是不是我没跟你说就跑出来了你生气了?对不起,我答应你没有下次好不好?” “不……”白子逸根本说不完整话。 “那……刚刚那些话吓到你了?对不起,以后都不会了,是我不好——” “不、不是!” 白子逸吼了吼,路行舟闭上嘴,剩下怀抱越来越紧试图堵住决堤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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