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炸开一声雷。 路行舟惊了惊,再看回影片里,他心绪不再安定,直到故事结局,差点被驯化的学生在强权下站上高处,喊出了全片重复多次的台词。 “Oh captain my captain。” 有些含糊的声音忽地从身旁响起,和电影画面及字幕形成完美同步。 路行舟一怔,侧脸就是白子逸的眼睛在眨巴,不知道是悄悄看了多久。 “怎么醒了?”路行舟把笔记本放回桌上。 白子逸没马上回应,路行舟怕刺激他也不敢多话。须臾过去,白子逸呵欠了一下。 “渴。”白子逸说。 路行舟赶紧去倒水,回来时白子逸居然起身坐到了他的书桌上,晃着腿,左手是打卡空白很久的考研计划,右手一根笔。 远远也能看出来,白子逸在一个个画叉。 胸口闷起来,路行舟凑近把水递过去,九月份后大半月已经被白子逸叉到了底。 两口吨完一大杯水,翻过一页继续补叉补到今日,白子逸扬起目光。 路行舟承接着默无声息投过来的眼神,有点犯怵白子逸会再捅他一句“不认识”。长达半分钟的沉寂,白子逸终于笑了笑。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秘密,你选一个。” 还醉着呢么…… 路行舟分不清,但还是顺意随便选了一个:“好消息。” 白子逸点点头,摸上自己的手机。翻了一会儿,他抬手一抛。 上面是一封邮件,全英文的。匆匆扫过正文,路行舟逐渐失声。 【亲爱的Apricity Lu:很感谢您对本届皇家天文摄影大赛的关注与支持。您的网络投稿作品《天蝎座马蒂斯》通过评审的一致认同,获得了本届比赛星云组冠军……】 路行舟猛地看向白子逸。 “在大不列颠那周刚好碰上了,我查了下,还挺权威的。”白子逸语气慢慢的,轻轻的,“你后期完给我的照片太漂亮了,我顺手就投了一下。也是我拉你去拍的嘛,账号注册加了我名字你应该不介意的?” 这是署名的事嘛……白导你懂不懂重点? 路行舟在震颤,他什么都说不上来。 “邮件是中秋收到的。事实证明,”白子逸打了个响指,“你真的很厉害路老师。” 路行舟被这个久违的称呼酸了鼻头,白子逸深深吐出一口,也缓缓红了眼。 “开心吗路行舟?我没告诉你就是我想哪天你特别难过的时候,我把这个拿出来你肯定能马上好。可是……你那天没有选。这几天我一直很后悔,我一直在想……” “如果、如果那天我直接告诉你,路行舟你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湿湿的感觉一滴滴下在心口,水珠在白子逸脸上断线。 路行舟受不了了,他跨到白子逸面前,伸手蹭掉不完的泪。 “对不起……” “我不是想要你的对不起。” 白子逸抓住脸边的手腕,极力的忍耐让他抖了起来。 “我其实不在乎你搞科学还是、还是搞金融,我不在乎你要接受你妈妈的建议还是一直反抗到底,我说过,你想选什么都很好。我在乎的、我在乎的……” “是你。” 路行舟心室一缩。 再也难以自控,白子逸扁起嘴,看进路行舟的眼睛,哭腔一声声跑进烛火里, “我只在乎、在乎你开不开心,失不失眠,过得好不好。” “你的世界里可以没有我,但我、我不想你和我一、一样生病。” “路行舟你不要、不要变得像尼尔那样好不好……不要、你不要……” 不要像可怜的尼尔,最后只能带着梦想,倒在自己的枪口下。 【作者有话说】 以你的姓冠我的名什么的……嘿嘿(////)
第48章 别放弃我 五点四十一,路行舟出了门。 真是秋天了,早上的风都凉飕飕的。半夜大阵雨后的路面还聚着一个个小水洼,踩上去湿哒哒的,和凌晨那会他锁骨下被浸透的T恤一样。 凌晨那会,梦境照进了现实。吐露完多日辗转反侧的白子逸不受控地大哭了起来,道歉没用,哄不好的那种。 于是路行舟虚幻里的憋闷化成了很具体、很真实的痛感。就心尖子那,一抽抽地痛。他缓解不了白子逸的情绪,更缓解不了自己的感觉,他只能下意识搂了过去。 他抱住白子逸,顺着后脑勺安抚,不断地安抚,直到大哭变成呜咽变成抽泣,最后因为酒精的余威变成眼尾噙泪靠在他怀里重新睡去。 路行舟守在床边,看着白子逸微微皱眉头地睡看了几个钟,看到他想起昨晚被他骑走的共享小电驴还没还,这才动一动出了门。 找到在房车公园停了一夜的小电驴再骑回来,花了路行舟八十。归还点在小区大门外,路行舟停完车买了包烟,边抽边往小区进。 天刚亮,被雨冲刷后蓝得很干净,应该是要出太阳了。 小区旁的粥铺不知何时变成了鲜奶铺,小区门禁不知何时加了刷脸的功能,小区里那成排的银杏也不知何时已经秋黄。 一颗银杏果砸到鞋尖时,路行舟才发现自己很久没抬头看过天和周围的世界了。 空气清冽,路行舟扔掉差不多到底的烟,深深吐纳。 天色渐明,经受了一个月的黑雾随着鼻腔里的烟味一起全部散去。路行舟迈出步子,比被水鬼拖着的任何时候,甚至比中秋前还要坚定地迈回了家。 他有事要告诉白子逸。 屋里很静,路行舟蹑手蹑脚关好大门换了鞋,刚经过餐厅要拐弯,走廊深处就“咔嚓”开了道门。 本想趁机离开而跨很大的腿一顿,睡意未消的脸上,白子逸因醉意加哭泣而肿泡的眼惊了惊。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路行舟向下瞥瞥,膝盖结痂了。 “小心点。”路行舟先开了口,“左边有口子比较深,容易裂。” 白子逸飞速张嘴,又憋屈地闭上。路行舟猜他想说“你别管”,半晌只等来一个“哦”。 “头疼么?你昨晚喝了很多。”路行舟向前了一点。 似乎受不了钝刀子划的感觉,只随意瞟了路行舟一下,白子逸飞速走过走廊,边走边说:“麻烦你了把我拖回来。我回——” 刚要从身侧擦过去,路行舟一把抓住了白子逸的小臂。 又犟上了。 路行舟手下缓缓增大力气,好一会才把僵着身子拼命想走的人拉到自己面前。白子逸脑袋一扭,不肯正眼看他。 比犟更犟,路行舟继续问:“头疼么?” 白子逸只当听不见,全身上下都是一副准备随时跑路的样儿。 那怎么可能让他跑。 路行舟咬咬牙,顶着白子逸直线飙升的怒气,强行把他拽回房间还锁上了门。接着不给任何反抗的机会,路行舟将白子逸按进小沙发,自己堵在了床边唯一能正常进出的口子。 “你他大爷要干嘛?”白子逸冒火了。 “我有话想说。”路行舟非常淡定。 “不听。” “好。那我说了。” 白子逸无语至极地歪头,眼睛瞪得像铜铃。路行舟在对方想飙脏话的表情里不急不缓,一句句解剖了自己。 “其实中秋假,我过得并不好。” 白子逸怔了怔。 “我一直都不喜欢回家,我们家……就那样,你知道的。念大学后,每次回家我还总会莫名其妙的头疼。我最近去看医生才知道,是因为那个环境让我太紧张所以脑血管扩张导致的。” “我讨厌我们家,讨厌我爸妈那样的生活,讨厌身边的人总是觉得我过得很好,更讨厌……明明讨厌还这么活着的我自己。” 白子逸微微凝眉,没有插话。 见人抗拒的意思浅薄了一些,路行舟拉过椅子,坐在白子逸前面,和他平视着。 “我八月份的考试在你上次从魔都回来的那天,还记得吧?” 白子逸不给反应,路行舟自顾自把向阳家的事大致说了说。 “那天听完这个事后,我的心里有股很奇怪的感觉,就是……好像终于找到了漏洞。” 无数个姜平平们一直强调一直追求的、那个所谓最完美世界的漏洞,一个路行舟可以对金灿灿华丽丽着力反击的漏洞。 而白子逸给他发的红包更加将他往追寻的路上推了一把。 路行舟笑起来,“那五十多块钱,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就好像突然什么都亮了,这点意义让我……特别想改变,想马上改变。所以……” “后半场我弃考了。” 脊背因为惊讶而挺了挺,本装作不在意的白子逸都结巴了:“什么你你你……” “我弃考了。”路行舟重复道,“中秋那天正好出了结果,我的成绩被判无效。我妈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你给我打视频前,她还在质问我。她很生气,很……” 路行舟胸口开始发闷,“很失望。” 白子逸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闪了闪,“所以你就——” “不是。” 白子逸收了声,路行舟静了会才续上:“我不是说,考研的事我会找机会和她说么?那天我想,这就是机会吧?我要怎么告诉她怎么说服她说服不了我要怎么办我都想好了,可她……她突然住院了。” 忽来的病发、手术、和佳佳的聊天、虚弱的母亲……路行舟的记忆很细节,越说,他越不可遏制感受到了下沉的力量。 “她助理的那些话,总让我觉得……都是因为我。她病了,因为我。她躺在病床上抓着我要我这样那样的时候我……”路行舟的呼吸在颤,“我根本说不出我要干嘛干嘛,我总是、总是在想她当初怀上我的事。” “我不是想放弃的,但我怕我也会伤害她。我不想伤害她,我也不想让你……失望。我不知道我到底要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开始失眠……” 剖白被大门口的关门声断了断,应该是李姨来了。 路行舟刚刚有些急促的胸膛塌了塌,他垂下眼帘,又感到了这段时间经常不打招呼就朝他漫过来的低潮。 被潮水晃荡了一会,路行舟找回了还没说完的话,“那一周,很累,我很想能正常睡觉,但我又很怕睡着。我每次闭眼都会梦到我妈朝我吼,然后就……” 浑身开始流血。 白子逸的瞳孔诧异得一缩。 路行舟不自觉绷紧了下颌,“我一遍遍梦到我掀开白布,下面就是她的脸,梦里总有人跟我说,是我害了她。我知道自己不对劲了,所以去看了病……” “医生说是焦虑症。” 须臾无言,白子逸颤起睫毛,张嘴便带上了哽咽,“为什么……上次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路行舟叹了叹,心一横,“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好。我上周还出现了几次惊恐的症状。我怕你呆在我身边,我……我怕你因为我变得、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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