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响起,是玫瑰星云里恒星死亡的乐章。路行舟愣了愣,接着眼前就是他送给白子逸的那片银河。斗转星移,流星划过的一瞬特意被拉得慢了又慢。 视频的最后,路行舟盯着看了很久很久。 后半周过得如眨眼。 白子逸周六要飞到魔都参加小电视周天的年会活动,回来的机票是周一的,和路行舟考试在同一天。 又下雨了,下了一整夜。 次日临近出门雨都没停,天阴沉沉的像是还要继续来场大的。 “我走了。”肖凡接到了网约车的电话,“好好考吧。” 报考时间不同,一个东一个西,路行舟和肖凡分在了不同考场。 路行舟把早上没吃完的牛柳滑蛋喂给黑熊精,点点头,“你也是。” 肖凡走后没多久,姜平平来了电话。 路行舟平淡地接起平淡地挂掉,平淡地去了考场。 整场考试分上下午两场,总时长四个半小时,中途有半小时非强制休息时间。 十二点一刻,上午场答题结束。路行舟头有些疼,他转悠着找透气的地方。考试大楼顶层的半露天休息区,撞见坐在台阶上的向阳时,路行舟手里还夹着烟。 下意识一藏,向阳笑了,“宿舍楼底下水道那躲着抽了三年,今天就别躲了。” 路行舟静静,往那边坐过去,顺手递出了烟盒。 “你也这边考场?”他没话找话地问。 向阳摇摇头,“我没考。” 路行舟眉头微微一拧。 “我就过来看看。” 向阳脸颊的淤青仍旧明显,路行舟还以为是被甩给闹的,看着从旁边散出来的烟圈,他问:“心情不好?” “想死。” 路行舟没失过恋,他不理解想死的失恋,只能安慰起没太有用的话:“别这样,好姑娘多得是,失恋而……” “不是因为失恋。” 路行舟弹烟灰的手指一顿,他偏过脸,向阳笑起来,“证券欺诈,律师说大概十二年,我家没了。” 哗。 雨更大了。 两周前的事,资产冻结在一瞬间,那会向阳除了饭卡里剩下的百来块,一无所有。偏偏还赶上妹妹要交艺考集训费,两万块。 以前生日,出手就是奢侈品的那些“朋友”,电话已经不接了。向阳卖掉能卖的,还差三千,于是混子的拳头挥下来,他把脸迎了过去。 第一次,路行舟身边总是高贵仰起的精英的头颅,低得近乎贴地。 窘迫撕出一道口子,向阳终于憋不住打开闸口絮絮叨叨了很多。 路行舟静静地听,任由烟烧到尾,也只能低声抱歉:“对不起,我……好像帮不上你。” 毕竟向阳需要的,也不是他真正拥有的。 向阳一怔,按灭烟头看向路行舟,越笑越大:“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挺讨厌你的?” 不知道。 或者说,也正常。 路行舟没什么反应,更没吱声。 “从大一第一次在宿舍看到你我就觉得你挺装,明明就和我们一样都是被钱堆着长大的,怎么偏偏你总一身干净没有铜臭似的?后来我才发现,其实你和我们不一样。” “你好像一直有你的目标,一直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路行舟一愣。 “以前我没缺过钱,感觉什么都没太有意思,现在真没钱了我就明白了,是我没意思而已。” “没了家里,我就只是一个从没真正知道过自己是谁的……废物。” 城市在大雨中倾倒,控制不住发泄情绪的向阳,临走前向路行舟讨了最后一份体面。 “别告诉别人。” 休息时间还剩六分钟,候考大厅外全是麻木地翻书声。 周围是无数个未来的姜平平,路行舟站在一角,心头反反复复闪现向阳的那些话。 精英,圈子,被金钱堆砌的高位。不过虚假,利用,被数字奴役在悬崖边的野心。路行舟很早就意识到的没意义,因为白子逸他视而不见了很久的没意义,重新摆到了眼前。 难道……要一直做一个听话的废物么? 忽而一声惊雷,手机伴着轰隆震了震。 路行舟醒醒神,划开,白子逸说他在候机了。接着是一连串截图,关于那条银河视频的。路行舟一一翻过去,看到了过两万的赞,数不清的惊叹,还有对他铺天盖地的褒奖。 -你送我我就放上去了[嘻嘻] -我一个人说不算,但这么多人都说,那一定是你真的很厉害 白子逸还发了个红包,那条视频目前一半的收益,五十七块五。 长这么大,第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五十块。孤零零的喜欢在听闻一场崩溃后,仿佛一下有了支撑,视频里白子逸的写在最后开始无限侵占路行舟的心—— 【那天晚上,宇宙好忙】 【他帮我抓住一瞬奇迹,从此我见过了最亮的一颗星】 【愿星光不再困宥于过去,愿宇宙不再只是黯淡】 啪嚓啪嚓。 心房里点着了灯。路行舟看到了他选不出来的那条路,也看到了将他关住的牢笼,其实并没有锁。
第34章 别针对他 直到立在航站楼的国内到达出口,看到白子逸那趟机还有二十分钟降落,路行舟才缓下心情去想一个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送朋友,正好等你?不行,白子逸知道他没几个朋友。 雨太大了,猜你没带伞?扯吧,说得好像人家不会打车一样。 考点正好在附近?机场诶大哥,谁会把考点设置在城乡结合部啊…… 越想越不靠谱,腹稿打得一团乱的时候,白子逸叼着根棒棒糖面无表情地拉着箱子出来了。 思维一顿,踱了十几分钟的双脚也一顿。怕错过,几乎是横冲直撞进人潮,路行舟迈腿快步出现在了白子逸的视线里。 舟车劳顿的那张脸愣了愣,然后一点点、一点点,从嘴角到眼尾,渗出了路行舟多日不见的笑容。 路行舟稍稍向上伸伸胳膊,白子逸就呼哒哒跑上了他们之间还剩下的几米。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跑太快刹不住车,白子逸在本该站定的地方,直接把行李箱一扔,扑向了路行舟。 等航班的人被冲击得往后退了半步。 “你怎么在这里!” 终于不再是透过电磁波的声音。 站定,路行舟被抱住的脖子放松在了白子逸的肩上,什么都没想,他回搂住白子逸,按着还在冒空调凉气的背,将微乎其微的那点间距贴成了毫无缝隙。 然后在这个刚参加过考试、滴酒未沾的阴雨午后,路行舟意识极其清晰地感知了一把世界变得亮堂堂。 以至于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多余。 “在等你。” 说完,路行舟放开在踮脚拥抱他的人。看着白子逸有些呆住的神情,路行舟知道自己做到了,此刻他是一个开开心心的路行舟。 他由衷笑了笑:“欢迎回来啊白导。” 第一次听路行舟这么叫他,白子逸有点红了耳朵,“雨这么大干嘛跑过来……” “想来。” 白子逸的眼神闪了闪,“等很久了吗?我我我起飞有点晚了。” “没,刚到。” “……那那那你考试怎——” 路行舟不知道白子逸干嘛没话找话,有点好笑地打断道:“你确定要在这一直聊下去么白导?” 半张的嘴霎时一闭。 白子逸好像非常不适应这个称呼从路行舟嘴里蹦出来,腮帮子鼓啊鼓,变回了最开始那个说话不顺溜的卷毛。没忍住,路行舟伸手理了理白子逸跑乱的头发。 理完,路行舟才想起问一句:“回家?还是回R大那边?” “R、R大。” “嗯。那走吧。” 路行舟找到自由滑行出一段的行李箱,拉住,回头,白子逸还傻子一样杵在那看他。他只好回到原处,另一只手抓上白子逸的手腕,轻轻拽了拽。 “走啦。黑熊精都要想死你了。” “哦……”白子逸听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有没有捣乱啊?” 这几天黑熊精都很乖,不乱尿不乱跑,路行舟在哪他就跟着坐到哪。 可路行舟就是要瞎说:“有啊。咬我鞋尿沙发还啃桌腿。” “他发狗疯吗……”白子逸窘迫,“沙发不好清理吧?我找个家政,你的鞋我我我赔你……” 看他已经翻起了手机,路行舟失声笑了一下,白子逸一愣,反应了过来。他甩开路行舟的胳膊喂了喂,“好玩吗……” “嗯。” 白子逸提起一口气,又咽下去,认命般“行吧”了一嘴。 路行舟嘴咧更大了,“李姨今天做酸汤鱼,去我那吃饭?” “酸汤鱼?”白子逸小碎步重新凑回路行舟身边,挽住他的胳膊,行动得积极,“走走走,你知道白人饭多难吃吗?我去你懂我奶非要苹果蘸酱是什么感觉吗……” 大雨,出租稀少,大批旅客滞留。网约车也得等一百多号,两人只好先随便上了趟不那么拥挤的地铁到市里,再打车回家已经快四点了。 天漏似的连续下了二十个小时的雨总算停了,还隐隐约约显出点太阳花。 太久没见自家铲屎官,不能讲话的黑熊精激动得差点尾巴摇断。白子逸行李一撒,鞋一踹,就沉浸式和狗子互诉思念去了。 路行舟笑笑,把箱子拉进屋,摸出手机看了看。班群里还在往上刷着关于考试的话题,他难得地加入闲扯了两句。 -考题好偏 -没想到货币政策会出八道题 发完,也没等别人回应,路行舟把手机一扔,见白子逸翻起了行李。 出去时一箱子螺蛳粉,回来被换成了一箱子礼物。 老白的红茶,欢姐的包,老覃的威士忌。巧克力买得最多,说给老白和欢姐去送朋友。路行舟没想到,白子逸居然还考虑到了李姨和肖凡。 “李姨不是总说肩膀疼?这个药膏擦了会发热,我奶风湿疼就擦这个,很管用的。” “不知道你朋友喜欢什么,我买了这个沐浴露礼盒。他们家洗护挺好用的。他有女朋友是不是?套盒里有很适合女生的香味,他们可以一起用。” 路行舟有些意外,“怎么还想起给他买东西了……” “邻居嘛嘿嘿。” 大方是一回事,但路行舟敏感察觉到,主要原因可能还是……白子逸不想肖凡讨厌他。 心头莫名一阵歉疚。 最后是路行舟要的哈兰德球衣,还是带签名的。 “正好碰到他们打表演赛,被我逮到了。” 除了球衣,还有香薰。白子逸总会在505点的那个牌子,他最喜欢的味道每种带了两个,送了路行舟一半。 晚上李姨特意串了点串给白子逸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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