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就信。” 沉默片刻,白子逸笑开了,“没看出来你还挺固执。” 路行舟跟着笑,“偶尔。” “谢了啊。”白子逸圈抱住自己的腿,言辞间的沉重消退了大半,“说说呗?都说我什么了?” 措辞严谨,绝对不添油加醋,路行舟转述了肖凡的转述。 真实情况和他猜的大差不差。 正确的方向永远在权势者所在的方向,自证者有罪。白子逸的委屈在口口相传中,传成了自导自演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一出笑柄。最后演变为语言暴力,闲谈都演变为刀柄。 白子逸自嘲地哼了哼,“那时候除了我爸妈和老覃,就只有一个学长还相信我。” 不过自杀一说属于听风是雨。 那会的白子逸,几乎小半年都处在精神极度紧张的状态,某天又是流鼻血又是低血糖晕在宿舍,被救护车从学校拉走了。可能看当事人久久未再露面,无稽之谈才流传得越来越极端。 虽然不是以死明鉴,但这一晕,也真晕出了大事。 落枕,患处压力性病变导致出现肿块,还在往锥孔里生长。白子逸晕进医院检查出问题的时候,肿物已经将近五公分,离颈椎内最右侧的椎动脉只差一毫米。 “很恐怖的,医生说手术要用牵引器把颈椎打开剜掉瘤子,可能会损伤臂丛神经,严重的话会还可能割破我那根椎动脉。” 路行舟早注意到过的那条疤痕里,六颗钛钉下,是白子逸出生以来最大的创伤。 “因为在脖子做手术嘛,我都剃光头了。” 白子逸翻出自己的光头照给路行舟看。应该是术后不久,照片里的白子逸还戴着颈椎固定架,小脸苍白,整个人瘦到风吹能倒。 路行舟心口闷闷地疼起来,他匆匆撇开目光,“那你现在……” “挺好的,血管没破,也没什么副反应。别担心。” 白子逸放下手机,摸摸自己脑袋,“我以前不太喜欢我的卷毛,上大学就各种换发型染颜色。刚做完手术那半个月我只能躺床上,那会我每天都很怀念我的卷毛。” 等卷毛重新长出来的那段日子,白子逸想了很多。想到头毛开始长根,他毅然决然放弃了他长时间拼命想拽向自己的公正。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妈在手术室门口看我被推进去的样子。”白子逸的眼眶瞬间蓄上了水,“那天她靠着我爸,使劲撑都没撑住。” 门关上的一刹,他看到妈妈跪倒在地,看到头顶多出的苍苍白发,看到她抖着肩,涌出比自己手术出血还多还热的眼泪。 “我记得手术室很冷,麻醉针在我手臂上打得我很痛,我很怕。我很怕我醒不过来,我怕要是醒不过来……” “最后见到的都不是我的亲人。” 白子逸望着水星会出现的方位,飞快抹抹眼角,“可能人一定要走那么一遭才会反省自己为什么要对自己不好。我从复苏室出来看到围在我床边的人,第一反应就是,算了。” “嫁衣做都做了,算啦。成功和出名,算啦。别人不愿意相信的事,也算啦。我不要关心我的人再为我担忧,我也不要再不开心。” “所以我才说……” 视线收回,白子逸戳起路行舟的嘴角,“你一定要开心,不开心久了真的会生病。” 天边浮现出一点点鱼肚白。 白子逸继续说:“所以为了开心,我逃避了。” 难过漫过路行舟,是一种比看到自己望远镜破碎还要浓烈的难过。以至于他开口开出了前所未有的无畏。 “逃跑了可以再杀回去。”路行舟说。 白子逸笑了笑,“我觉得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反正这一行有太多人都没被看到过一次,不差我——” “水星一辈子都在被太阳淹没,”路行舟盯住那双润润的眸子,“可这个世界还是有追星星的人啊。” 白子逸怔了怔。 “写也好,拍也好,尽管做,总会有人看到你的。”路行舟比面对自己极少正视的梦想还要严肃,“你真的想放弃吗?” 白子逸声音哑了,“我不知道。我……” “我害怕。”他拧起裤腿,“那段时间让我很怕别人的议论,怕被质疑。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编出什么。可能……可能时机到了我马上就会重新支楞——” “什么时机?” “大概……突然被推一把的那种感觉。我不知道,也可能……就是没有这种时机。” 落寞垂下的眼帘,没有泪,却已打湿路行舟的心。他不太知道怎么安慰人,他只记得上次白子逸是怎么做的。 于是将人拉起,沮丧的茫然中,路行舟把白子逸搂进了怀里。 热气攀上脸颊,路行舟歪头轻靠柔软的发丝,声音低了好几度:“如果我知道怎么选了呢?” 肩头渐渐被吐露的呼吸温湿,白子逸鼻音浓浓,“什么?” “我选好了。” 虽然是能预料的艰巨,甚至是与亲妈的一场腥风血雨,但他就是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就这么放任白子逸的火种灭掉。 被困住好久的路行舟推开了那扇“为你好”的门。 “我不要回到我妈给我画的舒适圈,我想走出去。” “如果我这么做……” 天边曙光四射开来。 “可以成为你的时机么?” 【作者有话说】 四年啦 Dua我才能平静的把生病的事当故事讲出来 所以哦 小宝贝们真的要把自己开心放在第一位哦
第37章 一起加油 路行舟的烟掉了。 补了半天觉,晚饭后收拾完要带的书、笔和草稿,找一大圈都没找到那只只抽出过一根烟的纸盒,路行舟回想了一下。 应该是早上跑太急跑掉了。 早上五点多,晨光微熹。还在实践“难过就要抱一抱”的两人没等到水星,倒是等来了睡不着四处巡查的保安大叔。 可能怕是小偷吧,大叔那声“干嘛呐”简直是气沉丹田从楼底吼上来的,路行舟差点没被吓死。等反应过来,大叔都噔噔噔进楼了。 当然得跑。 楼梯只有一座,出广播站都能听到大叔在哼哧哼哧。情急,路行舟又把白子逸拽了回去。 得亏肖凡那身为广播站长的前女友,不仅便宜了路行舟一个看星星的好去处,还让他特别熟悉了广播站的装潢。 塔楼本是弧形的,播音台笔直的背景墙后和原来的墙体还有段距离,里面藏满了设备线,而入口处是将近顶高的设备柜。 一般人注意不到的地方,距离不宽,推开设备柜挤进去再掩上,路行舟只能紧紧贴着白子逸。 大叔进屋了,白子逸喘得厉害,路行舟捂住了他的嘴。 十三个多小时过去,路行舟好像还能看见他在人墙夹击中低头后那一双红红润润的眼,还能感受那鼻息很热,从手掌热过喉咙,又热到他的胸口…… 嗯,对。应该是从供电房顶跳下来那会弄掉的。 有点走神,路行舟又把屋里翻了一遍。 出房门的时候,肖凡正坐在客厅玩手游。想了想,路行舟还是招呼了一声。 “我去趟图书馆。” R大图书馆,省级拨款资助,藏书无数,规模相当于四栋教学楼。馆内有大量24小时阅览室,校内学生刷学生证进去,校外人士可以在自助机上用身份证办临时卡。 闻言肖凡嗯了嗯,头都没抬。 得,这样子妥妥是在生气了。 路行舟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他昨天想都没想的站边,自己说的“针对”也确实有点夸张。泼出去的话浇凉的心,搁以前,他会说好话哄一下。 搁现在,也该哄。 只是满客厅都是语音里的冲冲冲上上上,肖凡那游戏远没有结束的迹象。路行舟静站半分钟没等来一个眼神后,他选择先出门。 该哄,不过不是马上。过两天再说吧,反正以前,也是要让他先气一气的。 和白子逸约的七点,这啊那的磨磨蹭蹭,路行舟到505楼底已经七点零五了。 “第一天复习就迟到。”同他一袋子书的行头不同,白子逸就带了个平板,“你这学习积极性不高啊?” 路行舟笑笑,“身份证带了么?” “带了。我很有契约精神的。” 这个契约其实刚出炉没多久。 早上问完那句话后,路行舟并没有马上得到白子逸的回复,甚至避开保安大叔安全返回的途中,两人都没再提。 路行舟理解,那样被击溃的过去,肯定不是说支楞就能即刻支楞起来的。他本想着这事至少得等白子逸考虑个三五天,不料白子逸比他认为的要韦斯莱得多。 晚饭前,路行舟收到了白子逸的微信。 -我想试试 -我们一起[奋斗] 于是契约达成,一个为走出去跨专业考研,一个为杀回去捡起丢了很久的创作。 都很难,但不是单打独斗,想想还挺热血。 白子逸有在家摆烂症,两人稍稍商量后,暂时选了图书馆作为秘密拼搏的根据地。 自助机办卡很快,五六分钟完事。四楼以上都能自习,暑假留校的考研党不少,一路转悠上去,两人找了个相对人少的阅览室,在靠近窗户的位置面对面坐下了。 耳机一挂,平板一开,转着电容笔,写写画画的,白子逸迅速状态拉满。 要的就是这种学习搭子。路行舟笑笑,紧随其后掏出一摞书。 上午回家躺床上睡不太着,他趁机规划了一下。 理学,不管研究院还是好点的高校,上380算稳当。英语过八十轻松,不用操心可以直接放。政治最后一个半月突击,过得去就行。剩下就是两门专业课了,普物不算难,最头疼的…… 电动力学,天书一本。 好在网课发达啊。 路行舟呼出一口气,摊开不算厚的蓝皮课本,开始对着目录梳理他目前的掌握程度。 书海里一钻就快过去四个小时。 扔开划分知识点的笔,路行舟抬抬头,白子逸已经手拖下颌望着窗外发呆了。 想来是累了。路行舟桌下轻轻踢踢对面人的鞋尖,白子逸转过脸,用着气声比他先开了口。 “不看了吗?” “歇会。喝不喝什么?外面有贩卖机。” “好啊。” 白子逸拿上平板和路行舟一块出了阅览室,接过后者递过来的可乐时,他问道:“要不我们遛遛吧?我看下面好像有花园?” 图书馆四栋楼围着的中央的确有个小花园,一晚上闷在室内吹空调也的确让人有些脑胀。路行舟拧上矿泉水的盖子,点了点头。 开始路行舟真的以为白子逸只是想透透,谁知刚走到花园这家伙就不遛达了,反而把他按上长椅,摊开了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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