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苏和额乐和周安吉都不在乎。 走到一处红绿灯路口,两人立在人群的最后,等红灯一秒一秒地闪过。 时间滴答,周围除了嘈杂人声和汽车的鸣笛,好像还有一阵心脏的咚咚响动。 绿灯亮了,两旁的人像半透明的空气一样从他们身边略过,然而苏和额乐与周安吉却不约而同地没有迈腿。 28秒、27秒、26秒…… “阿乐,我想牵着你的手,可不可以?”周安吉微微抬起头,望着身旁苏和额乐的眼睛,说道。 25秒、24秒…… 阿乐盯了两秒他的眼睛,周安吉的心跳就跟着跳快了两秒。 此时其他的路人正好走到了马路中央的位置。 蓦地,苏和额乐的手掌贴过来与他十指相扣,拉着他穿过了白色的斑马线,穿过了过路的人群,跑到了马路的另一头。 然后又沿着一条笔直的大道,继续往前跑。 耳边有夹杂着蒙语和汉语的叫卖声,苏和额乐的衬衫衣摆飞扬起来轻轻扫着两人的手背。 直到耳边传来周安吉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苏和额乐才停下来。 “怎么突然要跑?”他问。 周安吉不像苏和额乐,他不是个擅长体育运动的人。 “想跑。”对方回。 “我怕我追不上你。” “不会,我一直牵着你。” 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终于走到了一座商场,找到了里面卖运动装的楼层。 随意走进一家店,热情的店员迎了上来,等她看清楚两人紧牵在一起的手掌,眉头微微一皱,又立马舒展开:“二位想看点什么?” “这个季节的衣服在哪里?”周安吉问。 店员为他们指了个方向。 周安吉牵着苏和额乐走过去,看见了货架上挂着的一整排卫衣。 他取下来一件,对着自己比了比,有些大,又顺势伸过去对着阿乐比了比,刚好合适。 “我们一人买一件,怎么样?” “好啊,正好你来内蒙没带几件换洗衣服。” “那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周安吉指了指这一排大同小异的衣服,问道。 “你挑吧。”苏和额乐回,“我挑蒙古袍的眼光还不错,挑这种衣服没你眼光好。” 于是周安吉在货架前徘徊了好一阵,挑了一件他自己喜欢的款式,给阿乐选了黑色,给自己选了藏青色。 走到前台付款的时候,苏和额乐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准备尽地主之谊,但被周安吉拦下了:“我来买吧,阿乐。” 苏和额乐笑了笑:“你都还没毕业,严格意义上来说,还算不上劳动者。” “你别看不起人。”周安吉反驳,“上大学之后,我就没问家里要过生活费了。” “再说了,来内蒙古之后一直和你住在一起,也没太有额外的花销。” “滴——”手机支付成功后,店员把打包好的两件衣服递给他们,苏和额乐空着的那只手顺势接了过来,拉着周安吉走出了店门。 商场里的路人来来往往,他们买完衣服后,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闲逛。 “那阿吉今天的意思,是想报答我?”苏和额乐问。 周安吉一愣,忽然停住了脚步,苏和额乐也跟着停下来:“不,不是,不算报答。” “如果是报答的话,这件衣服还远远不够。” 周安吉是个不喜欢亏欠别人的人,别人给了他什么东西,他一定会在合适的时候用等价的物品送回去。 这是他时刻掌握着的,人与人相处的平等性和分寸感。 甚至对于那群不那么爱他的家人,他也在计划着以后怎么用实际行动归还他们以前为自己付出的心血和精力。 可唯独在苏和额乐这里,他生怕两人之间一旦真正还清了,就再也没借口纠缠在一起了。 况且,就算这段时间苏和额乐免费让他住的那个家,免费给他做的那些吃的,可以换算成一分一厘的金钱。 那阿乐花费在他身上的那些时间,给予他的那些情谊,又该怎么算? “那算什么?”周安吉自己心里还没盘算明白,苏和额乐的问题又抛了过来。 他沉默地思索了两秒,忽然叫道:“阿乐。” “嗯?” “我一直想问你,你心里是不是老是把我当小孩儿?” 苏和额乐皱了点眉,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把话题拐了个方向。 “虽然我还在读书,也比你小了几岁,但其实我已经是一个独立很多年的人了。”周安吉淡淡地道。 “这个社会是怎么运转的,我知道;有些肮脏的、丑陋的事,我也见过,我并不是需要保护在温室里的花朵。” 说着,他忽然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我看起来显小,所以周围老是很多人习惯性地把我当成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 “你不喜欢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吗?”苏和额乐问。 周安吉摇了摇头:“不是不喜欢,只是这给我一种不平等的感觉,就好像小孩子的世界是天真又幼稚的,而成年人是复杂的,所以成年人不喜欢小孩子去掺和他们的事。” “尤其是对你。”周安吉转过身来,与苏和额乐面对着面,“我希望我们俩之间是平等的关系。” 苏和额乐点了下头:“当然。” 至于“平等”之外的另一份原因,“习惯”之外的另一种偏爱,此时同样也被苏和额乐了然于心。 这天两人在商场逛了逛之后,又去外面的集市,买了点明天可以在高铁上打发时间吃的开心果和杏仁。 晚上在外面各吃了碗羊肉粉,就回了酒店房间。 酒店里没什么可以用来消磨时间的东西,不像在草原上可以看云看星星。 虽然两人都已经共处一室生活好长一段时间了,但还是第一次像今晚一样无所事事。 如果两人就这样相互不搭话,各自躺在床上玩手机,好像也有点奇怪。 于是周安吉摸到了床边柜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他好久没看过电视了,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还偶尔去食堂蹭点电视看,来了内蒙后就一直没见着电视机了。 酒店里的电视调不出什么有意思的频道,周安吉只能把界面停在了正播放的新闻联播上,好让房间里有点响声。 放下遥控器后,他转头看了看旁边床上躺着的阿乐,对方也无意于看新闻,面无表情地在刷手机。 周安吉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像有点无聊。” 苏和额乐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来与同样躺着的周安吉对视了一眼,又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好像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 “要不先去把澡洗了?”苏和额乐提议。 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可以干。 于是周安吉拿出行李箱里备好的睡衣裤,起身去了浴室。 关上浴室门,洁癖周安吉会先把自己今天贴身穿的短袖、袜子和内裤脱下来搓洗干净,然后刷完牙、洗完脸后,再踏进淋浴区冲澡。 在一起住久了,苏和额乐了解他的习惯,知道他每次洗澡都慢吞吞的,要在浴室里磨蹭好一阵才会出来。 于是苏和额乐在听见卫生间里响起持续不断的水声后,也跟着从床上坐起来,从兜里摸出一支烟衔在嘴里走到了窗前。 拉开窗户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把半边身体探出去,点燃了嘴里的烟。 其实也不是为了背着周安吉偷偷做这事,周安吉也不会像他额吉和大哥那样管他。 只是在额吉嘱咐过他很多次“少抽烟”之后,他自己也不知不觉地把这当成了一种陋习,因此习惯性地背着人抽。 苏和额乐趴在窗前,夜风吹起了他额前的头发,也把灰白色的烟丝吹得很远。 他对着风的方向呼出一口,尽可能地不让屋里留味道。 一根烟还没燃尽,忽地,他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紧接着就传来周安吉隔着玻璃瓮瓮的声音:“阿乐,你在外面吗?” “好像停水了。”
第25章 然后带你远走 苏和额乐赶紧把烟掐灭,烟头随意丢进了垃圾桶里。 接着快步走到紧闭的卫生间门前,问道:“你洗完了吗?” “没有,我还满身泡泡。” “那我打电话去前台问问。” “好。” 一通电话打过去,前台的小姑娘说确实是停水了,最近这片区域在维修输水管道,所以水压不稳定,隔三差五地停水。 对方的语气有些着急又有些抱歉,苏和额乐听见电话那边的背景音里一直都有电话铃的响声,估计很多其他住客也跟他一样在打电话讨说法。 “不好意思啊,这个我们确实也没办法。”小姑娘安抚道,“不过您放心,一般都停不了很久,一个小时左右就会来的。” 苏和额乐挂掉电话,把停水原因隔着一扇门告诉了周安吉。 “可我全身上下还滑溜溜的,刚抹完沐浴液就没水了。”周安吉就这么光着不知所措地站在浴室里,猛地也没了主意。 也不可能就随便擦擦就穿上衣服出来,会把睡衣弄脏。 就算来水之后可以把睡衣洗干净,可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他就会好几天都没睡衣穿。 如果是他一个人住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就这么光着等水来。 可现在还有一个阿乐在外面帮他想办法。 “你等我五分钟。”苏和额乐说。 话毕,周安吉就听见一声门响,接着天花板上的灯跟着一盏一盏灭了—— 苏和额乐拿着房卡出去了。 周安吉乖乖地在房间里等着。 内蒙古的夜里温度降得很厉害,他全身湿哒哒的,周围又黑又冷,就这么干等下去第二天肯定会冷感冒。 可周安吉性子倔,他宁愿被冷感冒,也不愿意就这么浸着一身没冲干净的沐浴液穿衣服。 然而就算浴室是个不通风的地儿,他还是冷得有些发抖,只好蹲下来把自己缩成一团,抱住了膝盖。 幸好苏和额乐真的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周围的灯重新亮起,似乎唤回了一些热量。 “我从楼下超市提了一箱矿泉水,酒店里有烧水壶,只能一壶一壶地给你烧成热水,让你把身上冲干净。”苏和额乐给出了现如今唯一的解决办法。 他敲了敲浴室的门:“阿吉,我进来了啊。” “啊?”蹲在地上的周安吉还没来得及站起来。 “我从前台借了个水盆,我烧好一壶就倒在盆里你自己洗,我再接着烧第二壶。”苏和额乐说,“如果等你自己来慢吞吞地一壶一壶烧水冲澡,等你洗完差不多也就感冒了。” 周安吉知道阿乐说得在理,烧水壶的容量又不大,烧一次只能冲一小片儿区域,如果等他来来回回地操作,估计等他洗完,水都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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