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像是唤醒了他一般,周安吉终于不再发愣了,他缓缓伸出手臂,穿过苏和额乐的臂膀,径直地指向了天空: “阿乐,是鹰。” “是你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1、地球与太阳的距离大概1.5亿千米,按照光的传播速度,太阳光由太阳表面到达地表的时间大概8分20秒。
第22章 我想穿过旷野的风 苏和额乐的动作在离周安吉只有几公分的时候停住了。 此时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周安吉脸颊上半透明的绒毛、微微凸起的皮肤颗粒、像海子一样清澈的眼神,和卷曲着上翘的潮湿眼睫。 他整个人被笼罩在灿烂阳光与自己制造的一片阴影中,营造出一种不真切的金属光泽般的柔和轮廓。 周安吉的皮肤很白,至少比苏和额乐这样从小在内蒙古高原上晒大的人白得多。 他把手轻轻地覆了上去,用温热又略显粗糙的指腹缓缓地滑过他的下眼睑,再掠到柔软的脸颊上。 “真的很软。”苏和额乐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形容词。 他的拇指轻轻盖上去时,会惹得皮肤下陷成一塘小小的低洼。 “阿乐。”周安吉的嘴唇微动,轻声唤了一下对方的名字。 回声在两人紧贴着的胸腔之间辗转。 他将指着天空的手缓缓放下,最终落到了对方的背上,张开五指,温柔地抚摸着他背后凸出的脊骨。 苏和额乐的指腹一点一点地顺着皮肤描摹到了周安吉的嘴唇上,那里带给他了一点同样干燥的触觉。 他仔仔细细地沿着嘴唇的轮廓环绕了一周后,仍不舍得放开。 直到周安吉微微张开了一点唇,把他的半节拇指衔了进去,指尖的触感瞬间由一种温暖的干燥变成了萦绕的潮湿气息。 周安吉伸出软软的舌尖绕着阿乐的指甲盖舔舐了一圈,然后将对方的手指含在两排牙齿之间,紧接着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苏和额乐吃痛,瞬间皱了下眉,翻身重新躺回了自己的位置。 “干嘛咬我?”他问。 “谁让你刚刚骗我。”周安吉回。 然后谁也没说话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草原上,谁也没再为刚刚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几分钟吱半句声,可又都心知肚明地知晓这件不清不白的事发生的缘由。 休息结束之后,苏和额乐带着周安吉又转移了一次阵地。 不过这次周安吉没像之前一样安分地跟着他呆在树底下,而是像只被放出了囚笼的小羊一样,在草原上肆意撒欢。 尤其是当他那一身蒙古袍早就在地上滚得脏兮兮时,他就更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周安吉张开双臂,像只刚展翅的雏鹰一样在草原上翱翔。 一会儿跑到羊群集聚的地方,哗啦一下把它们冲散,像是在静谧的树林里忽然大叫一声,猛地吓飞了一群黑色的鸟哗啦啦地振翅高飞。 一会儿又扑过去想要捉那些调皮的羊,环抱着双臂扑了个空时,还惹得自己又一次跌进了草地里。 这天周安吉在草原上把自己玩得脏透了,就像回到了小时候,背着爸妈和伙伴们去海边撒欢一样。 今天苏和额乐往周安吉的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波澜不惊的心湖缓缓泛起一阵一阵的涟漪,涟漪越圈越大,越圈越大,再也没办法平静下来了。 下午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转阴,接着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而仰躺在草地上的周安吉却丝毫没有在意,任由那些细密的雨丝淋在自己的身上、脸上,也不管背后被雨水浇得泥泞的土壤裹了自己一身。 他把双手举在嘴巴前,冲着眼前灰蒙蒙的天空大吼了几声。 草原空旷,没有回声。 雨越下越大,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了,眼前的风景被渲染成了一幅抽象画。 周安吉本以为自己已经看惯了的草原忽然变了一副模样。 他的双手终于垂落下来,带着凉意的雨水拍打着他的脸颊,混合着一些来源于眼睛的温热液体,一起流进了背后的草原。 苏和额乐没有阻止他,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也没有自己跑到大树下躲雨。 就这么直直地站在一旁,陪着周安吉淋雨。 过了良久,才走到他跟前,对他伸出了手掌。 两人没有准备雨伞,于是提前结束了放牧活动。 他们迎着细密的雨丝骑马往家的方向跑,周安吉坐在马鞍的前面,淋到的雨比苏和额乐更多些—— 他终于冷静下来了。 “阿乐。”周安吉安静了许久,终于开口说话了,“我有点想家了。” 他继续说:“你知不知道,虽然乌兰察布离海很远,但其实在草原上降落的雨水,都是从海洋上飘过来的。” “是从我的家乡飘来的雨水。” “我知道。”苏和额乐回。 “那你知不知道,虽然我的家人不那么爱我,但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会很想他们。” “我知道。” 苏和额乐低沉又笃定的嗓音传进周安吉的耳朵,此时两件湿透了的蒙古袍正紧紧贴在一起,企图通过对方的体温获得一点暖意。 回到蒙古包后,周安吉被苏和额乐打发先去洗了澡,并换了身干净衣服。 他知道阿乐身上也脏兮兮的,也被淋湿了,于是飞快地洗完出来后,看见阿乐已经煮好了一壶热奶茶放在餐桌上。 苏和额乐见他擦着头发出来,倒了一碗奶茶往他的方向推过去:“喝点热的。” 周安吉放下毛巾走过来:“你也赶快去洗个澡吧,别明天感冒了。” 见对方没有动,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有种莫名的自信。 于是他走到苏和额乐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让对方站起来,然后又拐到他背后推着他往浴室走。 苏和额乐被对方这一举动逗笑了,于是故意道:“你不是有洁癖吗?我身上这么脏兮兮的,你都洗完澡了还来碰我。” 周安吉手上的动作忽地停住了,张开的手掌撑在对方背上:“我可以把你这句话理解为是,你不喜欢让我碰吗?” 几步路走到了浴室门口,苏和额乐忽地转过身来,凑近用鼻尖碰了一碰周安吉的鼻尖,一触及离,然后说:“你可以理解为是,我很喜欢让你碰。” 话毕,便转身走进了浴室。 周安吉见那扇起雾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后,仍在门口愣了许久。 他迟钝地摸了摸自己还带有点对方余温的鼻头,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等苏和额乐洗完出来,周安吉已经喝光了自己那碗奶茶,顺带把餐具也收拾干净了。 “我们今天还有什么其他安排吗?”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坐在餐桌边,询问正在换衣服的苏和额乐。 “你不是早就想去拍星空了吗?就今晚吧。”对方回。 “今晚?”周安吉起身走到门口,掀开门帘一看,外面果然又恢复了如同早上一样的晴朗天气。 虽然他不知道阿乐一直呆在浴室里,是怎么感知到门外的天气的,但还是很兴奋地一口气答应了下来:“好!” 夏季的夜幕降临得不算早,等两人慢慢悠悠地吃完晚饭,才背上周安吉的一众器材出了门。 虽然周安吉在偌大的草原上完全不认识路,但他似乎有一点感知,这次阿乐带他来的地方,和上次两人睡不着觉时,一起出门看月亮的好像是同一个地方—— 苏和额乐答应他的草原上视野最好的地方。 这里没有光污染,不像城市里的五光十色亮丽得把半边天都映红了。 而草原深处的黑夜,才像是真正回归了黑夜最本真的模样。 六月初五这天,月亮也只是半圈儿弯弯的蛾眉月,映着地平线周围的云镶嵌上一轮浅浅的昏黄。 这晚的星星还算明亮,眨巴着五角光芒的星子密密麻麻地遍布了整个夜空。 淡白色的银河横亘在夜空的中央,蔓延成一条遥远的带状体。 周安吉在草原上熟练地架好了机器,设置好参数后,便静静地等着月亮落下。 苏和额乐撑着手肘半躺在草原上陪他一起等。 “阿吉,念首诗吧。”他忽然说。 “你想听什么?” “想听你喜欢的诗。” 周安吉抱着双膝坐在相机前,闻言后,仰头望了望天,又低头看了看身旁的人,然后道:“我想一想。” 他想着想着就默默地呆在了一旁,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一样。 而苏和额乐就这么侧着头盯着他的轮廓,也不催他。 周安吉想到了在大半个月前,他是怎么心灰意冷地踏上了来内蒙古的高铁,他又是怎么不听劝地一个人跑到这片野草原上来,是怎么被苏和额乐带回了家。 这一切都发生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与阿乐在偌大的内蒙古草原上偶遇的概率如此之小,他们竟然也遇上了。 他甚至不合时宜地想,为什么今天阿乐会一口气带自己实现了两个愿望? 是不是等到愿望全都满足的时候,他们也就该说再见了? 想到这里,周安吉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口道: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 直到最后一个字都已经落下了很久时,两人仍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月亮已经消失于地平线,但周安吉仍没有舍得按下快门来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原来你喜欢这首啊。”还是苏和额乐先开了口,语调畅快,“我以前在大学诗社的时候,也很喜欢这……” “阿乐。”周安吉打断了他,“所以你听懂了是吧。” “什么?” “这首诗里的意思,还有……”周安吉顿了一下,喃喃地道,“我心里的话。” “你听懂了是吧?” 他侧过头来,眼睛好像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几分。 苏和额乐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没去看对方在黑夜笼罩下那双仍很炽热的眼神,半晌过后,他才伸手指了下星空,缓缓地道:“月亮已经落了,快拍吧。” 作者有话说 1、每个月不同的时间,对应的月相和月亮出现的时间都不一样。农历初五这天的月相是上娥眉月,在日落后几个小时月亮也会落下,因此没有“月明星稀”的干扰,适合拍摄星空。 2、“我如果爱你……”——出自舒婷《致橡树》,是一首书写理想爱情的诗歌。
第23章 快乐于我而言 并没有如周安吉所想,在苏和额乐实现了他的两个重大愿望之后,就到了两人分别的时候。 这天两人吃完晚饭,正一起收拾碗筷,苏和额乐忽然提到自己过几天有事要离开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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