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他一闭上眼睛,就是噩梦。 屡次浮现的各种控诉场景让他知道自己原来是那么混蛋的一个人,原来他做了那么多伤害裴温的事情。 等手头的事务告一段落,终于回过神来,去找江渝质问裴温的合同为什么会落到段尘朗手中时。 江渝带着墨镜和白色口罩,笑着告诉他:“明炀,生活不就是愚蠢的吗?你莽撞地做了一件事,结果发现代价惨重。我也是一样,我太喜欢你,所以做了错事,我没想到裴哥哥会就这么离开,但我也要走了,父亲让我去国外进修,顺便避避风头,毕竟这次的事情造成的影响对我们两家来说都太过恶劣。” 他仍旧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可又模棱两可告诉盛明炀自己是因为嫉妒裴温。 “所以,你一直在恨他?”盛明炀感觉不可思议,那一刻,江渝的形象已经在他心里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神化了的江渝,年少时的天使,原来也只是一个会陷害算计别人的普通人。 江渝没说话,任由盛明炀看着他的眼睛里殆尽最后一丝喜欢。 江渝转身要离开,临到门口,莫名问了一句:“明炀,你知不知道裴温去了哪个国家?” 盛明炀摇摇头,的确也是不知道。 他老爹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裴温的信息居然一点也查不到。 往后三年,裴温也一直待在这一个地方,连一张机票也没有买过,盛明炀就更难下手查他的信息。 “对了”,盛明炀站起身来,从自己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来,不经意道,“哥走的时候,身份证落下了,我这次来就顺路给你捎过来了。没有这个,你要是哪天想回国生活了,那可怎么办?” 盛明炀笑了笑,可身份证在国外几乎是没有用的,他们只认护照。 他的这番话,比起是说自己千里迢迢为裴温着想,倒不如说是试探他,还有没有回国的心思。 盛明炀以前一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直来直去,从不拐弯。 所以裴温也没想到他话中还有另一层意思,伸手接了过来,看着身份证上面三年前的自己,仿佛不愿回忆过往那般,将证件反压在了桌面上。 “麻烦你了。” “你是我哥,这么说是不是太见外了一点?”看着裴温把身份证当成一张普通卡片那样随手一放,盛明炀眼神暗了暗,勉强扯出一个笑脸。 他实在无法形容心中那消弭填塞的失落感,盛明炀声音沙哑,细听之下还有几分卑微:“裴温,我们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客套的两个人了?” “抱歉,你先看会电视吧,我去把碗刷了”,裴温回避了他的问题。 盛明炀来的太突然,打了裴温一个束手无策,他觉得和盛明炀之间没有话题可以聊,其实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哥,对不起,是不是我来的太突然了?我应该提前知会你一声的。” 盛明炀站的板直,声音懊恼。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其实这样说也不太对,盛明炀从前就对他的情绪变化,感知比较敏锐,只不过大部分时间,他说自己没事,盛明炀也就顺其自然嫌麻烦的忽视过去了。 盛明炀嘴上道着歉,可心里却清楚,如果他提前告诉了裴温来的人会是自己,那恐怕他不会接下程魏的这份差事,自己也就不会这么容易的见到他。 他做的错事太多,裴温不肯和解也是理所当然的。 盛明炀做好饭的同时其实已经刷过锅了,洗碗机还在一边放着,就这么几个碗和盘子,裴温足足刷了有十分钟。 盛明炀知道自见面以来,裴温就一直绷着身体,于是便也一直安静的等待着,没有说话也没有插手,直到门铃响起。 “好像有客人来了。” 他这么提醒着裴温,自己却完全没有动。 裴温也想不通这个点会有什么人来,擦干净手打开了门,就看见拎着个大号行李箱的程魏站在了门口。 裴温眼睛圆睁:“你这是…干什么?” “啊哈哈”,程魏明显有些心虚,当看见裴温身后站着的盛明炀时,身体甚至还抖了抖,行为举止也都规范了很多,没有如往常一样一上来就宝贝宝贝儿的叫。 之前巴不得贴裴温身上,现在倒是跟他离了八丈远,一副出家了的淡漠神情。 裴温嘴巴微张,满脸的疑惑,盛明炀绕过他,叫了声:“表哥,你拿着我的行李箱干什么?” 这一下似乎把程魏吓的不轻,啊啊了两声,避开他的视线,语气生硬,跟念台词似的:“是这样的,给你定的那间房临时出了点问题,前台给弄错了,订给了别人。但现在正是旅游旺季,周围的酒店都订满了,所以,你看?” 盛明炀眉毛微挑:“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住了吗?” 程魏心想有没有地方,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但还是配合着说:“是这么个情况,原本应该让你住我那里去的,但好巧不巧,我下水道坏了,屋子全被水给淹了,现在连我自己都需要住公司。所以你看,宝…咳,裴温你能不能收留他一下?反正你们也不是什么陌生人,不都在一起住了十几年了吗?他应该也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 裴温总觉得家里被水淹这种借口挺拙劣的,之前段尘朗也用过,虽然他坚持说自己是真的。 至于程魏的说辞,裴温也辨不出真假,毕竟他的确帮程魏修过那么两次下水道。 裴温低头在思考,盛明炀却恶狠狠的瞪了程魏两眼,无声问他:你这找的什么狗屁借口?裴温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吗? 程魏则仗着现在裴温也在这里,盛明炀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对自己怎么样,而对着他树了个中指。 裴温抬起头的瞬间,刚巧程魏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 裴温:“……” 裴温默了默问:“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看着盛明炀在裴温身后幸灾乐祸的样子,程魏脸颊一瞬憋红,甩了甩手:“我只是觉得表弟手上的戒指特别好看,什么时候结的婚也没有通知表哥一声,我好给你随一个份子钱不是?” 盛明炀皱了皱眉,情绪翻滚,脸色沉的可怕:“与其关心我的私事,表哥不如先把你的工作做好。上次的述职报告和呈上来给总部的数据有多大的出入,你心知肚明。” “什么对不上?程总你不是说可以确保账目没问题的吗?”裴温眉心微拧,看看程魏,又扭头看看身后似乎生气了的盛明炀。 程魏知道自己这句话是踢到钢板上了,忙把行李箱的拉杆推到裴温手里,打着哈哈道:“是吗?想来是财务清算的时候弄错了吧?我这就回去,让他们再检查一遍,裴温啊,那他就先交给你了,你可得帮我照顾好啊!” 裴温这下真是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让前情人还是已经结了婚的前情人住进家里这种事情…… “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了?” “哥这么问,其实是不是不太愿意让我住进来?既然这样,我走好了,和其他员工挤一间房也没什么。” 盛明炀委屈的憋着嘴,程魏无用,他只能靠自己,长腿一伸就要绕过裴温拎着行李箱出门。 一步、两步、三步……
第69章 裴温赶人2 就在盛明炀忍不住要转身的时候,裴温终于从身后扯了下他的衣服,轻声道:“等一下,你外套忘了拿。” 盛明炀翘起的唇角僵在了脸上,他半张着嘴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了,见面以来所有用来伪装的面具都被这句话轻飘飘揭了下来,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顺着脸庞滑落下去。 “你,真要让我走?” 从前不是最见不得他受委屈的吗? 不是所有最好的东西都会留给他的吗? 裴温半点没有动容的眼神犹如刀子一般割裂着盛明炀的心脏,他轻轻点头的一个嗯就能让他裂成两半,鲜血淋漓。 盛明炀好似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当中,一片一片激起的浪花将他卷入巨浪漩涡,眼前裴温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他呼吸不上来,他觉得自己立刻就要原地溺死在这里。 “你真的是裴温吗?” 盛明炀固执的抓住他的手。 裴温心头一紧,无言以对,沉默着抽出手想要拿纸巾给他。 盛明炀却已经不顾形象的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气恼地大声道:“不让住就不让住,我去睡大街算了!” 他一把从裴温手里抢过自己的外套,冷着脸像在拎一块砖头那样气势逼人的走了。 裴温进屋,将门关好,身体松缓了几分,他想,盛明炀不可能真的没有去处的,程魏家的下水道是很容易修好的,虽然他觉得以盛明炀的性格,不可能真的跑去和一个只在儿童时期见过两面的表哥住,但血缘的奇妙程度和盛明炀这些年的改变或许可以超越这些“陌生感”。 再不济,离市区稍远一些,也是有其他酒店的。 只有一点,他不可能让盛明炀住进他这个家里。 否则和在国内时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盛明炀如今已经结婚了,也实在不适合和他这样一个还没能完全放下“从前”的人住在一起。 裴温拉上了露台的窗帘,楼下小花园金色的橡树叶子层层叠叠挡住了视线,他也看不到盛明炀下楼之后往哪个方向去了。 总之,这些都已经不关他的事情了,按照往常作息,他该午睡了。 裴温摸出眼罩,彻底隔绝室内光线,戴上之后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而此刻的盛明炀,独自坐在上午遇见裴温的那个长椅上,思绪犹如飞絮一般理不清楚。 但他却没有一刻不像如今这么清晰的明白,裴温不会再对他心软了。 或许如今,他在裴温心里,连程魏都比不上。 来之前有多么信誓旦旦,想要将人带回家,来了之后就有多么的狼狈和可悲,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怨不得旁人半分。 盛明炀仰起头,望着那扇紧闭的窗户,像个犯了错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裴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的像是半夜了,可他看了一眼时间,只是下午四点钟,墨尔本的天气就是这样,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就能直接变成阵雨和雷暴天气。 也不知道盛明炀有没有找到住处,思索再三,裴温还是拨通了电话。 “怎么了?大宝贝儿?” 程魏那边的声音很吵,像是在夜店,裴温捏捏眉心,将手机拿远了一点:“程魏,盛明炀在你那里吗?” 程魏疑惑地嗯了一声,有些傻眼,推开身上蹭过来的一个女孩,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捂住听筒询问:“大表弟不是在你哪里吗?这才多久就吵架啦?还是他惹你生气,你把人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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