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品是提前定好的,服务生很快便按序上菜,一个白瓷盘子仿佛有五斤重,菜倒是就中间那一小撮。 “吃吧,都是朋友,不用拘谨。”文承喝了口茶,把衬衣袖子挽了些,提起筷子就要夹。 楼远心道哪来的都是朋友,对面还坐了个男的他连名字都不知道。 他看了眼正在剥虾的付之予,想礼貌不尴尬地打听那男生的名字,可偏偏付之予剥得很认真,完全不与他眼神互动。 这里原本有剥壳服务,但文承觉得有外人在不好聊天,将人请了回去。 楼远看了付之予半天,对方理都不理他,只好也抢了只虾开始剥,又用膝盖碰碰他,小声念叨:“付之予付之予付之予!” “嗯?” “对面的男生,叫什么名字?” 付之予看了眼对面满脸看戏的人,也小声说:“李敬,这个项目他也参与了一点,算是以后的合作对象,比我们大一岁,叫他小李就行。” 楼远无法理解为什么大一岁要叫小李,但或许是行业内的前后辈敬称,姑且也能接受,他比较不能接受另一件事:“我也叫人家小李?听起来跟喊员工一样!” “那你就喊大名吧,反正不能叫小敬,他前女友叫小静。”付之予说完,把虾丢进了楼远碗里。 楼远眼珠差点掉出来:“我……我自己来就好。”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的虾被他剥了个稀碎,楼远的职业病,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手里会瞎忙活,遇到手中是电脑能无师自通,万一是纸片能被他无意识扯成一百张小纸条。 付之予用“我以为你不会剥”的眼神看着他。 楼远老老实实地夹起来吃掉,说:“……好吧,谢谢。”浪漫绝缘体。 他们两个仿佛自成一个空间,流动着一些暧昧又模糊的丝线,两人也会参与其他人的聊天,可不管气氛怎么热络,他们总有种在故作自然的别扭感。 山珍海味摆在面前,楼远吃着没滋没味,直到酒过三巡,他才趁着酒桌醉醺醺的间隙捣了捣付之予的胳膊。 付之予也喝了些酒,他摘下眼镜,散漫地靠在椅背上。 “付之予,你是不是对我太好了?”楼远忽然问。 付之予没有被这毫不委婉的话吓到,他的手指落在酒杯上,过了会儿才说:“你想说什么?” 他的淡定反应让楼远反过来产生了自我怀疑,难不成是自己想得太多,把人家清白一片的好心错怪成了别有意图? 楼远那喝蒙的脑袋开始运转,由于运转艰难,短时间无法生产出有效信息。 他没留意到看似镇定自若的付之予此时也不太平静,如果酒杯是薄瓷做的,大概已经被他捏碎了。 付之予同样莫名,同样纠结,同样自我怀疑。 毕竟在他看来,早在覃然半夜打电话让他去酒吧接楼远回家的那一天,在出租车上那段意味不明的对话里,楼远已经暗示他得知了自己的喜欢,只是没有戳破而已。 楼远那天还说“我知道了,我再想想”。 付之予甚至当场确认了他不断片——即便楼远一回去就肠胃炎发烧了,可他能确定楼远的确没有忘记那天发生的全部事情。 当前的相处模式被付之予概括为磨合期,他来追楼远,楼远来慢慢接受他。 现在是怎么个意思,被追的居然嫌追人的太好? 两个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文承三人还在聊天,小李喝过酒后嗓门大,没有人发现屋子的另一端被乌云遮住了。 楼远放弃思考,认为还是有话就问比较高效,他觉得问“你喜不喜欢我”有点太离谱,起码要先判断付之予能不能接受同性恋,但是这类问题不管怎么问都有点冒昧。 楼远想起来自己断定付之予喜欢女孩的根本依据是他在相亲,于是端起酒杯,故作轻松地问:“对了,你弟之前想给你安排相亲,跟谁啊,你为什么最后没去?” 付之予没猜到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个稀奇古怪的问题,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便说:“跟吴佳年。” 楼远一口酒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条给我拉!
第35章 转场一下 场面有些许的尴尬。 相亲对象是吴佳年,这和是其他任何一个女孩的情况都不一样,楼远并不方便在屋里当着吴佳年的面谈论这些事情,只好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一顿饭吃完,小李已经喝的醉醺醺,他揽着文承的肩膀高谈阔论,发表了一系列针对自己小公司接下来发展规划的想法。 楼远的拼酒经验丰富,对他来说,分辨一个人有没有喝醉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没想到今天在这如此狭窄的赛道上居然棋逢对手。 文承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楼远根本没有办法从他的神情及表现里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以分辨他到底有没有喝醉。 他同小李一起高声笑着,聊些漫无边际的话,只在偶尔低头的时候露出转瞬即逝的清醒神色。 楼远看着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在电影院里付之予叮嘱他离文承远一些。 这人城府太深,常年和生意人打交道,从小浸淫在铜臭里,不是一般的精明。 傍晚吃的饭,从酒店里出来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付之予和文承是东家,把吴佳年和小李挨个扶上车送走,这顿请客才算是结束。 楼远跟在他们后面忙活,他不急着走,他还有话想和付之予谈谈。 好在文承中途说要去上厕所,留下付之予和楼远站在酒店门口,两个人难得拥有了一段独处的时间。 可惜有些话在时过境迁后就说不出口了,此时已经错过了饭局上最暧昧最情绪纠缠的那一瞬间,不管不顾的想法与无畏的冲动都很难再复刻,楼远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要用怎么样的开场白。 付之予没有催他,只是静静地等着。 两个人沉默地吹着晚风,快要入夏的风里卷着热意,把远处热闹的喧嚣一同带过来。 川流不息的马路上,车流拖着长长一串尾灯流淌,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肩膀分明没有贴在一起,却能隐隐感受到独属于对方的温度。 这片安静与他们在包间里吃饭时的偶尔沉默不一样,并不尴尬,带着一丝微妙的心安和只有彼此心知肚明的暧昧。 这种暧昧远比更直接的肢体接触更令人心动,楼远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为什么许多小年轻热衷于一起去压马路。 付之予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他取出来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便重新放回口袋里。 “是什么?”楼远问。 “邮件。”付之予说。 “夏令营的邮件吗?”楼远的心提起来了一些。 “没有。”付之予说,“雅思成绩的通知。” 很轻的话,很简单的回答,在心底带起了一阵同样轻的震荡。 楼远点点头:“哦。” 他没有问付之予考的怎么样,也没有问他有没有通过,话语顶在喉咙口,耳边仿佛涌起了一片浪潮,潮还在远处奔腾,只有一根极细的银线挂在半空,却有源源不断的闷雷一样的浪声滚过来,沉闷地拍打着他的心。 无论是当朋友还是更进一步,他和付之予之间都有一段漫长的异地需要克服。 他并不觉得和喜欢的人异地一年很难,即使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不同的生活圈子,相差的生活节奏,每一个差异都是致命的,可楼远偏偏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哪怕天底下最难的事,他自己没有试过一次也不认头。 唯一一件让他觉得棘手的事情,就是付之予可能会在这个暑假去交换。 在他们还没有交心、没有好好磨合、没有深入了解彼此的情况下,他们要分别了。 楼远知道这样的分别意味着什么。 “怎么还在这站着呢?”身后忽然传来了文承的声音。 这句话打破了那份心照不宣的等待,付之予在这时才转头看向楼远,眼底涌动着楼远看不懂的情绪。 “你想和我说些什么?” “我,”楼远停顿片刻说,“我再想想。” 好像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付之予的神色淡淡的,点头说好的。 楼远那没什么用的第六感在此时警铃大作,他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如果让付之予就这样走掉,他们可能会不可挽回地失去些什么东西。 可他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付之予向他们礼貌挥挥手,转而离开。 楼远觉得自己应该去追一下——或者付之予也许会在几步外停下,“要留下”明明是他们共同的意愿,两个人里总有一个该做出这样的选择。 可不知怎的,每次都会主动的两个人在今天谁也没有做先回头的人。 他们都把主动权交给了另一个人。 楼远知道他们两个由于想法过于同步反而产生了一些错位,可他现在很难把卡顿的齿轮拨正。 无从下手,一团乱麻。 “你不跟他一起回去吗?”文承在他身边说。 楼远转头就见到文承正在低头抽烟,火光间他的神情并不清晰。 “不回。”楼远说。 文承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却也没有走,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地抽着烟,丝毫不顾及楼远白白吸了半晌二手烟。 楼远知道这是文承在等他开口。 他有些别扭,文承毕竟不如覃然和他铁,跟人家倾诉情感问题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性格。”文承见他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居然主动开了口。楼远看着他。 “你知道在以前的传闻中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文承弹了弹烟灰,开始细细盘点起来,“我打听到的版本,你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在你的店里和别人大打了一架,据说你踹断了对方一根胳膊两条肋骨,警局三进三出,有仇必报恩怨分明,是最典型的别人家的叛逆孩子。” 楼远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文承从缥缈的烟雾间看着楼远。 和刚刚饭局上的楼远不一样,确切来说是和平时与付之予在一起的楼远都不一样。 有付之予在,楼远总是比平时的他看起来更幼稚一些,很爱笑,偶尔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像每个这个年纪的大学生一样。 可此时的楼远眉眼里少了那股青春少年的冲劲儿,目光落在远处沉甸甸的,看起来的确是个能把别人的胳膊敲折的角色。 很像文承第一次去店里找他时的样子——全世界的一切都事不关己,冷眼旁观,淡然,虽说脾气燥得很,可大部分时候都恹恹的,与付之予倒是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外显的方式各不相同。 文承以为楼远是一个思维简单粗暴的人,认定了什么就得是什么,谈恋爱更是如此,不管是能不能继续走下去、能走多远,他都速战速决毫不拖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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