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忆（上一世） 夜深人静，卧室的门开着，施煜坐在书桌前，能听到楼下烧水壶煮水的动静。手机已经息屏，仔细看能发现屏幕上有一道细小的裂痕，那是有一次他和王小满发生争执时不小心将手机摔到了地上造成的，距今几个月过去了，他还没有换掉这张钢化膜。 有人敲门，走进来，是阿姨：“小煜，牛奶给你放这了，记得喝。” “嗯，谢谢，您先休息吧。” 脚步声远去，卧室里再次陷入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施煜的视线里出现两只晃动的脚，他一点点抬头，男生微微倾下脖子，脸贴着肩膀将双手往后一撑，坐在桌子上惬意无比地看着他。 他问：“牛奶真的能助眠吗？” 施煜笑起来：“你可以试一下。” “不行呀，我喝了之后只觉得肚子胀，我之前和你讲过的，你还说我事儿精来着，你怎么这么讨厌呢。” “我……下次不会了，别讨厌我好吗。” 男生黑色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圈：“好吧，我原谅你了，下次不许这么说我了，我会难过的知道吗？” “小满……” 男生跳下桌子，走到房门口转头：“晚安啦，你早点睡。” 说完，消失在了施煜的视线里。 施煜习以为常地收回目光，将牛奶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顺着食管一路暖到腹部，他不由自主叹了口气，趴在男生坐过的地方，意识昏昏沉沉。 他又无可避免的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 第一次认识王小满，是在他6岁那年，因为父母工作再加上他上学的原因，他们一家三口搬到了这里。 王小满就住在他新家对面，比他大一岁，因为没上幼儿园一年级的时候选择了留级，就这样两人带着一岁的年龄差成为了同班同学。 据王小满妈妈说，王小满没上幼儿园是单纯因为他自己不想上，并且强烈抵触。王小满入学那天可谓是闹得惊心动魄，扒拉着她的裤脚死活不让她离开幼儿园，撕心裂肺的哭嚎响彻方圆百里，直把幼儿园老师吓得目瞪口呆不敢上前一步。 如此循环往复几次，王小满妈妈放弃了自家儿子的学前教育，过后直接收拾收拾把人送进了附近的小学，这回小孩倒是不哭了，适应得蛮好，第一天放学就带回了个女同学送他的布娃娃，然后在客厅里练习给娃娃穿漂亮裙子，心无旁骛得连晚饭都忘记吃了。 从此王妈妈发现了自家儿子的特殊爱好。 王小满喜欢漂亮娃娃，所以他一眼就看上了对面新搬来那户人家的小煜弟弟，不仅上学的时候要跟人家坐同桌，连放学后也要哭着吵着和人家一起学习，即使被王妈妈轻轻拍了几下屁股，他也“死性不改”。 “哎呀你看谁来了呀小煜，是小满哥哥来找你玩啦，你还不快点洗澡的话等下哥哥就走了哦。” 小施煜听着妈妈的话，整个人缩进澡盆里，他捂着湿漉漉的脸，从指缝里偷看正站在浴室门口的王小满，有点羞涩：“小满哥哥，你等等我，我快好了。” “嗯嗯！” “小满哥哥，我们今天去哪玩呀?” “小胖他们正在楼下玩捉迷藏，我们也一起吧。” 7岁的王小满拉着6岁的施煜，跌跌撞撞地跑，童真灿烂的笑容洋溢在他们稚嫩的脸庞，小孩子的手牵得很紧，他们跑过操场，跑过学校后面的林荫小道，跑过水波荡漾的湖边，跑过树林和田野……直到六年级王小满小升初成绩落榜，两人去了不同的中学，开始分别住校。 可能是不太经常见面的原因，两人逐渐疏远了，虽然王小满每到周末还是喜欢跑去施煜家玩，喊他小煜弟弟，但施煜很少再喊他小满哥哥，印象里男孩子灿烂的笑容逐渐被内敛克制所替代，很少再见从前的影子。 王小满还是喜欢和别人吵架，或者打架，他还是很喜欢哭，吵不过就哭，打不过也哭，小胖说他真娇气，王小满一嘴巴咬上了小胖的肉脸颊，直把人咬的鬼哭狼嚎。 王小满总觉得施煜好像不太喜欢和他一起玩了，施煜家买了台新电脑，施煜经常会坐在电脑前打游戏或者看视频学习，有时候王小满过来找他，两人也不怎么交流。 小胖说：“我听说施煜好像有喜欢的人了，人家忙着约会，哪有空理你啊。” 王小满：“你乱说！” 王小满又和小胖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开始动手，这次王小满没打过小胖，被小胖推倒在地上的时候没忍住眼泪，哭得直打嗝。 施煜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看他：“你怎么动不动就哭，真的很烦。” 青春期的男生皱着眉头，王小满楞楞地看他，连眼泪都忘了擦。 或许是怕施煜真的会讨厌他，他开始学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发达的泪腺，他太怕施煜讨厌他了，他那么喜欢施煜，才不想施煜讨厌他，一点点也不行。 初三那年，施煜第一次把同学带回家，是个男生，名字叫言清，听说是施煜最好的朋友，两人一直在同一个班，还是同桌。 王小满见过言清，是个很好看的男生，和施煜一样，小区里一个女生和他唠嗑的时候说：“你看言清和施煜，羡慕嫉妒恨，果然好看的人只和好看的人一起玩，哼！” 王小满：“可施煜以前也和我一起玩。” 女生捂嘴呵呵笑：“王小满你真自恋，你这是想让我夸你也好看是吧?” 王小满呆愣：“不是的……” 施煜有了新的朋友，而且看起来关系很好，他努力地想插进去，但总是收效甚微。言清对他很友好，偶尔还会帮着他调和他与施煜之间的关系，但因为对施煜的占有欲作祟，王小满不喜欢言清，言清的示好他根本无动于衷，他每次摆脸色给言清看，言清都会忍俊不禁。 施煜对于他的不知好歹有些不高兴：“王小满，言清是我朋友，你要是看不惯我们可以找别人一起，天天摆脸色给谁看。” 王小满的脾气随着年龄数字的上升是只增不减，施煜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么忍受过去的，可能是因为年纪小，不怎么在乎，也不太懂，虽然王小满也对他很好，但有时候真的很无理取闹，又娇气爱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王小满的滤镜只剩下了一层脆弱的薄膜。 久而久之，他开始不待见王小满，即使后来两人一同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两人也依然发生过无数次的争吵，直到高二下学期的清明节，王小满随着父母去了老家扫墓，按理说清明节是只放一天的假，但王小满却是在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回的学校，从那时候起，王小满的脾气收敛了很多，像是变了个人。 ---- 双重视角，可能有点乱?
第25章 回忆（上一世） 施煜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王小满的脸色看起来真的极差。第二天周末，他跟着父母搬家，正好撞见从外面回来的王小满，于是他深呼了口气，暂时放下两人之间的矛盾，走到了王小满面前。 王小满放下颤抖的手，望着朝他走过来的施煜，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施煜问：“你们这次扫墓怎么这么久?” 王小满脑子很乱：“有点事耽搁了。” “伯父伯母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嗯，我奶奶身体不好，他们决定先回老家照顾我奶奶。你们，要搬走了吗？” “我爸买了别墅在那边，离这里不算太远，以后你也可以来找我。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就是休息不好……” 施煜皱眉：“不想说就算了，我走了。” 王小满瞳孔收缩，忽然笑了笑，下意识拉住了施煜的手：“以后我还可以去找你吗？” “爱找不找，随便。” 施煜虽然狐疑，但鉴于王小满心平气和的解释，他没有再问什么。 只是从那时候起，王小满更黏着他了，对方不再动不动就和他吵架，也不再随便对言清摆脸色，每次一察觉到他生气，都会主动道歉，不知不觉中，娇气爱哭的男生变成了沉默寡言的乖乖少年。 如果王小满那天没有突然说喜欢他的话。 施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头疼。 他隐约觉得是和清明节那次的事有关，又或许是因为他父母不在身边，王小满对他产生了超脱于朋友的依赖感，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片浮木，王小满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赶也赶不走，固执得令人咂舌。 施煜并没有觉得王小满是真的喜欢他，对方大概只是因为某些事对他产生了喜欢的错觉，错把依赖当成喜欢罢了…… 施煜对于自己的这个猜测，感到了莫名其妙的烦躁。 后来他不得不把言清拉出来当借口，挡住了王小满的告白，对于王小满突如其来的喜欢他的容忍度达到了极限，王小满其实根本不喜欢他，这人只是遇到了一些事，把他当做了情感的发泄口，他看得出来。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接受对方这种似是而非的感情，而王小满一而再再而三的冲撞，似乎是把他当做了无知又廉价的对象，他冷笑起来，咬紧牙关，在王小满“你就非得喜欢他吗”的质问中，将告白信和花都扔进了垃圾桶里，回答道：“抱歉，我非他不可。” 王小满蹲在地上，满心欢喜的神采最终随着恍惚的心神彻底熄灭，施煜有了喜欢的人，到头来，他还是什么也没抓住。 爸爸是，妈妈是，现在施煜也是……是不是因为他之前的任性妄为，所以老天爷为了惩罚他，才让他失去了一切。 他又想起清明节那天，他随着父母跑了很远的山路回老家扫墓，清理杂草到一半的时候，他爸爸突然发现买的纸钱不够，于是让王小满和亲戚一起呆在原地，他和王妈妈骑车下山去买。 后来出了意外，车子翻了…… 意外来的猝不及防，王小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满眼的白布。 他不明白，他们只是像往年一样来扫墓，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呢，王小满被奶奶抱在怀里，意识恍惚，最后双眼一黑晕了过去。王小满哭着醒过来，入眼还是一片刺目的白，下葬的前一个晚上，他跪在灵堂里，一言不发。 烧纸的烟灰缓缓漂浮，在摇晃的火光里，他听见奶奶颤巍巍地和他说：“小满，这是不详的征兆，你回学校之后，不要和人提起这件事，奶奶不想你在高三最后的阶段听别人的闲言碎语过日子，你回去之后，就好好安心学习，等考上了大学，你再回来陪奶奶，好不好?” “好，我知道了，奶奶。” 他从回忆里抽身，愣了很久，其实之所以隐瞒父母意外离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怕施煜会因为同情而答应他的告白。 结果闹了个惊天大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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