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所有人都淡忘了当时轰动一时的骨髓移植案时,唯有迟羡将它铭记于心。 对于怀揣着对自己专业的热爱,想要在律师这一行业发光发热的年轻人来说,他那一腔热血是不会被社会冰冷的旁观中被浇灭的。 于是,在迟羡入行这么久以来,这件事始终是他的一个心结。 “我为了搞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意外还是设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关注京安各个医院的异常病例——而梁泊帆在其中似乎是一个枢纽,那些病例的主治医生或是其下的实习医师,很多都是梁泊帆在大学里管理的学生……至于其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过虑了,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一个刚成年的小屁孩,要真有什么黑幕,还能让你给调查出来?” “李南承你别瞧不起人——” 而就在二人的争执之中,一直沉默的沈予臻在慢吞吞咽下一块肉后,才不慌不满地开了口:“关于那件骨髓移植的案例,你还保存着卷宗吗?” “当然啊——那可是我一直记挂的事情!怎么?你感兴趣?” “嗯,有一些地方很在意。”沈予臻并不避讳回应他,还难得多解释了几句,“我估计你入学接手那件案子的时间点,跟我实习时医治第一个病人很吻合。” 李南承一下就明白沈予臻在想些什么了,只是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你觉得迟羡当时调查的那件案子的病患——就是斐恩?!” “等等等等——”还不待沈予臻回答,迟羡倒先插了嘴,“你是说,你当时就在那家医院实习?就是你负责斐恩的骨髓移植?是你偷偷找到了我,拜托律师事务所帮忙调查这件事的?” “我也没想到陈局长会不靠谱到找来一个刚入学的毛头小子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 沈予臻说得波澜不惊,只是迟羡先不干了。 “你说谁是毛头小子——” “你别这么大声吵吵!” 正事还没说几句,李南承和迟羡又开始言语上不对付了,似乎好像谁的声音大,谁就更有理一般。 这种情况下,慕时岸已经管不住暴走的迟羡了,他时常觉得这个人在外边西装革履装得一副稳重模样,实在是辛苦。 而沈予臻听着两个大嗓门将自己夹在中间,瞬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颇为无奈道:“你们一个做律师的,一个做医生的,能不能情绪稍微稳定些?” “梁泊帆在整件事情里只是一个小喽啰,但现在死无对证,那些陈年旧事的罪名也并没有全部扣在他的头上——我总感觉,梁泊帆的死并不是终点。” 沈予臻的话让在场的其他三人不由一阵冒冷汗。 其中,慕时岸最为震惊,毕竟他的工作环境并不会接触到这么危险的事情。 “你是说——还有人会死?” “目前还没办法确定,梁泊帆到底是被自己人推出来定罪的,还是被仇人所杀——但很显然,我现在更倾向于后者。”沈予臻不动声色地给李南承夹了口青菜,又继续道,“目前我们所知,梁泊帆已经牵扯了骨髓移植案和女大学生坠楼案,而我们不知道的,只怕会更多。” “阿臻,你这样直接跟他们讲没关系吗?”李南承突然凑到沈予臻耳边悄悄跟他咬耳朵,“警方那边还没有把这些事公开吧?” “网上各种视频都传得差不多了,还差我们这两张嘴吗?再说,有时候律师的人脉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广。” 在这样狭小的包间里,沈予臻自然是知道他们俩无论多么小声,都会或多或少被对面的迟羡听了去,但他根本不在意。 他了解迟羡这样的人,他知道迟羡为了公平正义不会掺杂个人感情,甚至在沈予臻抛出橄榄枝后,会主动向沈予臻靠近。 “我想你也询问过那些被梁泊帆推荐去医院的实习生吧?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话毕,李南承分明觉察到迟羡眼底闪过的震惊,而沈予臻却完全不意外。 当时李南承就觉得,沈予臻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深陷其中。 ——他不仅仅是一个理智的旁观者,他甚至可能是任何一条线上的关联者。 “你,你怎么知道那些实习生出事了?” 在迟羡的震惊之中,沈予臻只是淡淡喝了口水,理所应当道:“我不知道,是你刚刚才告诉我的。” 但这不过是沈予臻自己的说辞。 如果不是早有发现,不会用这样的话茬去试探迟羡。 只是沈予臻没有再给他们深入思考的机会,又将话题引了回来:“总之,我想请你帮忙翻找一下当年的卷宗——或许你追寻多年的疑团,很快就会有答案。” 迟羡选的这家餐厅离李南承和沈予臻的家很近,两个人目送迟羡开车离开后,便打算直接溜达回家,自当是消食了。 不过李南承这个食儿消得可并不安生。 他隐约觉得沈予臻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劲——从他捧着那束花出现在自己的诊室门口,却意外又在肛肠科碰见了慕时岸和迟羡开始。 不,似乎在那之前都还很正常,甚至在李南承介绍完他们俩的身份后,沈予臻都没在意。 那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除此之外,李南承还对一件事起了疑心——他发现沈予臻对最近频发的各种怪事似乎都了如指掌,明明他们都是同一时间被卷入了这些事件,但沈予臻仿佛提前预料到了一般,或者说比自己更清楚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个中联系。 沈予臻那副寻常的态度越发让李南承觉得这一切其实并不寻常。 夜幕降临,李南承和沈予臻以灯光为引,十指紧扣漫步在跨江大桥的人行道上,李南承时不时抬头偷瞄了沈予臻几眼,从表面看起来似乎毫无异常。 但那可是沈予臻啊——他什么时候把自己的真实情绪暴露出来过!顶多也就是在床上时情不自禁低叹几声。 对正事的怀疑很快就被自己的心虚盖了过去,李南承只当是沈予臻在给自己机会亲自交代。 于是,李南承心一横,一手突然抓住了沈予臻的胳膊,把下巴直接垫在了他的肩上,有些含含糊糊道:“阿臻,我想跟你坦白下……关于慕时岸。” 而沈予臻果然是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淡淡一笑,反问道:“嗯,你觉得他哪里像我?” 李南承可不会傻到真的以为沈予臻是在好奇,自己当初究竟看上了慕时岸哪一点。 只是他突然意识到,或许这点不一样的情绪,也是沈予臻对他的例外。 这个想法一冒头,李南承心底便一阵雀跃,直接抬起一只手捧住沈予臻的脸,神情认真道:“你吃醋了吗?” 沈予臻似乎真的有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微蹙着眉头斟酌着词句:“有点……不过依照慕时岸的反应和阿承你的态度来看,该吃醋的,好像是他才对。” 沈予臻的外表看上去总是破碎的,不熟悉他的人会以为他会因为从小失去双亲寄人篱下而觉得自卑,但真正靠近他时,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又让他显得极为自信。 他就是这样,对任何事似乎都有几乎完美的预判,然后在进展中总能保持着一股云淡风轻的气质,哪怕深陷其中也游刃有余。 李南承突然有些不安,他张扬不羁的个性,似乎因为爱上沈予臻这件事开始褪色,他时常患得患失,在自卑的尘埃里渐渐凋零。 沈予臻明显觉察到李南承的落寞,停下脚步望着他,极为温柔道:“怎么了?” “阿臻——” 跨江大桥上,李南承突然整个人转过身来,将沈予臻禁锢在自己双臂之间,牢牢压在了围栏上,其身下就是汹涌的江水,背后是璀璨星光,对面车来车往,谁也注意不到这对纠缠的恋人。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
第33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面对李南承认真的询问时, 二人之间的距离只有鼻尖的毫厘。 这是他们久别重逢、甚至肌肤相亲过后,李南承第一次这般认真地说喜欢。 喜欢吗? 怎么可能不喜欢。 可是他们都直接忽略了表白心意的过程,因为那道疤痕的隔阂,而越过了恋人的仪式感。 或许是害怕得到犹豫的答案, 也或许是彼此都心知肚明, 于是这段时间以来, 明明二人都已经亲近到如此地步,可是谁也没有先问出口。 而今晚, 在见到李南承的又一个前任之后,李南承本以为沈予臻多少是会有些失态的——就像他一样,毫不掩饰地嫉妒和讨厌所有对沈予臻图谋不轨的人。 只是恰恰相反——他还是那样自信,自信到李南承甚至开始怀疑沈予臻对自己的情感不是恋人之间的爱情,他害怕沈予臻不像自己对他患得患失般地怜惜与珍视。 胡思乱想的他, 又怎么能敏锐地洞察沈予臻那不同寻常的醋意, 又怎么能明白沈予臻从小将他视作珍宝却不敢奢求的自卑。 “我对你,何止是喜欢。” 夜里萧瑟的风吹落了二人所有的伪装,沈予臻卸下一身的锋芒,对上李南承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极为心疼,他只稍稍前倾,鼻尖便与李南承的蹭到了一起,嘴唇几乎贴着李南承的肌肤, 低沉而哽咽, 仿佛所有脆弱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暴露无遗。 “我爱你——你怎么可以到现在都有所怀疑, 还当我是虚情假意。” 李南承的眉头随着这句话渐渐舒展开来,刹那间, 他仿佛觉得自己身在梦中,虚无缥缈, 却无比安逸。 这是他第一次说爱这个字眼,不像自己说得那般容易。 不过转而,李南承的急脾气就又上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表白!” 沈予臻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挑了个自认为很合适的理由回应他:“你当时身边的女伴天天换,我怎么知道你喜欢男人……回国之后,又断断续续发生了太多事。” 李南承被他的话噎了一瞬,但很快就又反驳道:“废话!就是因为感情总是到不了那份儿上才换的啊!我只是在感情上迟钝了一点,多少算是情有可原吧!再说了——你好意思说我吗!当时你身边不也总有好几个漂亮的女孩子围着你团团转!而且对我谈恋爱也一点不吃醋,我怎么知道你喜欢男人呢!” “让我算算啊——从我们相识起,都将近三十年了,那我们家承承是不是也太迟钝了些?” 沈予臻干脆将自己的整个身子依靠在身后的围栏上,任由李南承霸道地圈起自己,他笑着抬手捏了捏李南承的脸,见李南承没了方才的惆怅,又恢复了原本的生龙活虎,也算放下心来。 “你对别人不是都速战速决?听小本说,我不在的这些年,你身边男伴不是都成群吗?我可是洁身自好的很。” “那个小混蛋!”李南承呶呶嘴,心里暗骂李本溪这个小兔崽子又在沈予臻面前胡说八道掀他老底,声音不自觉地便又大了起来,“我才没有滥交,你别冤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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