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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他不熟，绕了好几个弯子也没看见贺万舟的影子, 反倒是看见江由在进行下一场的救援准备。 江由也看到了他, 冲他笑了笑：“还没休息？明天要早起去救援，扛得住吗？” 邻村也被水淹了, 但是情况暂时还稳定, 考虑到各方面问题，他们决定明天过去帮忙, 能转移一个是一个。 杉青摇摇头：“不累, 待会就去歇一下。” 江由像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明天的救援贺万舟也要去, 让他也好好休息吧，明天尽早出发。” 杉青一愣：“他也去？他不是发着烧吗？” 他今天看到贺万舟脸色不对, 脸特别红但是嘴唇又发白，就给他量了一□□温, 没想到真的发烧了, 而且39度, 一点也不低。 按照这种身体状态，去救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现在雨一点也没停下的迹象，救援肯定避免不了淋雨，再这么淋一趟，真的不知道身体状况会变得怎么样。 江由点点头，说：“他去看那个发烧的小孩了，去找他聊聊吧。” 为了避免交叉感染，生病的小孩儿在一间屋子，方卓本来已经退烧了，但上救援船的时候不小心又淋了场雨，所以又复烧了，吃完药后也不怎么见好，贺万舟有些担心，趁着他们睡着后来看一眼。 好在方卓的脸色看上去还好，用手背去测额头上的温度也还行，不算烫，贺万舟算是暂时放心了，把手收回来打算转身出去的时候，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杉青，也不知道站在那儿看了多久。 贺万舟像是小偷被抓包了一样，立刻有些局促了，这时方卓突然不舒服地哼了一声，贺万舟像是从梦里醒了神，逃也似地往门口走去。 路过杉青的时候，他甚至没敢多停留，关了门就匆匆走了。 “贺万舟。”杉青在他身后喊他，语气有些不太高兴，“你还在躲我？” 贺万舟连忙站住，转过身来解释：“没有，哥，我没有躲你，就是太晚了，该去休息了，你忙一天了，应该很累了。” 杉青没搭理他，提起了刚刚从江由那儿知道的事情：“你明天要参与救援？” 发着高烧去救援，那只会给身体增加负担。即便是这样，也要去吗？ 这句话像是点穴一样点住了贺万舟几乎要逃跑的动作，他有些手足无措，当看到杉青质疑的表情后，突然浑身上下的血液倒流，瞬间就意识到了一间事情。 在杉青的眼里，他大概就是遇事只会逃跑的蠢货，是个自私自利，没有责任心的胆小鬼，他意识到，无论他做什么，好像都已经无法改变杉青对他的看法了。 他自暴自弃地说：“是啊，等救援成功了就能给自己身上镀一层金，支教结束后也好在别人面前拿得出手。” 他恶劣，他自私，他的出发点就应该是这样的卑劣，这才应该像是贺万舟。贺万舟不想说真话，他不想听到杉青对他的拒绝冷漠的话，也不想看到杉青对他冷漠至极的眼神。那还不如......就瞧不起他呢。 虽然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总好过徒劳的解释。 果然，杉青听到他这么说，愣了愣，很快露出费解和更加困惑的表情：“你是这么想的？” 贺万舟轻轻笑了一下：“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还以为你变了，觉得应该承担责任了，所以才主动提出去救援。” 贺万舟怔了一下，别扭地转过头，不吭声。但在杉青眼里，那就是贺万舟在默认自己是怎么想的。 本性难移，到底本性怎样之后也不会改变，杉青觉得自己就不该对贺万舟有奢望，觉得他真的有所改变，知道照顾别人了。 老实说，当他从许任天的口中知道贺万舟承担起照顾学校的任务后，他心里有多难以置信又有多高兴。他想，贺万舟终于往前走了，他想，他们应该可以好好说话了。 但也不过是他想，就像这个世界，他想得很美好，但发生的一切却不那么如意。有些事情真的想想就好，没必要折磨自己去改变，执拗的东西改不掉的，不可能把一瓶墨水给洗白了。 杉青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同道的人不相为谋，他不理解但尊重，不然他还能做什么呢？ 杉青有些轻蔑笑了笑：“嗯，我知道了。” 知道了你和我本就不是一路的，我们就算是做朋友都不可能，更何况是做亲密的恋人。我说这是白色的你非认成是黑色的，我说走这条路你非得走另一条，那就各走各的，互不打扰。 不然，他还能知道什么呢？ 贺万舟的眼睛一下就酸了，他还能知道什么呢，他得知道自己该走自己的路了，知道他不可能硬挤进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他身上的黑色永远都是黑色。 贺万舟阖上眼睛，许久才轻轻说：“哥，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杉青本来要走了，但是犹豫了片刻，还是想要趁这个机会说清楚，“其实我不后悔遇见你，爱过你，是你带我走进一个就连我自己都没发现的内心世界，所以我不后悔。我来这里援助，不仅仅是为了逃避......” 杉青顿了顿：“你还记得你对我说的话吗，你说过的，想做就去做。你说你会支持我，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应该受别人的影响。” 贺万舟眼眶红了，但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句话还给你。”杉青说，“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 雨越来越大了，救援队出发的时候，贺万舟没有来，杉青没说话，江由看出了他情绪不佳，握了握他的肩膀，却什么也没说。 可能是因为雨太大了，就算说什么都会被埋葬在雨声里，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反正语言是可以无言而直传人心的。 隔壁村子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救援队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去到那儿就先把小孩老人接走，往返了十几趟，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不知道是雨水太嚣张还是汗水太猛烈。 到了中午的时候，雨突然一下下大了，像气压一样压着每个人的胸脯和精神，杉青在其中一艘接了老人的船上，见雨一下大了，一下就紧张起来，手里的浆也划得更快了。 但好死不死，雨和风跟搅稀泥一样，逼着船的方向往别处走，他们控制不住，船底“刺啦”一声好像纸被撕了一样，瞬间张开个大口子。 太糟糕了，没想到他们这么倒霉还能亲身验证冰山理论。 船是村子里边的小木船，杉青也不知道为什么山里边的村子为什么会有船，紧急情况下检查过后发现能用就拿来用了，结果半路出了这事儿。 船上有个女孩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但被自己奶奶抱着不敢吭声，黑豆似的眼睛一直看着杉青。小女孩眼睛里全是豆大眼泪，缩在奶奶怀里就算怕到身体在抖，也不敢吭声。 杉青心里一紧，安慰她说：“没事的，别怕，我们就快到安全的地方了。” 幸好真的没事，半路遇到了另一队即将来救援的救援队，他们得以立刻转移人员。杉青把小女孩抱到另一艘船上，转过身要走的时候突然被小女孩拉住了衣角。 小女孩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磕磕绊绊说：“谢、谢谢......” 杉青心里一软，揉了揉她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回到高处，杉青刚上高处，他就看见穿着救援队衣服的贺万舟立刻走过来，瞬间愣了愣神。他以为自己是看错了，贺万舟明明应该没过来的。 但贺万舟已经红着眼眶紧走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力气大得好像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他听到耳旁就是贺万舟沙哑的声音：“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我听见你的船出事后我有多担心吗！” 杉青愣了一下，犹豫后还是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故作冷静说：“我没事，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一艘船......” 贺万舟却非常激动，听不下去，手上抱得更加用力了：“为什么要去为什么要去！杉青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你能不能......！” 杉青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他没有生气，只是说：“你不是也不顾自己生病来了吗？” 贺万舟一下哑了声。今早第一拨救援队离开后，他立刻准备就绪跟着第二拨救援队来了，队员看他高烧还没退就劝他别来，他不听，非得过来。 被杉青说中，贺万舟的声音小了点，但还是忍不住埋怨：“那你也要找一艘好的船去啊，你差点就没命了！” “那艘船没问题的，只是河里的障碍物多，所以坏了......” 杉青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非常响的巴掌声，紧跟着就是几声抽泣，还有特别严厉的训斥声：“你都这时候了还闹着要回去，你是不是不清醒！” ----
第73章 两个人齐齐看过去, 就连转头的功夫，杉青都察觉到贺万舟抱住他的手没有松开，这让他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并肩感。 但这种并肩感没有留存多久，就跟泡泡一样, 随着贺万舟反应过来后的松开手, 转瞬即逝。 杉青怔了怔, 没有回头去看贺万舟。 角落里，圆圆的头被奶奶打得偏向一边，本就黝黑的脸上巴掌印也很明显, 雨珠缓缓从她的额头上滑下，再从她尖尖的小下巴滴下去, 一绺一绺像条小河流，以至于分不清她脸上的是眼泪还是雨水。 她抽噎了几下, 但是不敢哭出声, 只是惊恐而难过地望着奶奶。 奶奶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心疼了, 但是还是咬咬牙呵斥她：“不可以回去, 也不可以让来救我们的叔叔阿姨们回去。” 圆圆小声地说：“狗狗......” “别管那只狗了！” “怎么了？” 奶奶的痛苦呵斥和一道温和的声音同时响起，紧跟着圆圆的脑袋上就出现一只宽大的手掌, 她抬头去看, 看见了刚才救她和奶奶的, 特别漂亮的叔叔。而漂亮叔叔后面跟着一个看起来脾气特别臭的叔叔。 奶奶见是救援人员，连忙说：“没事没事, 这孩子东西落家里头忘拿出来了，我正劝她呢, 没什么要紧的事......” 她有些担心地看向圆圆, 圆圆咬住下唇, 豆大的眼泪在眼眶转悠，硬是没落下来。奶奶叹了口气，圆圆毕竟也只是个三岁的小姑娘，让她承担这些还是太残酷。 但是她总不可能对救援人员说，他们家的狗没有救出来，求你们救救它。 现在雨势随时可能变大，洪水随时可能掀翻一艘船，灾难来的时候总要有所抉择，但这些抉择绝对不可以拿人命开玩笑。 但杉青很明显没被搪塞过去，他蹲下来，看着圆圆：“没关系的，不用害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家里了？” 圆圆小心地看了眼自己的奶奶，揪着自己衣服的下摆，才眨了下眼睛，一颗眼泪砸在杉青的手背上。她小声地说：“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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