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脚下一凉,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脚,睡衣胡乱地披在身上,敞着怀,连忙将睡衣穿好,不知为什么,在白茹玉紧盯的目光里,这个举动更令人脸上火辣,西元红着脸,倒真有种被谁捉了奸的窘迫。 白小姐又惨淡地一笑,回眸看了眼唐琛,也不哭也不闹了,唐琛垂着眼眸,只等她离去。 白小姐冷冷地移动脚步,微扬着过于尖锐的下巴,重新将面纱覆好,她虽然不够漂亮,脸上的粉妆早就哭花了,头发也乱了,看上去那么的凄凉、可怜,可气质上还存留着多年被父亲娇宠后的痕迹,高傲、优容。 路过西元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看都不看他一眼,声音嘶哑低缓:“顾西元,你好自为之,希望你是那个活得久一点的人。” 西元微微一震,这个女人不仅知道他的名字,话也说得不清不楚,带着一股诅咒之意。 白小姐如同鬼魅般出现,又如同鬼魅般消失。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整个公馆又陷入了无声的寂静。 望着唐琛已经肿起来的半边脸,西元轻声说:“我去拿冰袋,帮你敷一下。” 唐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房了,却还留着房门。 西元匆匆下了楼,直奔厨房,这才发现,阿香开着自己的房门,露着半个脸,偷偷向外窥着,见到西元,仍有余悸地问:“先生没事吧?” 西元笑了下:“没事,你们快去睡吧。” “白小姐好凶的。”阿香惴惴地说,小狗求安慰似地望着西元。 西元问:“她总是来这里闹吗?” “不常来,偶尔来一次,摔点东西发发脾气就会走的,今天闹的比哪一次都凶。” 阿香还想再说,西元身后响起吴妈的声音:“不要背后议论先生的家事。” 西元转身一看,吴妈手里拎着一个小药箱,还有刚从厨房里取来的冰袋,递给西元,又将阿香推进房里。 虽然大家都躲在楼下,却什么也瞒不住,知道白小姐来一定要闹的,索性都装聋作哑,只给唐琛留些颜面。 回到楼上,站在唐琛房间门口,西元不禁又呆了呆,华丽的王宫仿佛遭遇了一场洗劫,地毯上被丢的乱七八糟,墙上的壁画也歪了,一个古董花瓶在它脚下粉身碎骨,白小姐摔了那么多东西落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都没什么动静,想是不解气,这才抄起古董花瓶砸向墙上的壁画,惊扰了所有人。 唐琛歪在紫红色的欧式宫廷椅上,懒懒地靠着高高的椅背,宝蓝色睡衣半遮半掩,健美的肌肉若隐若现,偏着头,目光散漫地落在地毯的某个角落,空茫、孤冷,这使他看上去有种颓态的美,就像一名下朝归来的王者,褪下华美的龙袍,只剩满室的寂寥与之相伴。 西元将冰袋递过去,唐琛却依然保持固有的姿态,连眼珠都未曾动一下。 西元也不与他客气,将冰袋丢在他敞开的胸口,冰凉侵肤,唐琛一震,涣散的目光顿时凌厉,打向西元,西元只作不见,拽过床边的脚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打开医药箱。 唐琛白了他一眼,抓过冰袋覆在红肿的脸上,头别向一边,另一侧的脸颊一道深深的抓痕,还在往外渗血,宛如一块滴血的美玉。 西元取出碘酒,蘸着药棉,刚要去擦那块如脂美玉,被唐琛瞥见,一把抓住了西元的腕子,颇为蛮横:“别用这个擦,用酒精。” 西元想甩开他的手,只是唐琛攥的更紧了,声冷语糯:“这个有颜色,会留疤的——” 西元揶揄地:“怎么,唐先生这么爱惜自己的容颜吗?” 唐琛不屑地放开他,却也不吱声了,盯着西元换了酒精,举着药棉挨过来,顶上的水晶灯耀眼夺目,笼着聚精会神的西元,这人像从光里诞生出来的,浑身熠熠闪闪的,小鹿般温润的眼睛,总给人一种脉脉深情的错觉,却在不经意间,燃起炽热的浴火,又眼睁睁地看着这把火在年轻男人近乎痛苦般的隐忍中,渐渐熄冷,令人心痒难耐,又暗生恼意,只想再擦燃火柴,点燃这根火捻,让他彻底燃烧,那一定是最明亮、最动人的时刻吧。 唐琛这样想了,便也这样做了。 在药棉触到伤口时,轻哼一声,唐琛再次握住了西元的手腕,这次握的很轻,像是搭在腕上,然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光晕里的男人。 西元停了手,看着他:“疼了?唐先生也会怕疼吗?” 唐琛慵懒地笑笑:“难道我不是人吗?” 几根葱白似的手指在西元的腕间弹了弹,又有意无意地滑到手背上,微凉的指肚擦过西元突起的指节。 西元看了他一眼,一推,拨开他的手,熟视无睹地继续为他擦净血痕,扭脸又从药箱里撕下一条白色的药贴,腹肌上忽然又是一凉,唐琛的指尖挑开西元松松垮垮的睡衣,又在那里轻弹,圆润的指甲滑上滑下,唐琛的脸上挂着颓靡的笑意。 西元这次没有拨开他顽劣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望了片刻,沉声开口:“唐先生刚刚赶走太太,这么快就有心情戏弄自己的司机了?” 唐琛不退仍进,将整个手掌都覆上去,摩挲着西元结实的肌肉,懒声道:“白小姐不是叫你好自为之了吗,那你还在这里装什么正人君子,顾西元!” 啪—— 西元打掉身上那只嚣张到无礼的手:“请自重,唐先生,我不是你豢养的阿猫阿狗!” 唐琛的眸色顿深,猛然坐起身,扼住西元的头,将他拉到面前,冷冷凝视中,唐琛忽然嗤地一声笑了,带出几分下流来:“脸怎么又红了?才不过碰了几下而已……” “放开!”西元沉声警告。 “麻婆豆腐?嗯?当我唐琛是什么?任人非议取笑的屠狗之辈吗!” 西元恼羞成怒,用力甩开他的手,反手一抓,钳住了唐琛修长白皙的脖颈,唐琛微感诧异,一丝怒意夹杂着莫名的兴奋,任凭他钳着,迅速伸出手,也紧紧扼住了西元的喉结。 彼此瞪着,心中升起无名火,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恨,全都倾在对方的眼里,越看越恼,越恼越燥……西元的掌心里是唐琛脖侧微微跳动的脉搏,唐琛的掌心里是西元急速滚动的喉结。 唐琛的声音冷到极致反而又在干柴烈火上泼了杯烈酒:“你不是想吃麻婆豆腐吗,好啊,有种现在就来吃!” 西元的脸红到发紫,眼皮却都不肯眨一下,一字一顿回击道:“吔屎吧你!” 唐琛面色凝沉,突然贴过来,一口咬在西元柔软的唇上,又狠又准,咬住了还不肯撒嘴。 唔—— 西元瞬间受痛,抬肘去撞他,唐琛及时松开了嘴,灵活地避开了。 两人的唇色一个比一个深,鲜红欲滴,挂着血珠,西元直吸了好几口凉气,方才缓过神来,饶是如此,下边的唇瓣火烧般剧痛,摸了摸,指尖红了,唇上的血倒流进嘴,都是血腥味。 唐琛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猎物,猎豹进食后,缓慢地舔了舔唇上残留的血迹,西元的鲜血也染了他满唇的咸腥,令人异常兴奋,犹似不足。 西元摸着破裂的嘴唇,难以置信地回望着唐琛,片刻,所有的理智也被唐琛恶意点燃的这把火轰烧殆尽,愤怒地扑向了眼前这只优雅的猎豹……
第30章 惩罚 太阳照常升起,早餐依旧丰盛,只是气氛格外的……诡异。 先是吴妈布置餐桌时,愣了半晌,才发现刀叉居然都摆错了位置,又忙不迭的重新放好,低着头,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阿香举着煮好的咖啡忍不住啊了一声,倒咖啡时小手直抖,不停地瞟着餐桌旁的两人。 两个人都冷着脸,一语不发,却都精彩纷呈,唐先生两眼乌黑发青,鼻梁肿了,一张俊脸贴了两块药贴,居然有种破破烂烂的感觉,真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西元更别提了,脸上就没有一块好地方,像打翻的颜料盘,姹紫嫣红,眯缝着肿眼皮还在剥鸡蛋,鼻子嘴巴全破了,尤其是嘴,好似裂开的兔唇,吃东西都费力。 昨天晚上,西元提着药箱去给唐先生上药,没多久楼上就传来乒里乓啷的打斗声,阿江阿山疾步冲上楼去,唐先生一声“滚”,两人又都灰溜溜地回来了,吴妈阿香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抱在一起望着楼上,几个人提心吊胆地听着,今夜怕是不能睡了,白小姐砸闹了一番刚走,西元为什么又跟先生打起来了?而且,他怎么敢,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吴妈甚至问阿江:“他…他真的是先生找来的司机吗?” 阿江沉着脸不说话,阿山急的摩拳擦掌,几次想冲上去,都被哥哥拦住了。 直到西元跑回自己的房间摔上了门,大家等了等,也不见唐琛叫人来伺候,这才散了,没一个睡安稳的,各自心中都有了一个念头:这个西元不简单,先生宠他过了头,他就忘了本,以后可怎么好呢? 没有以后了,回到房间的顾西元,以最快的速度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在提箱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公馆的电话忽然响了,唐琛应该很快接听了,一切又都安静下来。 握住门把上的手又松开了,西元走回床边,缓缓地坐下,继而颓然地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一早,大家虽然都没睡好,却比往常起得早,总以为一定会发生点什么,却没想到,打完架的两个人还能坐在一起吃早餐。 西元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一屁股坐在唐琛的对面,抓起面包就吃,疼的呲牙咧嘴,照样狼吞虎咽,只当唐琛不存在。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唐先生居然默许了。 餐桌上阳光充足,将彼此的伤情照得格外刺目,多少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唐琛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刀叉,抓起桌上的银烟盒,取出一根,也不点燃,只是叼在嘴上,目光始终不离顾西元那张挨了十几拳的脸,男人虽然愤怒,但并未尽全力反抗,最后任凭他打,更像是种无声的抗诉。 西元淡淡地看了唐琛几眼,不卑不亢,继续将食物掰碎,塞进破裂的嘴唇。 唐琛将烟盒丢回桌上,偏着头擦燃了一根洋火,眯着眼深吸一口,袅袅升起的烟霭将他过于冷峻的容颜遮上一层朦胧的纱雾。 “我以为你早就滚了,没想到你还敢留下来。”唐琛轻描淡写地说。 顾西元咽下最后一口面包,直视唐琛:“我又没做错什么,何况你薪水给的高,我干嘛走,除非是你赶我走。” 嗤—— 唐琛不明所以地笑了,扯动脸上的伤,不禁抬手摸了摸高肿的鼻梁,淡淡地说:“顾西元,下次你再敢动我一下,我就把你剥光了丢进池塘里喂鱼。” “唐先生,作为你的手下,我要的只不过是一点尊重罢了,否则我还是会还手的。” 唐琛冷冷地望了他一会,捻灭手中的香烟,冲一旁噤若寒蝉的阿香沉声命道:“傻看什么,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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