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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山大冤“我怎么没带！经常带奶酥球和机械车给他！”机械车是最近流行的动画片《机甲战车》的周边，不过是小学门口文具店五毛钱一张盗版周边卡纸。但在这群小学生圈子里颇为流行。 “你那些破玩意儿人家也不稀罕。”他爸扒拉着饭，随意说着。 “他怎么就不稀罕了？妈妈做的奶酥球那么好吃，外面还买不到呢，还有每次都是他帮我拼的机械车，是小文哥哥说了奶酥球好吃和机械车好玩我才给他带的！” “行了，你俩别说了，”江晓珊笑着中止了他们“不过说真的。柳山，你是该请别人来家里吃顿饭。不是道谢也好，你的这个小文哥哥爸爸妈妈连面都没见过呢。你都不想把你的好朋友给爸爸妈妈看看吗” “唉，妈妈。我也想啊，可是他不是不方便嘛。而且他好像也不怎么喜欢出来。我们家有的他们家都有，还更好吃……而且我们家离他们家还……挺远的。”柳山夹了一筷子豇豆，放在嘴里慢慢嚼，觉得没滋没味的。 “他愿不愿意来是他的事，但是你邀请过他吗？”他妈好像有点生气，正色问柳山。 “……没有。” “那就对了啊，你得先问问他嘛。你现在大了，妈妈告诉过你，对朋友也要有礼貌，知道吗？” “知道了。”柳山点点头，心里也在考量这个事。
第10章 山和树 “柳山，期末考试怎么办啊。”两天的周末一过，下周一就开始考试了，程小丁表示很烦恼。 “凉拌。”柳山撑着脸用笔在书上涂字玩，“以前怎么过的现在就怎么过，撑死也就一天。”上午语文，下午数学。偏远的乡镇小学是不讲究英语的。 “唉，那不是以前我俩一起吗。现在你成绩也好了那么多，我爹天天说我。”程小丁低头叹气，“不过你那语文成绩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你在苏韵文家里连续看两个月书你语文成绩也好，可能比我还好。柳山心里暗暗想。不过嘴上可不能这么讲：“谁知道呢，我太聪明了吧。” 他在苏韵文家里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书和睡觉，偶尔打打游戏，出去的最远地方也就是他们家的院子。小学作业并不多，他无所事事的时候苏韵文就会让他抽本书看。遇到好看的就兴致勃勃看下去，遇到不感兴趣就不知觉趴在桌上睡觉，等苏韵文饭点把他从床上叫起来吃饭。 柳山看书看得快，只有遇到特别喜欢的才会慢下来仔细研读，其他的更多是囫囵吞枣，草草翻看一通。这两个多月，没有十几本，八九本书是有的。夹杂着小说故事和书刊杂志，虽说还是很讨厌语文考试，但对于语文这门学科而言并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了。 他特别有印象的是连载的《国家地理》，柳山很喜欢看里面像画一样的照片，而且会介绍一些有趣的地理现象，但柳山不明白两句话都说的清楚的事为什么要花几页纸，还越讲越复杂。所以他一般仔仔细细看图片，跳着把字读完就把丢开了。 柳山本来期待着的是美好的暑假，结果期末考试出了一点小插曲。 期末考试是整个年级拉通按名次座位，他斜后方坐的是4班的一个男的，他记得叫张超，以前一起打过球，人比较直率，但很暴躁。 上午考完语文张超笑嘻嘻过来让柳山下午稍微挪挪让他看看答案。柳山刚写完作文脑子有点不清晰随意“嗯”了。下午张超各种暗示，在后面搔首弄姿柳山一概不知，斜着身子坐把卷子挡得严严实实，结果张超被监考老师警告了。 事后考完柳山还没出教室就被人提了衣领打了一拳，蒙了一瞬又马上本能地还手，本来这里来来往往人就多，他们撕扯到教室里面撞倒了桌椅，柳山抽起板凳往对方头上来了一瓢，直接给人整晕了。 到后来他站在卫生院里看到蒋老师跑来跑去还有他妈妈，张超的爸妈。看着这些混乱的场面他还不懂状况。 蒋老师一直问他是为什么，他也只说是个人矛盾，她再问他就不说了。他不能说是张超作弊未遂才和他打的架，而且是他先答应别人的，现在还给人整晕了，横竖是他理亏，要是现在趁着张超说不了话他打小报告，那也太不够意思了。他柳山不是这样的人。幸好，幸好张超只是轻微脑震荡，医生说了睡一晚上醒了就没事了。 她妈妈江晓珊是卫生院坐班的医师，听到他出事了急忙跑过来。看到柳山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儿，面对的是班主任和别人小孩的家长。柳山低着头，刘海扫下来遮住了眼睛，对面的家长情绪激动还不时推搡着他。 她跑过去一把将柳山扯到身后：“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来得正好，这是你儿子吧。你儿子打了我儿子，把我儿子打昏了！” 他妈一惊，脸上都是讶异，声音有轻微的波动：“柳山，怎么回事！” 柳山班主任蒋丽刚好从张超的病房出来，给双方家长解释这一场小摩擦。柳山不想听他们扯皮，站在一边放空自己，最后是江晓珊拉着他去交了50元医药挂号费又带他回家了。 他爸妈也一直在问他，可柳山觉得自己不能说。柳国明一开始都要抄鸡毛掸子打他了，他还是犟。最后他妈妈坐下来，叹了口气：“小山，妈妈是相信你的。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逼你了。只是以后别再出现这种事了好吗？你已经长大了……” 柳山回到房间，脑子里都是他妈妈这双眼睛，里面有些悲伤和失望，还有些柳山看不懂的东西。他当时听妈妈那样说，鼻子是有点酸的，但是柳山觉得这么大还在妈妈面前哭是一件很逊的事，所以他点了点头就跑回房间了。 “你不开心吗？”苏韵文突然问他。 “啊？没有啊……”柳山一惊，眨了眨眼。 “你今天，不说话。”也不怎么笑。 其实柳山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不会主动去想这些事，可是总不由自主的走神，他心里的事都写在脸上了。 “……其实没有什么的。我就是……” “嗯？”苏韵文把手里的书扣在桌上，等待柳山的下文。 “……唉，没什么的。”柳山抿了半天嘴，最后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这样啊，我们不是好朋友吗？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吧。”这不是苏韵文想听到的答案。 “不是……我不是。哎呀，我就是觉得挺小一件事的，没必要说。”但是他还是挑挑拣拣把事情给苏韵文讲了一遍。“本来是我答应他的，我不可能去打小报告的。我错了吗？” “你既然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那来问我干什么？想得到我的认同吗。” “我……” “既然你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那就不要问别人。” “我知道。我觉得我没有错。可是我妈妈，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讲。她觉得，她肯定觉得我像小孩子一样不讲道理。” “你不是小孩子吗？” “不是，不是……只是她那样看我，我很难受，我不知道怎么和她说。她又经常不在家……我，我真的……”柳山说着说着已经开始抽气了，他之前说话一直垂着头，眼睛飘着的。讲不出话来就抬头看苏韵文。 “没事。没事，慢慢的……”没说慢慢什么，苏韵文伸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另一只手捧着他的脸用大拇指轻轻摩挲。 眼泪落下来是一瞬间的事，大颗大颗的。苏韵文两手都捧着他的脸。柳山的脸其实是有一点婴儿肥的，但真正用手盖上去就知道他的脸多小。苏韵文的手掌能捧住他的整个脸颊，盖过耳朵插进头发。 苏韵文靠近他，用手安抚他“没事……没事……”他环住了柳山，让他埋在自己的肩窝。 夏天的衣服薄而透，苏韵文感觉到柳山温热的水汽附在肩上，然而马上又成为黏腻的湿痕。 等柳山哭够了他半强迫的抬起柳山的头，让他直视自己。柳山睫毛都还在打颤。 突然苏韵文轻笑了一声，柳山脸一下就红起来，他以为苏韵文会像他爹那样说“羞不羞啊。”于是他先发制人：“你……你不许笑我。我，我……”在男孩幼稚的自尊心里，当着外人哭是莫大的耻辱，但还好是小文哥哥。 “不笑你。眼睛都红了，”苏韵文轻轻用指腹扫过那些发红发热的肌肤，“待会给你拿冰袋敷一下。” 柳山敷着冰袋胡乱戳着果盘吃，刚才哭的有些缺氧，现在脑袋晕晕乎乎的。本来想眯着眼睛就这样睡一觉。 “小山。”苏韵文突然说，“我是不会笑你的。” 柳山羞愤，怎么还提这个事情！嘴上还是生硬答道：“哦。” “我是永远不会笑你的。”无论你因为什么哭。 柳山嘴里咬了一瓣橘子，汁水迸溅在嘴里，酸酸涩涩的。 “至少你现在开心了不少。哭不是没有用的。”哭泣时会排出有害物质，缓解负面情绪。这是苏韵文在书里看到的。 哭泣说明一个人有情绪，他不会因为柳山哭就笑他。他其实很羡慕柳山有这样丰沛的情感予以宣泄出来。在苏韵文印象中，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起伏的心情。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是如此，和谐规律，实在没有什么大喜大悲的事。 柳山看外面风大，推着他到院子外面吹风去了。前面是几颗没有主人的野果树，柳山兴致来了说给苏韵文摘果子吃。 苏韵文被笼在树荫下，周围没有什么人，风吹得树上的枝叶沙沙响。阳光透过层叠的叶片在照出窸窣的日影，柳山骑在粗壮的枝干上，拨开肥厚的叶片，让阳光穿过他的身体。他扯下来一个绿色的果子，扰的枝头摇摇晃晃，斑驳的阳光也在他脸上摇晃。他举起果子回头大喊了一声：“苏韵文！” 那一瞬间，蝉鸣声，风声，水流声，都消失了。只有柳山叫他名字的声音。他抬起头，回望着柳山的方向。柳山咧开嘴大笑，眼睛眯起来，看起来十分快乐，他想象不出十分钟前这个人还是泪眼婆娑的模样。柳山坐在树上，苏韵文那时觉得柳山就是那棵树的一部分，是树梢那一撮小小的枝丫。鲜嫩翠绿，生机勃勃，接受阳光雨露的滋润灌溉，拥有最丰沛的情绪心情。 都是些苏韵文没有的东西。
第11章 酸酸草 暑假一到，村里的孩子们都野去了，村南村北的到处乱窜。柳山和苏韵文十天有八天都腻在一起，连程小丁都找他不到。没办法，苏韵文家里的冰奶昔好喝，房子通风，床既软还凉爽，他家里还有最新的电动游戏，诸如此类柳山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到后来去他家已经是一种习惯。 今天太阳不大，外面还有风。柳山便推着苏韵文出去，沿着村子里那条溪走走停停。柳山一会儿去踩下水，一会去树下扯了几朵花，那些花是连着根茎一起拔出来的，扒掉泥土可以看到是雪白的茎，在手里捏成一把，他用掌心把根部的大部分泥土搓掉，一把直接放到嘴里嚼，可以吃到酸酸的茎液。柳山告诉苏韵文这叫“酸酸草”，夏天的路边到处都是，无聊时就扯两根放到嘴里嚼，酸酸涩涩，倒也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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