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柳山提醒了好几下,江晓珊这才反应过来,和刚出来的柳国明面面相觑。他来得突然,家里都没准备什么好菜,柳国明只好切了根香肠招待他,但他也不嫌弃,一顿饭吃得和和美美。到最后他才说明意图,想让柳山搬到他那里去住。 不出所料两夫妻都拒绝了,苏韵文说了一堆柳山搬过去的好处,柳国明有些动摇,他从始至终就希望柳山能考个好大学,最起码像他妈一样有份体面,安全,稳定的工作,不要跟他一样长大了做些卖力气的活路,苏韵文家有钱,人又不坏,也不图他们家什么…… 他纠结地和江晓珊对视,也看到了江晓珊眼里复杂的计算,纠结了半晌她还是拍板拒绝了。 柳山提起的心被放下,他知道只要他妈不松口这事没得谈。虽然他一早也不是很想去,而且早知道肯定会是这样的结果,听到江晓珊拍板但心底也会有小小的失落。 “有些话不方便说,阿姨我们能出去说吗?”这是一间只有五十平的房子,除了客厅就是卧室,没有专门用来办公的地方,只有阳台,拉上玻璃门还勉强当个谈话的地方。 虽然不隔音,但苏韵文声音压得低,大部分都是他在说,江晓珊好像一直皱着眉在思考。总之等他们出来后,已经定好了柳山搬过去的日子。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他妈都同意了,那他没有选择了,搬就搬呗,柳山只能无脑地想。 吃过饭下午没事,刚好苏韵文的师兄给他打电话,去实验室跑个数据,苏韵文问柳山:“想不想去伸大看看。” 柳山迟疑了,但声音却坚定洪亮:“去的,我想去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山开始认为读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明明小时候很厌学,明明小时候的梦想是待在下江村一辈子。 昨天苏韵文带他爬了绿陵山,就在伸城往外三小时的车程,柳山一次也没去过。柳山从小在山里长大,他以为哪里的山都是那样,遮天蔽日的绿树和铺天盖地的野草。他觉得山有什么好去的,可是这里的山有漫山遍野红得滴血的叶,松鼠从眼前窜过去爬上树梢不见了,掉下来一枚松果被柳山捡起来。 旅游淡季的游客稀少,苏韵文好像对这里轻车熟路,找了没人的线路,最后顺着一条走道抵达了山巅一处平台上。 “想带你来看这个。” 天际线外一轮红日烧得滚烫,光线被大气中的尘埃粒子散射开,整个天空都变成亮眼的金色,山谷里绿树红花都被撒上碎光,即使是夕阳,也让人觉得生机勃勃。 脑海里一些久远的图片在他心里鲜明生动起来,原来山与山真的不一样,那大海呢,他还没见过大海,他还想去看夕阳下会闪光的海面,想看热带绚丽缤纷的游鱼,想看日照金顶的雪山。 落日渐渐下坠,让柳山正好直视前方,即使余晖也刺得他流下眼泪。 如果不是苏韵文,如果他没有走出下江村,他可能会学着种地,学着开货车,然后到了年纪结婚生孩子,像无数个祖辈那样,成为一个合格的农民,可怪就怪在他读了那么多书,来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凭空生出些好多不该有的想法。 “小山,好看吗?” “嗯?嗯。”柳山回神,擦擦脸上的泪,“特别美,感觉世界上只剩我一个人了,感觉伸手就可以摸到太阳。” “我也觉得很漂亮。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觉得和当初在下江村看到的特别像。于是一定要带你来看。” 柳山又鼻头一酸,他瘪瘪嘴,看了眼接近黄昏的天空,“哪里像了。” “你不是说了吗,在时间面前,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无数个日夜苏韵文在山巅守望,有时候会去给外婆置办些东西,回过头来就看到一轮巨日悬在身后,自己好像渺小得像一粒随风而散的尘埃。 两个站在不同时空的灵魂,在一瞬间好像拥抱了一下。时隔三年,柳山终于懂了苏韵文当初的孤独和寂寞。
第64章 搬家 伸大一直是很开放的,社会车辆也能开进学校,不过要加收停车费。保安核实过苏韵文学生身份便让他们进去了。 明明人还是那些人,也不是说全是俊男美女,可是只要看着他们,只要看着学校里来来往往的青年,就觉得朝气勃勃,活力无限,好像在这里一切都有希望,一切都有可能。抱着书本的男男女女笑得肆意,踩在滑板上的女生像一阵清风,只看得见发丝飘逸。 也有因为学业苦恼的,抱着电脑坐在湖边暗自垂泪,柳山想说你别哭,我愿意用尽全部的力气成为你。柳山羡慕,甚至嫉妒每一个能光明正大走在校园里的人,他做梦都想成为这样自由肆意的人。 苏韵文现在带着他往实验室走,他盯着苏韵文高大沉稳的背影,他是如此聪明可靠,既然小时候可以,现在一样可以,他信任苏韵文胜过自己,那他一定就能上大学,那么伸大…… “诶师弟你终于来了,这边等你救命呢——怎么还带了个小师弟啊。” 一进实验室,三五个人便叽叽喳喳围过来,说来好笑,苏韵文不爱说话,从小到大身边围着的都是话多的人。 说是实验室,却不是柳山想象里摆满了瓶瓶罐罐,房间是普通教室的一半,像缩小版的微机室,每张桌子上堆满了废纸和书籍,上面全是英文。 “这是我弟弟,小山你不用理他们,坐着等我,马上就好。” 话是这样说,可柳山不能不打招呼,他礼貌微笑了下,说“哥哥姐姐们好。” “嗯嗯,弟弟你好。” “啊呀你这弟弟真乖,完全不像你。” “来来来姐姐这有吃的……” 柳山疑惑地看着一个女生从一个桌子到墙边的缝隙里掏出些吃的。 “你又带吃的,被老徐知道你死定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要是知道了我就当你打的小报告。” 柳山嚼着一根百醇看得目瞪口呆,他突然觉得苏韵文这些年话变多了是有原因的。 “你们别闹了,早点做完早收工,再交不上数据大牛又要骂我们了。” “是是是,师弟你快帮帮忙,下次帮你请假……” 搞他们这一行的家里多多少少会有点小钱,苏韵文的身份瞒不住,一群人或多或少都捧着他,颇有些近水楼台的便利,但大家也不是爱曲意逢迎的白痴,主要还是因为苏韵文确实厉害。对市场有灵气不说,计算机功夫也一流,当初分数明明超了伸大几十分,但还是留在了这里。 很多时候不是他们跑不出来数据,是苏韵文检查bug的能力太强,他好像对所有算法和公式了如指掌,看一遍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别人一个小时搞定的事情,他十分钟就能解决。 柳山伸了个头过去看,两秒之后发现完全看不懂,这时候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来。 “谁呀?” “还能是谁,肯定是那个谁呗。” 柳山好奇地看他们打哑谜,却没一个人去开门,他坐得离门最近,准备起身去开,一个师兄按住他,说“门没锁。” 果不其然,再响了几声后门便开了。 “一文我听他们说你过来了——” 忽然间柳山的视线和门外的人对上了,没来由的刘平平感到一阵心慌。不过他马上便镇静下来,“这是谁呀,怎么以前没见过。” “这是苏师弟的宝贝弟弟,怎么你之前没见过啊?” 被人呛了刘平平也不恼,只要跟在苏韵文身边,这种事早晚都会习惯,因为苏韵文从来没有对他正向反馈过,所以外人看他就像无数个攀龙附凤的跟屁虫之一,不过苏韵文确实没有理由给他抱不平,也的确是他死皮赖脸追着他的,他看见柳山一双圆眼睛好奇地打量他,然后开口招呼,“你好,我叫柳山,跟小文哥哥过来的。” “你好你好,我叫刘平平,是苏韵文的高中兼大学同学。” “嗯嗯,平平哥你好。” 打过招呼后刘平平目的明确,他今天来就是想请苏韵文吃饭的,他知道苏韵文忙,所以一周前就问过他的时间,苏韵文没回消息,今天听他来学校了,就想当面说。 “一文你今晚有没有时间啊,我想请你吃饭,今天……” “没有,下次吧。好了。” ——今天是我生日。 苏韵文按下回车键后只见屏幕上的代码飞速闪动,一群人欢呼着感谢他,没有人再听刘平平说什么,苏韵文也不在意。 他拉上柳山,说了句“走了”,便真的径直离开了,头也不回。只有柳山出门的时候望了他一眼,眼里藏着好奇。 明明这样的事情已经有无数次,可是为什么这一回他格外难过。实验室剩下的人不理他,也是看他太落寞,胡一娜上前安慰他,“你说你何必呢,跟在他身后自讨苦吃。” 刘平平苦笑一声,说:“我比较贱吧。”然后又慢吞吞出去了。 胡一娜是他们这里面家世最不好的,刘平平的事他也了解过,出生就一手烂牌,但好歹家里有些钱,还考上了伸大,明明有更好的前程可以争取,却偏偏在苏韵文身前身后打转,别说那些天之骄子,她也看不上这种人。但她有时候看刘平平的难过不像演的,而且也从来没表现出对财富权势的欲望,她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甩出去,继续算数据去了。 其实学校都大差不差,好点的学校无非建筑老些,绿化好些,参天的巨树一遮,看起来就古香古韵。苏韵文带他逛了一圈,学生和老师都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感觉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柳山的心澎湃起来,成为这里的学生好像不再那么遥不可及了。 择日不如撞日,都不知道苏韵文什么时候搞定的,总之学校那边很轻松就过了,这两天刚好旬假,趁着这两天把东西都搬走。 虽然放假,但宿舍不是完全没人,住得远的也不回家,就在学校休息。刚好柳山宿舍还有一个人留着,柳山和苏韵文进门的时候他在里面看书,柳山颇有些不好意思解释了一句,说这是他一个哥哥,刚好附近有房子就搬过去了。 对方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嗯”了一声,没多问什么。 高中的寝室住了六个人,空间极小,要带的只是一些课本衣物,本来苏韵文说那边都有现成的,连衣服都有,只把课本带过去就行了,但柳山还是把诸如牙刷牙膏的小零碎都打包了,如果不是蚊帐拆着太麻烦,他连床铺都要打包走。即使是这样,一箱书一口袋衣服就是他在这里全部的家当了。 柳山把衣服装进书包背在背上,准备和苏韵文一起把书抬出去,结果一转头苏韵文已经抱起那箱书往外走了,看起来轻轻松松,柳山颇为咋舌,那箱书比一袋大米还重,他也不是抱不起,只是远远没有苏韵文那么轻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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