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封谦被带走了一管血,抽到他嘴唇泛白,病房才重回安宁。 “什么毛病?”他问。 佘九涟说:“没有毛病。” 床边摆了张椅子,离床极近,佘九涟坐下,封谦胆寒,往下缩了点,被子遮住下半张脸,他怕佘九涟要拔他的牙。 “那我这……变异了?” “不确定。” 佘九涟从桌面上抽了张报告单,封谦能看到背面,依然是看不懂的文字,弯弯绕绕蜈蚣一样,可能是法文或德文。 比报告单更吸引他的是佘九涟的手。 封谦本以为那两针药剂打入,他对佘九涟无厘头的欲望就会消失——佘九涟没进入病房前确实消失过一段时间,现在想来,那应该叫暂时平息。 压在报告单背面的食指动了动,封谦眼神跟随着它,口腔中不自觉泌出唾液。 “各项指标显示正常,但是医生说,你体内激素确实有异于常人的地方,医疗仪器检测不出,需要进行抽血化验,大概过两天出结果。” 佘九涟很少说一连串这么长的话,他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放下报告单,正好对上封谦带着异样狂热,渴望到快要溢出的目光。 谁也没有先移开视线,眼神胶着在空气中,像是场无声对峙。 以前封谦总觉得他少了人性,对视一眼要做几夜噩梦,可今天不同,慢慢复苏的欲求似乎给佘九涟加了层模糊滤镜,不是爱情碰撞产生的多巴胺,封谦说不上来,但他觉得佘九涟柔和了许多。 佘九涟突然伸手拉下盖住他半张脸的被子。 “不要对我产生非分之想,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指骨近在眼前,手背青筋凸显,封谦盯着他指尖,抿了抿干燥苍白的唇:“谁对你有非分之想,别自恋了,我只是……” “……给我咬一口。” 欲望催生动力,他冷不丁抓住佘九涟手腕,张口就要咬。 “林医生,”佘九涟按动呼叫机,被封谦抓住的部位灵巧抽离,“麻烦来一趟,带上止咬器,要钢制款。” / / 23 如果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封谦希望它可以用来枪毙佘九涟。 “封先生,这是您今日的午饭,分别为芦笋杏鲍菇,长豆角烧茄子,清炒油麦菜,白米饭……” 仿生机器人语调毫无波澜,封谦越听心越沉,他往餐盘里看了眼,一片绿色晃眼,胃里忍不住翻涌想吐。 “请慢用。” “请端走。”封谦绝望闭眼,挺尸在床上,背过身,尽管他知道和机器人闹脾气没用,“三天,连续三天,抽我血做实验就算了,给的饭一点肉没有,怎么着,你们外国人来这出家当和尚,不沾腥荤?” 仿生人听不懂,也无法理解人类语言,沉默地完成送餐指令,再悄无声息地离开病房。 它走后没多久,进来一位金发女医生,嘴里叽叽咕咕说着封谦听不懂的鸟语,站到床边按了个按钮,锁在封谦嘴部的止咬器才脱落下来。 “Are you okay?(你还好吗)” 这是她第一次用英文与封谦交流,封谦有气无力地瞥她一眼,英语勉强还能扯出几句:“I'm fine, do you believe me?(我很好,你信吗)” 女医生挑高眉头:“Of course.(当然) ” 平时她的任务只有给封谦打开止咬器,监督他吃完饭再帮助他把止咬器戴上,但今天略有不同。 “There's something good for you today.(今天有好东西带给你)” 她从身后隔离袋中掏出一管红色试剂瓶,封谦看着像早上抽他血用的瓶子,胳膊直冒鸡皮疙瘩——上面针孔还在,这三天快把他抽干了。 医生从上方插进去一根细管,递给封谦,笃定道:“I believe it can help increase your appetite.(我相信它会让你食欲大增)” 封谦根本不信她的鬼话。 他深知自己现在就是一只被锁在病床上任人宰割的小白鼠,这群医学怪人像神经病一样目光狂热地研究他,假如解剖活人不违法,估计他已经被大卸八块碎尸万段开膛破肚……总之是活不了。 这期间封文星来过一次,封谦不知道他怎么找来的,但封文星这回没当成救世主,他的身份地位放在佘家无人在意,隔着层玻璃窗看封谦像家畜一样被困在这,毫无办法。 封谦看到他在外面试图和医护人员交涉,却难得失态,差点动手。可能是误会他又在外惹事被抓来这丢人,气急了想进来抽他,医护人员不让。 封文星离开的时候对他比了个口型,那天窗户没擦干净,封谦看不清,他猜个大概,或许是“自作自受,自求多福”。 真是日了狗了。 小白鼠没有选择权,他含住吸管时想到的是吴可越,两个月后的住院费没有着落,不知道他可怜的母亲今晚会不会失眠。 封谦一口吸完,就算是毒药至少快刀斩乱麻,最好一秒起效,死也死的痛快—— 痛快过头了。 试剂瓶见底,封谦咂摸着嘴愣神,医生凑近问他:“It's wonderful, isn't it?(很美妙,对吗)” 蛰伏已久的渴望再度复苏,像把细毛刷子在体内刺挠,封谦不自觉地舔舔嘴唇,又吸了两口,除了空气什么也没吸到。 “还有吗?” 他舌尖一卷,下唇染上点艳丽的腥红,后知后觉医生听不懂中文,又翻译了一遍。 “It's a limited edition, little vampire. You'll have to ask the master for more.(是限量款哦小吸血鬼,想要更多得找少爷要)” 她边说边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东西,大喊大叫着冲出门,说的又变成了鸟语,留封谦一人呆在原处。 屋外爆发欢呼,封谦不明白那群神经病在叫什么,但医生跑得太快,病房门忘记带上,他蹑手蹑脚下了床,鬼鬼祟祟往外摸。 还没走到门口,突然心灵感应般抬头。 他早说佘九涟应该被枪毙。 “你怎么不去跟他们一起叫?” 封谦退后半步,警惕地看向堵住半扇门的高大男人。佘九涟进来时顺手带上了门,封谦注意到他左手缠了圈厚厚的纱布。 “因为我不是疯子。” 难得佘九涟和他想法一致,可随着佘九涟靠近,封谦被那瓶新鲜血液勾出来的欲望长势愈快,但渴望程度比之前要轻微很多,也许是已经得到部分满足的缘故。 “滚。”封谦从桌上随便抓了盘菜,朝佘九涟扔去,“你知道我想做什么还过来,不被咬急的是不是?” 佘九涟微微侧身,没让油滴沾到衣服任何一点,也没继续逼近,他站定在床尾,目光从封谦锁骨处扫过,“衣领。” 封谦低头,发现病号服最上面两颗扣子松散,胸前春光隐隐约约漏了不少,他却直接顺势往下一划,露出整片白净胸膛,理直气壮:“关你鸡巴毛的事。” 不知是粗俗语言还是裸露肉体让佘九涟恶心地移开视线,锋利眼尾把他衬得格外薄情,转瞬即逝的厌弃并没有逃脱封谦法眼,封谦不在乎,他乐得自在。 “什么时候放我走?你总不能一直把我关在这。” “明天。” 封谦来了精神:“你别骗我,那我这到底什么毛病,是不是今天就能治好了?” 佘九涟惜字如金:“不能。” “你正常点行不行,多说几句犯死罪?”封谦心情好,从餐盘里挑了块看得上眼的豆腐塞嘴里,又立马给吐到地上,刚喝过好东西,这玩意味同嚼蜡。 佘九涟好吃。 佘九涟不给他吃。 佘九涟重新审视他,像看一块泡在污水里的抹布:“你的病暂无定论,可能是激素失调引起,间歇性发作,目前无法根治。” 封谦听得云里雾里:“那我怎么办?药呢,你们不能抽我那么多血就告诉我无法根治吧,起码研究点有用的药出来,至少别让我像疯子一样往你……” “不对,我这几天不见你也没那么想咬了,要不这样,你放我走,我去申请离校住宿,咱俩别见面,你好我好大家好,也许慢慢就没事了。” 佘九涟却突兀地提了个无关话题:“你知不知道高应怎么死的?” “自杀?”封谦说,但他顿了顿,心头忽而一凉,想起个荒谬的答案,脚差点软了,“你,你不会连自己室友都——” “窗户碎了,一根银针横穿太阳穴,”佘九涟没理会他的恶意揣测,冷静地阐述前室友的真实死因,“有人蓄意谋杀。” 封谦一屁股歪在床上,他哆哆嗦嗦地抓紧床单,回忆上次求的黄纸塞哪去了,冤死必然成厉鬼,等回寝室他得把黄纸贴满床头……不,他要赶紧搬走! “死在我床边,杀手认错人,以为那是我。” 听到这封谦简直头顶冒烟:“你替死鬼死了,找我当接班的?!” 门外依然是尖叫欢呼,病房内光线惨白,从佘九涟头顶照下,仿佛为他凭空戴上个圣洁光圈,可封谦看他与神完全不符的冷漠表情,明明更像草菅人命的死神。 “寝室楼外墙灰尘很厚,一楼到三楼均有攀爬过的痕迹,你猜哪层最明显?” 封谦颤颤巍巍:“三?” 这种时候佘九涟居然在笑,他目似悲悯,给封谦当头一击:“是你的窗外。” 208。 似乎有什么线索重叠在一起了。 “我不清楚你和他的关系,但在他下次出现之前,你只会住在308。” 和死刑无差的宣判。 封谦失魂落魄,骂人都不太顺口:“操你……操,你还是人吗……除了当替死鬼,我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佘九涟没回话,只是勾住纱布尽头,一圈圈将它解下,露出里面尚未愈合的新鲜伤口,布条落地,他走到封谦面前,施舍般抬起手腕,滴滴血珠渗透出来,带着无法抗拒的引诱,刺激封谦神经系统。 他说:“能缓解症状的药。” 湿热口腔与伤口接触前,封谦决定一次性把他的血吸干,佘九涟这种人,不应该活到明天。 ---- 老婆们好久不见! 走过路过都来拿一朵我今早刚去摘的新鲜桂花🌸🌸🌸
第20章 “笃笃——” 病房门被叩响,保镖在门口等了五分钟,房门才稍微打开一条缝,佘九涟露出半边肩膀,微低下头,接过保镖递过来的手机。 保镖毕恭毕敬:“佘总电话。” 佘九涟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才接过按下接通。他双眼皮褶皱很深,眉骨深邃,唇角偏下,面无表情时极富冷感,看上去心情不算好。 保镖识相离开。 “佘九涟,你妈妈很想念你。” 佘九涟“嗯”一声:“知道了。” 那头似乎在处理公务,有纸张翻阅的动静,过了几分钟才继续:“我听说你在实验室住了三天没回学校,出什么事了?” 藏在房门后的半边胳膊疼感明显,佘九涟感觉到粘稠液体顺着手腕一路流下,不止手腕,虎口手背也有,它们全部汇聚到指尖,再滴滴答答掉到瓷砖面上,发出轻微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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