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盼夏笑了笑,“当然是让他去搏一搏A大,不过今冷成绩不如你,也知道成不成,倒时候他考完,填志愿的时候你帮他参谋参谋。” “行啊,不过我都毕业好几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帮到他。” “……”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话题。 宋英上了年纪,中午得睡午觉,等她睡起来,厨房那边也差不多忙好了。 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客厅里还放着没收拾好的家具和行李,厨房的香味飘得到处都是,看着很乱,但又让人感觉很温馨。 赵广端着鸡汤从厨房里第一个出来,“来来来,吃饭了!” 宋英和陈盼夏把放满吃的桌子收拾出来,陈盼夏埋怨了赵广一句,“都说让你起早点弄鸡,你看,为了你这个鸡,时眠他们饿着肚子等了多久?” 赵广憨憨一笑,“饿着肚子吃到的才香嘛。” 厉潮端着菜跟在后面,赵广看见了,夸他,“不是我说,厉潮的厨艺和我相比简直不相上下,那条红烧鱼就是他做的,味道可赞了,实在不行话,他跟着我一块开餐厅也不是不可以。” “得了吧你……”陈盼夏打了他一下,“就你那破餐厅,谁稀罕?” “什么破餐厅?现在我生意可好了,自从上次……”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地止住了话头。 站在他身边的厉潮不动声色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赵今雨拿着凳子风风火火地从房间出来,打破空间里忽然的凝滞。 “吃饭了!吃饭了!” 搬家了,赵广很开心,甚至把压箱底珍藏的酒都拿了出来。 可惜在场就他和厉潮两个人会喝酒,他蠢蠢欲动的想给厉潮倒酒,被陈盼夏瞪了眼。 “你干啥呢?等会他们还要开车回家。” 赵广被她一瞪,悻悻地想收回蠢蠢欲动的手,结果被厉潮按住了。 “没关系,可以喝,到时候我们找个代驾回去。” “胡闹,这么远,代驾得多少……” 她话还没说完,赵广的酒已经倒在了杯子里,“大好的日子,就喝一口,到时候代驾的钱我出。” 陈盼夏张嘴还想说他,被宋时眠按住了,“没事,不然舅舅一个人喝着多无聊。” 说着他自己率先举起手里的饮料,笑道,“搬家快乐啊!” 赵今雨第一个和他碰杯,“搬家快乐!” 其他人陆陆续续跟在后面。 宋时眠挑食的事赵广也知道,他虽然没主动问宋时眠,但今天这一大桌菜,都没什么宋时眠不喜欢吃的东西,哪怕有,也放在了离他远的地方。 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吃完了,宋时眠和厉潮也不着急走,一家人难得见一面,他们打算多坐一会。 赵广喝酒上脸,几杯下肚,脸就红得不像话,走路也踉踉跄跄的。 他拽着宋时眠,把人拉进了屋里,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客厅里的嘈杂声顿时被阻隔了大半。 宋时眠靠在门边有点懵,“怎么忽然把我拉进来?” 赵广踉跄着把宋时眠扶着坐到床上,伸手往枕头底下摸,摸出一张银行卡。 他把银行卡塞到宋时眠手里,“这次拆迁的钱差不多有一百万,房子政府补贴了一部分,我们也花了二十多万,再加上今雨和今冷现在一个高一,一个高三,我们压力也大,我和你舅妈、外婆商量了下,这张卡里有十万,你拿着用。” 银行卡坚硬的轮廓硌得宋时眠掌心发烫,他几乎是手足无措的松开手,想把卡还回去,“不、不是,舅舅,那是你们的钱,我不能要!” “什么我们的钱?”赵广呵斥他,“我们是一家人,你爸妈都不在了,我们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不靠我们靠谁?” 宋时眠咬着牙,可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发抖,“我没想要这个钱,我不能拿的……” “我知道,你肯定在埋怨我们上次的所作所为。” 赵广道,“舅舅实话跟你说了吧,那段时间我和你舅妈的店出了点问题,那个店几乎快开不下去了,我们是听见风声,才着急忙慌的赶回来,想指望着拆迁的钱救命。” 宋时眠怔在了原地,“你怎么不跟我们说……” 赵广抹了把脸,“你外婆一个人在家,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们说了也没用,只会给你们徒增负担。” “不过好在老天有眼,在你带厉潮回来后没多久,店的问题竟然就解决了。” 他把被宋时眠丢在床上的卡捡起来又塞他手里,“那时候不是舅舅心狠,是我和你舅妈没别的法子了,所以才……”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这钱也不多,多的我拿出来你舅妈肯定不开心,你的眼睛……”他顿了下,“不管以后有没有机会治好,这就当我和你舅妈给你的医药费了。” 宋时眠还是不想要,“我不能……” “不能什么?”赵广道,“给你的你就拿着。” 他叮嘱宋时眠,“别给厉潮说,你自己保管好,就算以后出了什么事,自己还有个退路。” 看着宋时眠的眼睛,赵广只觉得悲从中来,快四十的男人了,喝了点酒,情绪上头,当场就红了眼眶。 “舅跟你说句真心的话,那厉潮现在对你很好是没错,可人家那么俊一个大小伙,又会做饭又会收拾的,抛开工作不是很好这点,喜欢他这样的人可多了。” “他现在是能照顾你不假,可时间久了呢?当父母的还嫌弃自己的亲生儿女呢,何况是相亲认识的陌生人?” 宋时眠有些沉默。 赵广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好了,舅舅也不是想离间你们的感情,哪怕出了事,还有舅舅呢。” 宋时眠别过脸,不好意思让赵广看见他红起来的眼眶,“我知道了。” - 客厅里,赵今雨缠着厉潮问他家里面有没有其他兄弟姐妹。 厉潮靠在沙发上,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的气息有些乱,眼神一直落在那扇紧关的房门上,回答了赵今雨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他的注视下,那道门终于开了。 赵广走在前面,他有些胖,把宋时眠的身体几乎完全挡住了。 等到走到客厅中央,厉潮才看见宋时眠,当他看见青年微红的眼眶时,瞳孔猛地一缩,忽然站起身,朝宋时眠走去。 他的手扶住宋时眠的肩膀,想伸手去碰碰他的眼睛,但碍于这么多双眼睛在这里,硬生生克制住了,靠在青年的耳朵边问他,“怎么了?” 这么大个人了,因为舅舅的两句话就哭鼻子,宋时眠说出来都觉得丢人,“没什么,你不是叫代驾了吗?人到了吗?” 天色不早,他们得走了。 宋英也不留他们,反正现在搬家了,过来比回村容易多了。 他拉着宋时眠的手送他,“你舅舅和你舅妈住店里边,今雨、今冷住校,这屋子大部分时间就我老太婆一个人,眠眠得空了要多来陪陪我啊?” 宋时眠笑着一一应下。 厉潮这一整天都很沉默,特别是从看见他从房间出来后,直接一句话都没说过。 宋时眠以为是他觉得他有事瞒着他,不开心了,正想着要怎么跟他解释。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一上车男人就伸手摸上了他的眼睛,“他欺负你了?” 连舅舅也不喊了。 宋时眠微妙的领悟到了他刚刚为什么不开心,他有些哭笑不得,“没有。” 厉潮显然不是很相信,“眠眠眼睛都红了,你哭过了。” 哪怕看不见,宋时眠总感觉代驾的眼神往他那边飘。 宋时眠锤了厉潮一下,“我那是感动的行不行?” 男人身上酒气很重,关听着声音,宋时眠也猜不出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只不过,行为举止倒比平时诚实了许多。 “不喜欢。”他伸手去拉宋时眠的手,“不喜欢眠眠为别人感动。” 宋时眠没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怎么,只能为你感动啊?” 厉潮歪头靠在他肩上,“不可以吗?” 宋时眠觉得自己的肩膀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可以可以,以后唯你是瞻好不好?” 厉潮听出了他的敷衍,咬了咬牙,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眠眠最好说到做到哦,要是再为别人难过的话,我就把你关起来,让你只能看见我一个人。” 说着他自己倒先兴奋了起来,“关起来,谁都不给见,这样眠眠肯定满心满眼的都是我,当然了,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你知道的,每次看见眠眠受伤难过,我都恨不得上去代替你。” “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瞎的是我就好了。”
第68章 要是瞎的是他就好了。 其实在之前的一年里,厉潮都是这么想的。 纵观他的人生,除了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家世,其实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 小时候被父母丢下,过于肥胖的身躯不止他的父母不喜欢,就连他的爷爷也瞧不上他。 责备和嘲笑如影随形地伴在他身边。 可宋时眠不一样,他有爱他的父母,有疼爱他的外婆,是同学老师眼里的优秀孩子…… 他本应该快快乐乐的长大,考上一个很大的大学,毕业后进到一个很好的公司,光明而灿烂的过完一生。 而这一切设想在一年前戛然而止。 可能是老天见不得一些人过于快乐,加诸苦难时总是擅长一击毙命。 — 每次一见到宋时眠,厉潮总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病。 半年前,他好不容易做完冗长又无聊的心理测评,拿着医生开的药出了院。 他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宋时眠。 那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不过十一月,A市就落了雪,入眼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厉潮站在医院的外面,宋时眠站在医院的门口。 台阶上的雪被扫干净了,但旁边的垂带上还铺着雪,太阳从乌云里冒出一个头。 可还是冷。 冬日的阳光很吝啬,连温度也没有,落在人身上也不愿多停留一下。 转瞬即逝。 那是入冬以来厉潮第一次看见太阳。 也是宋时眠最后一次看见太阳。 青年仰着头,阳光落在他眼皮上。他也不觉得刺眼,表情淡仿佛要随着旁边的雪一并融化。 赵广和陈盼夏扶着他下了楼梯,缓缓朝厉潮站的地方走了过来。 他们离得那般近,近到几乎是面对面。 可那双眼睛再也容不进什么了。 于是青年从他面前走过,连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予,缓慢而平稳的路过了他。 直到此刻,厉潮才明白。 就算他变瘦变好看。 他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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